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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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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公主!打听到了!打听到了!”
小蝉一打探到了消息便急匆匆往淼镜阁跑去。她片刻也不曾停歇,到门口时已是累得气喘吁吁。
纹蕴大步迎上来,一把拉过她手,带着迫切的语气问:“是谁?”
这几日,逐凤的崇秀阁热闹非凡。
前往崇秀阁道贺的嫔妃、夫人和小姐们络绎不绝,似是要把门口的槛都踏陷了。
那日,大公主逐凤即将远嫁大盛为妃的事情自智王口中确定以来,消息便一传十、十传百地在宫里宫外迅速传播开来。
百姓们津津乐道,纷纷表达各自的祝福。而逐凤的母妃慈贵妃及其母家也因此地位提升,风光无限。
射箭场。
两架箭靶。
其中一架,正中央的红心已经快被洞穿,仿佛下一支箭就能穿靶而出。
另一个,虽不如,却也是相当不错的成绩。
教习箭术的陆师傅颇为满意朝自己的两个徒弟点了点头,而后笑容满面地、慢哉慢哉踱步回屋喝茶去了。
纹霄今日是十发十中的完美成绩,心情自然愉悦。只见他搁下手中弓箭,脸上也一扫前几日的阴霾之色,对身旁的少女笑道:“阿蕴,你这样的好身手,果真叫人赞叹!老师常和我说,你的骑射能达到如此优秀的程度已经十分难得。”
纹蕴遮不住眉间的骄傲与自信,娇声道:“哼,自古大多数男人便瞧不起女人,我就是要你们看看,我们女人,一点不比你们差!”
纹霄赶紧一副甘拜下风的模样:“我可不敢瞧不起你。”
纹蕴娇笑一声,一脸的得意之色。要知道,前几天,别说夸她了,纹霄连一个笑脸都没给她过。幸好,万事尘埃落定。
“纹霄,我那天看见了大皇姐。虽然只是一眼,可我却发现她整张脸整个人都在发光,像朵金色花儿似的,说不出的耀眼。”
“怎么,这你就羡慕了?”
“我羡慕什么呀,又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一样那么想嫁到大盛去。”
纹霄斜睨一眼,对少女现下的谄媚笑脸嗤之以鼻。
也不知是谁当初不顾忠告、胆大妄为的。幸亏那晚她还知道好歹地假装晕倒,若是后来真正被带到了会场,他银纹霄在那个孟子君面前哪还有什么颜面可言!
纹蕴再接再厉:“我舍不得离开这里。如若联姻的人换作我,那时候我定是要以命相挟的!想想看,要是再也见不到你,见不到父皇和母后,我会哭死的!”
纹霄失笑,终是抵不过她一番撒娇言语。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出了射箭场。
“对了,后天的送行宴父皇我也参加,你说,我要不要打扮得与众不同一些些?”
“随便。”
“你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我和你选一样的!”
“为什么?”
“你上次不是对孟子君说,我是你内人么,所以,穿个情侣装也合乎情理吧。”
“……”
为大公主逐凤即将远嫁大盛为孟子君妃而举行的送行晚宴,地点依旧是在长寿宫。
三公主纹蕴病情暂时稳定,念及其与大公主姐妹情深,智王特准其参加。
要说纹蕴能够参加这次的送别宴,全是拜那位孟太子所赐。
大盛太子亲自着使臣将邀请函送至她的淼镜阁。
当天,智王也在,见了帖子倒没表露出什么异常神色。而纹蕴,虽说早料到孟子君已识破了她和纹霄,可没想到他会正大光明的邀请,这样反倒叫她生出些许尴尬来。
孟子君真是个很“狡猾”的人,纹蕴心里这样想。
戏一开始,他便只身站在局外。所谓旁观者清,他自然将一切都看得清楚明白,不说破也不搅局,是个十足乖的看戏人。更难得可贵的是,人家堂堂太子,居然也愿意配合,并且似乎乐在其中。如此说来,纹蕴真觉得父皇和自己有些傻。说不定,人家孟太子也是这么认为的。
现在戏演完了,孟太子也好生配合完了,及时抽身了,然后恢复了常态,送来一封貌似未来姐夫亲近拉拢小姨子的请帖。
纹蕴望着那张单薄的帖子,仿佛孟子君就近在眼前,对她说:“纹蕴公主,你是否也该礼尚往来一下?”
送行宴的当晚,在前往长寿宫的路上,三位公主不期而遇。
逐凤今日将秀发全数盘起,配以芙蓉簪碧玉钗装饰,秀丽端庄,俨然已是半个大盛太子妃的模样。
纹蕴和秋水齐齐朝她贺喜:“恭喜大皇姐觅得良缘。”
逐凤似乎并没有前些天的欢喜和得意。
她听了这真心的道贺,只略微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来,倒是从前那份高高在上、不屑把两个妹妹放在眼里的势态更加凌厉了几分。
纹蕴和秋水都心怀疑惑,默契地对视一眼,不动声色。
这时,逐凤移步至纹蕴面前,上下将其打量了一番后,才慢悠悠没什么感情地开口:“妹妹的病,都好了?”
纹蕴轻轻点头。
逐凤又道:“那便好,否则姐姐与驸马都会为妹妹担心的。”
“驸马”两个字咬字颇重,凡是长了耳朵的人一听,便晓得其中一定蕴含了某种不能言明的强烈情感。
待逐凤渐行渐远,秋水这才满心疑虑地问纹蕴:“大皇姐刚才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纹蕴答:“其实,我也没听懂。”
按理来说,已经订了婚的驸马与大公主该在宴会上合奏一曲,以向众人展示其琴瑟和鸣般的相配,以及双方修永世之好的信心与决心。
果不其然,等到内官与宫婢置好了琴,逐凤率先踏上了台。
“子君,请。”
孟子君闻言抬头,正对上智王含笑的一双眼。
智王作了一个请的手势,邀他上台同逐凤共演琴曲。
孟子君依言上台。他执箫,逐凤抚琴,两人首次合作,便将一首《高山流水》演绎得惟妙惟肖,使在场众人无不陶醉于琴声和箫声制造出来的虚幻意境中。
实乃精彩绝伦,天作之合。
曲毕,逐凤柔软如春水的眼眸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身旁的孟子君,无言中,尽是延绵不断的甜蜜。而孟子君却故作不理睬,只将眼光往台下扫过一圈,最后看向高座上的智王,拱手一礼。
智王领会,免去了他的礼节,一脸和蔼地问道:“子君何意?”
好听的男子声音传来:“子君有个不情之请,想再奏一曲。”
智王先是一愣,后高兴地拍手称好:“好!好!子君如此盛情,着实令人欣悦!那么,逐凤,你便再同你未来的夫君合作一曲罢。”
逐凤欣然领命,不料孟子君忽然插上一句:“并非同大公主一起。”
此话一出,全场沉寂无声。
一直立于孟子君一侧的逐凤脸色微变。
她半垂首着,不让他人看清自己此时的面容。一双纤手也不着痕迹地收回袖里,紧握成拳,隐隐发抖。
智王维持了刚才的面色,只继续问:“子君想与谁同台?”
纹蕴坐在台下,同身边的秋水窃窃私语:“你瞧,大皇姐的脸色那样难看,孟子君的这种做法实在太不君子了。又不是选搭档比拼才艺,他还想着和别人一起弹琴,真真不懂规矩。”言辞中颇有对其的不满。
秋水认真将她一席话听完后,才正式地小声地开口道:“妹妹,父皇叫你。”
“啊?”纹蕴一个吃惊,抬头就触及智王投来的视线。
智王问:“蕴儿,你可愿与子君合奏一曲?”
此时的孟子君站在台上,神情如同纹蕴初见他时一样,平静无波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她答应也不是,拒绝更不是,踌躇间,已有宫婢送来乐器。
一支竹笛。
看来是不上不行。
纹蕴默默接过笛子,缓缓走向台子,心里还不住地念叨:哼,孟子君这人真是,真是太不懂规矩了!
待到二人同在台上四目相对时,纹蕴终是表现出了一位公主该有的姿态:笑容委婉,仪态大方。她温言请教道:“驸马想演奏什么曲子?”
孟子君谦让有礼:“全听纹蕴公主的意见。”
纹蕴自是要回礼一番:“驸马远道而来,是我辉朝尊贵的客人,要弹什么曲目应当客人先请。”
孟子君便不再推脱。他微微颔首,走到琴几前,坐定。
熟悉的弦律响起,是那曲《竹马戏青梅》。
这人不仅不懂规矩,而且动机不纯。纹蕴赶紧收了这样的心思,将笛子浅搁在嘴边,去追赶琴声的步调。
孟子君不但箫吹得好,更弹得一手妙琴。
纹蕴自身的技艺不纯熟,要完全跟上他的步调本就有些勉强。在这点上,孟子君不但没有照顾她,反而像是故意逗弄人一般。
每当纹蕴好不容易跟上来,孟子君便迅速加快了半个调子跑到了前面去。这样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追,如此嬉戏,当真符合这《竹马戏青梅》的名字。
到了最后,纹蕴虽然面上绷得紧紧的,看不出异样,实际已经身心俱疲。
这时,孟子君的良心才得以回归,奏乐也慢下来。
若不是自己已经满手汗水,纹蕴真正要怀疑曲子临近终结时琴声围绕笛音缓缓而奏相伴至终的那段就像是两个好朋友并肩同行相互扶持的美好画面,无比的和谐。
可现实,就是一个噩梦,无比的惊险。
好不容易等到演奏完毕,纹蕴这才缓缓地吁出一口气。忽觉身边一道视线投来,一抬头,便正正好对上孟子君那双如月亮般安静也异常明亮的眼睛。
这双眼睛此刻在她看来毫无美感,只令她心中无限懊恼和悔恨。一曲《竹马戏青梅》差点把她戏死,她的难过外人更是半分也不会了解。
“公主的才情,令子君赏识。”
“驸马过奖!”
两人之间自这一短暂交流后便再没了下文。其余的,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