《藏心》肖八

24、5.3 金丝雀泣血

　　李平媛早上起来时候还有点晕，外面的太阳已经大亮，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这样卧在地板上睡着了。从地上爬起来时，浑身的骨头都在叫痛。
　　她看看表已经是中午时间，上班自然来不及，她给主管去了电话请病假。
　　昨天晚上与苏林之间争吵的混乱痕迹还在，地上四散着摔裂的玻璃杯，过期的日报，还有已经干涸的水渍。昨晚争吵的细节也都历历在目，为什么要说爱他的那种话呢，她忽然觉得有点头痛。这下在他面前再没有秘密了。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走了。
　　她一点点将地板上收拾干净，接下来着手打扫屋子。
　　李平媛一个一个房间的收拾，顺便将苏林的东西都拿出，归在纸箱子里。她做了这个决定，本以为不过一支牙刷一瓶洗面奶的事情，却不想这么长的一段关系，他的私人物品竟然放满了一整只纸箱子。
　　将纸箱封好，她拨了一个电话号码，“你好，我是李平媛，有时间到我家来一趟么？”
　　刘嘉歌来的很快，她以为李平媛准备帮她，让苏家改变对她的看法。
　　将刘嘉歌迎进门来，李平媛问她：“喝什么，茶，还是饮料？”
　　“白水就好。”
　　李平媛倒了水给她，扫了她的表情：“我叫你来是有事要说。”
　　“嗯，你说。”
　　李平媛找了离刘嘉歌稍远一点的沙发上坐下，“昨天我跟苏林吵了一架，因为你的事情。”
　　刘嘉歌立刻不安起来，“果然，这件事太勉强了。”
　　“你不要打断我的话，”李平媛冷冷的说。
　　刘嘉歌不安的抿了一下嘴巴。
　　“你是不是特别爱苏林？”
　　“这是自然的。”
　　“你回答的真是理所当然啊”，李平媛冷笑：“在我看来，你对他的爱太虚伪了。”
　　刘嘉歌站起身来就要走：“平媛，你不想插手我很理解，但是你没有资格这样评价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自然什么都不知道，但你知道的更少。”李平媛指指墙角的纸箱子：“这里都是苏林的东西，你拿走吧。”
　　她撕开纸箱上的胶纸，里面各种私人物品露了出来，看着刘嘉歌骤变的脸色，她忽然有一种胜利似的幸灾乐祸：“怎么，很吃惊么？”她伸出手指，拎出苏林的牙刷，“我跟他之间的关系，他给你说过么？”
　　“……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几乎是在开口询问的同时，刘嘉歌就已经明白李平媛所说的关系是什么意思了，实际上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与苏林分别的这么多年里，她没有终止过去的生活方式，苏林自然也不可能在原地踏步。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么？”李平媛微笑，将牙刷扔回箱子里，她对她笑着说：“刘嘉歌，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爱苏林？说的跟真的一样。无非就是跟那些人玩累了，终于决定要找个靠谱点的结婚了，倒也是幸运，跟苏林破镜重圆了，你自己干的事情，你也好意思呢。”
　　“我没有将跟苏林结婚当作逃避过去。”
　　“你当然没有了，过去的事情你逃避的了么？”李平媛讥讽的说道：“一边说着爱他，一边又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你的爱可真够高尚的！！”
　　刘嘉歌的脸色立刻苍白起来，这些是她不可能否认的事实，她没法反驳，即便是这个时候被如此评价，她那种柔弱中的坚强是女性中所罕见的，她很是平静的解释道：“我的母亲尿毒症，每星期两次透析，父亲是直肠癌中期，还有一个要上大学的弟弟和一个生来脑瘫的姐姐。那个时候有人告诉我，只需要付出很少的代价，就能得到很多钱。我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道德的问题，我想任何人到了那一步，除了死就是与我做同样的选择。”
　　“那你就该老实过那鸟笼子里的金丝雀生活，为购买你的人唱歌。”
　　“……”刘嘉歌沉默了，她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有的时候，人本性中追求美好的那一部分，总会战胜理性的自控。她是出卖了自己，但还没有可悲到出卖了爱情。
　　“你过去的事情，是不可能被他的家人接受的。又何必做无谓的挣扎呢？我等了他很多年了，甚至比你更了解她，你为什么不离开，把机会留给有希望的人呢？”李平媛将脚下的纸箱子向前踢了踢：“你可以把这些东西带走，当作纪念也好，或怎么样都无所谓。”
　　“你应该离开他，”李平媛继续说道：“你的突然离开让他不能接受现实，你的忽然出现让他更加相信自己的幻想。”
　　刘嘉歌看着李平媛，眼前的女人是如此偏执而难以理解，她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呢，要求一个人离开所爱的人，她是在用什么样的立场说这样的要求呢她说：“平媛，你不能这样说我。即使我是你说的那种金丝雀，也有真心喜欢一个人的权利。”
　　“那么我呢？！”李平媛忽然大喊起来：“我跟他当了这么多久炮-友，他只需要这种关系，于是我愿意遵从他的规则，我愿意等，我等了这么久，久到以为他终有一天将属于我，你却出现了！”她觉得自己如此可悲，那个如此柔弱的女人没有掉一滴眼泪，可是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和泪腺，就好像是多年的压抑与痛苦，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于是蜂拥而至的破茧而出，以为孕育的是一只绚烂的蝶，不想是一只丑陋的蛾，“我也有得到他的权利，你凭什么轻而易举的毁灭我的希望！！”
　　刘嘉歌叹了口气，她觉得在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女人间的战争与友谊一样奇怪，她们不过是希望得到同一个人的两个人，一个成功了，一个成仁了。她不觉得该怜悯对方，那占有了苏林的女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她是如此的狡猾，也许就差那么一点，苏林就走向她了。
　　刘嘉歌指着地上的箱子说：“或许你才是该留下这些的人。”
　　刘嘉歌的离开如同她的性格一样，轻柔，不留痕迹，同时又很坚定。
　　没有人真正能理解她为了亲人付出的代价，但她也并不需要别人的理解。她接受自己的残缺，所以也并不要求苏林完美。她要的不多，只是一个港湾，或许很小，但足够温暖，足够给她安全感。
　　李平媛意识到了这一点，也明白自己在刘嘉歌面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跳梁小丑，即使滑稽的油彩下有悲伤的表情，也不会有人去在意，她的一切更显得刘嘉歌高尚而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