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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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纹蕴朝他们走来,到面前时,慈贵妃问:“太后已经歇下了?”
“是。”
慈贵妃又恢复了以往的冷傲态度:“知道了。”说罢,复望了纹霄一眼,后率着宫婢们回宫去了。
纹蕴见她离开,这才呼了一口气,却也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你在那里站多久了?”
少年的笑容多少带着强颜欢笑的意味,纹蕴只默默拍去他肩上的雪花沫儿,什么也不说破。
新年的时候,他们过得都不开心。的确,这是个不怎么吉利的开始。
也许是这该死的恶劣天气在作怪的缘故,也许是敬爱的皇祖母病情加重的缘故,也许还有别的、更糟糕的原因…这些因素,给他们心里,甚至给整个皇宫都罩上了阴霾。
纹蕴注视着眼前这个与她同龄的少年,忽然发觉,他正在快速地成长、成熟,而自己似乎还停留在原地,或者只慢慢地前进了那么一小点,已经追不上他的步伐。心里,说不出是怎样的滋味。
她记得这大半年,父皇忽的就派了许多事情给他做。大的,小的,什么样的都有。纹霄也不负众望,每件都完成得优秀出色。他自信的模样,出众的才华,以及从容大气的气魄,都得到父皇和群臣的赞叹。这个和她亲密的少年,正用自己的努力,一步步、一步步,踏实而坚定地走向那个将来他要坐上的位置。
父皇和母后都说,说纹霄会是一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会是一位带领辉朝走向繁华的优秀帝王,可纹蕴心中,他始终是那个和自己最最亲近的普通少年。从小到大,他们彼此扮演着哥哥和妹妹、有时却是姐姐和弟弟的角色,然后她希望就一直这样,一辈子。
小的时候,每当父皇或是母后责骂纹霄,他便第一时间跑去同纹蕴说。若是纹蕴也不免数落他几句,他便会以一副可怜表情哀叹道:“阿蕴连你也这样对我,其实我心里很难受的。”
是的,其实他心里很难受的,纹蕴这样在心里默默道。
刚才她看见了他的脸,隐忍着,收敛着,却也难过着。
可是少年再也不会在她面前撒娇说:“阿蕴,其实我心里很难受的。”反而勉强笑着问:“你在那里站多久了?”
他需要在别人面前表现出坚强,这些,纹蕴都懂。
“怎么还不走,快冻成雪人了。”
“啊?”
纹蕴想着想着便走了神,反应过来才发觉自己正紧紧抓着纹霄大裘的一角不放,而它的主人,正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自己。
“莫不是病了?”纹霄一脸关切,说罢便解下身上的裘衣盖在她身上,“刘立,差人去叫太医来。”
“我没事我没事。”纹蕴连连摆手,连忙阻止刘立喊人。
“我好着呢,刚才在想皇祖母的病情所以…”
纹霄轻叹一声,拢紧了盖在她身上的大裘,道:“以后脑子里别乱想事情。”
纹蕴抿了抿嘴没发声,思索了半响后才犹豫着开口:“纹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纹霄一怔,随即脸色有点儿不自然地看向一边。
“你刚才应该装得更加冷酷一点,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你,谁叫你天生一张不怎么刚硬的脸。”
纹霄闻言恶狠狠瞪了纹蕴一眼,赌气似的拉过她一半大裘:“分我一半!冷死了!”
纹蕴乖乖配合,笑弯了眉道:“好,分你一半。”
智王并不是一位十分多情的帝王。后宫中除了云皇后之外,便只有两位贵妃:慈贵妃和锦贵妃。遗憾的是,于圣智二年自大盛皇朝远嫁而来的锦贵妃,只在辉朝停留了短暂的仅仅三年的时光,就因病早逝了。智王一生尽心国事,本就无意充实后宫,直到后来太子出世,原来的那些品阶不高的妃嫔们便彻底沦为了有名无实的摆设。
平日里,各宫的女人们安分守己,相互走动得很少,这使大家生活的环境一直都处于和谐融洽的局面。
若真要从中找出一点突兀,那便是如今宫里唯一的一位贵妃---慈贵妃:这位能与云皇后平起平坐的女人。
云皇后的父亲是智王少时的老师。因此,凭借这层关系,智王同云皇后的交往颇多,从而产生了相互爱慕之情,结为连理。难得二人青梅竹马,多年之后仍恩爱有加。
后进宫的慈贵妃虽在与智王的感情方面不及云皇后,可单单论背景,其背景绝对超越了云皇后。
慈贵妃所在的家族是在国家建国初期立下了汗马功劳的五大家族之首的江家,她的父亲乃当朝的兵马大统领,与智王平分一半兵权。朝堂之上,有江家人身居要职,为官者共达十人之多,朝堂之外,江家人的经商头脑也不容他人小觑。
以上几点,便是文官家庭出身的云皇后所不能及的。
于是,凡是后宫里有什么事发生,有眼力的人们,都会在观察云皇后的态度的同时悄悄打量慈贵妃的脸色,这是一项不成文的要则。
关于这次的纹霄选妃事件,其整个流程应由太后与皇后一同监督和做最后的筛选,可太后如今重病缠身,已无法有精力参与宫里的任何活动,于是,这项重要的事务便落在了慈贵妃身上。
琼瑛殿。
云皇后搁下手中的瓷杯,对正在翻看女子画像的纹蕴道:“我选的是户部侍郎家的小女儿徐冰。这姑娘太子以前也见过,模样不错,性子也温和,文采和品行都是同龄小姐中出类拔萃的,不知这个,太子喜欢不喜欢。”
云皇后无不担心这个问题,之前,已经有好些大臣家的小姐被纹霄毫不犹豫地否决掉了。
“若再这样下去,这太子妃的人选怕是定不下来了,你父皇肯定又要生气。”云皇后道:“大部分的小姐都被太子否定了,就剩下寥寥无几的几个人。这种情况,只有我与慈贵妃娘娘各自选出一名合适太子的人选,再征询太子的意见。”
“那慈贵妃选的是什么人?哪家的小姐?”纹蕴问。
“昨日派人来传话,说是还未定下,多半,是江家的孩子。”云皇后皱着眉头,叹:“你父皇的耐心也快被逼到极限了,我真怕到时候…”
纹蕴想,纹霄连母后选的都看不上,又怎么看上慈贵妃推荐的。她只有这样安慰云皇后:“母后放心,纹霄才不会娶江家的小姐呢。”
太子妃人选最终定下来的那天,纹蕴正在秋水楼同二公主银秋水一道赏梅。
当得知了这一消息,她立马问道:“是哪家小姐?”
来传话的宫婢回答道:“回公主,是慈贵妃娘娘姨母的小侄女。”
慈贵妃的远房亲戚?
后来纹蕴见到刘立,证实了这一事情。
“听高公公说,皇后娘娘极力赞成户部徐侍郎家的小姐,同陛下说了之后,陛下口头上也允了。娘娘走后,正巧殿下前去拜见,陛下便同殿下说了这事。哪知殿下一听完就很不高兴,当时就同陛下大吵了几句。陛下气急,立即命人将慈贵妃的挑选的太子妃名单呈上来,当即就定下了那位文惠心小姐,圣旨都拟好了。”
纹蕴听着刘立的娓娓道来,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
父皇虽拟了圣旨,但多半是气急所为,最后不一定实施,事情一定还有转还的余地。
接下来的时间里,纹霄被禁足在了朝阳宫,任何人不得见。云皇后和纹蕴先后去找智王无果,二人心知这一回智王是狠了心要惩罚纹霄,只得无奈地接受了这一结果。
转眼,时间已到了二月。
太后的病情危急,太医们又齐聚到了慈宁殿。
智王等候在外殿,面色沉重地同身边的两名太医说着什么,见着纹蕴进来,挥手免了她的礼,示意她立刻进去看看。
纹蕴一入寝宫,入目的便是床榻前直垂及地的幕帘。宫婢们个个低垂着头,连呼吸都格外小心。只有床前隔着帘子为太后诊脉的太医偶尔发言几句,整个屋里安静得出奇,气氛也是说不出得沉闷压抑。
纹蕴和云皇后站在一起,等到太医都退到外面去了,她俩才上前探望。
床榻前的帘子被宫婢们撤走了,太后躺在床上,面色相比前些日子更加憔悴。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伴随着连续不断的咳嗽以及喘气严重的现象,使得太后整张脸血色尽失,已然是一副油尽灯枯的形容。
“你们都来了…纹霄呢?”太后看着她两人,声音虚弱地问道。
“皇祖母,纹霄在这里。”
纹蕴闻声回头,果然看见身后的纹霄。她甚至不知他是何时进来的,这么多天了,父皇终是解了他的禁足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