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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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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花儿的伤势较重,孟鞍等人不得不在小镇上多停留些时日。这样,自然而然便等来了官兵。
纹蕴亲眼看着,在客栈门口,两队官兵驻守在此,花儿被人搀扶上车后随之离去,她转过头问扬显云:“你爹回来了没有?你们赶紧准备跑路啦!”
他两人本是去药铺买些外擦的伤药和干净的纱布,不想回来正遇上这一幕。扬显云眼亮手快,带着纹蕴很快躲了起来。
“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走。”说完,扬显云便潜到客栈后门的方向去了。
不一会儿他回来,告诉了纹蕴一个不算是好消息也不算是坏消息的事实:“我老爹把马车赶走了。”
“他人呢?”
“大概…自己逃了。”
看来花儿并没有泄露他们的行踪,加之先前来时的马车已被孟鞍驾走,到了晚上的时候,官兵们大部分都从客栈撤走,只留下几个人以防万一。
纹蕴和扬显云仍是躲在离客栈不远的地方观察情况,眼见官兵走了大半,心里不约而同都松了一口气。
那么,接下来的计划就是---逃,直到安全的地方。
纹蕴自诩是个内心善良的好姑娘,如今扬显云的亲爹为了保命不惜丢下自己的儿子,那样残忍且无道义的事情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来的。纹蕴默默地谴责着、深恶痛绝着,以致孟鞍的形象在她心中连续下跌了好几个档次。
“你那个爹的自私自利不负责任的行为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我和你一块儿走,等你到了自己觉得安全的地方,再托个信得过的人送我回来。”纹蕴一派豪气云天、大义凌然地说道。
扬显云当即便不知从何处偷来了两套男装,两人换上后,决定休息一下,等黎明时刻城门一开就出城去。
待到第二天出发之前,扬显云又顺手牵羊来了一匹马和一些干粮。纹蕴不觉奇怪,问道:“你怎么连吃的都偷?”
扬显云笑得颇为无奈:“因为咱们没钱,钱袋在我老爹身上…”他停顿了一下,继而伸出右手比划了一下,“不过,可以充分发挥我的特长。”
纹蕴拍着额头哀叹连连:“又偷啊…”
出城的盘查较为严格,官兵们人手一张纹蕴和扬显云的画像,挨个个地仔细检查着进出城的百姓。排队等出城时,纹蕴甚至认出其中几个人乃皇陵里的守卫,原来他们是担心画像和真人有所出入,特地派了见过两人真实面目的人前来确认。真真是心思细腻、面面俱到。
不过,她和扬显云也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
为了将自己所扮的流氓少年的形象演绎得更加入目三分,纹蕴从昨晚起便没怎么睡觉,原本的一双大眼明眸现今已被上眼皮沉重重地压着;一张小脸冻得煞白,上面还覆着一层灰,显得整个面部灰青灰青阴森森的;更为深入的是,她从排队开始,便不时不顾形象地咳嗽一声,或是毫不讲究地将鼻涕擦在衣袖上,以致周围的人见了,目光中都带有不屑。
事实证明,扬显云是这方面的高手。许是他从前偷了太多人的东西导致树敌太多,不得不在被人追赶的途中换换装、易易容,实践的次数多了,自然就驾轻就熟。轮到官兵检查他的时候,没过一会儿,便顺利通过了。
纹蕴当然不落下风,也是通畅无阻地通过。
第一次在认识自己的人面前蒙混过关,纹蕴的心中充斥着前所未有的兴奋与畅快。坐于扬显云的身后,城门在马儿的奔驰中越来越远,越来越小,这种情景竟让纹蕴感觉自己像是冲破了牢笼的鸟儿,自在、快活、无拘无束。她似乎也不再畏惧天气的寒冷,淋漓地大笑出声来。
待她笑得尽兴了,才发现扬显云正定定看着她,眼中波光潋滟。
他只说了一句话:“纹蕴公主,你果真叫我刮目相看。”一句话,似调侃,却是一种极为极为的肯定。
少女回应他的,则是她天生不娇柔做作的爽朗笑容。
这一刻,她笑音朗朗,他亦心绪飞扬。
五月,辛田。
扬显云的家在辛田,是一个位于辉朝和大盛交界之处的偏僻小村。
辛田虽然人迹罕至、略显寥寥,却是临山傍水,要田有田,要河有河,条件实在得天独厚。
纹蕴随着扬显云来到他的家,却意外地没有见到孟鞍。出来迎接的是扬显云的一位婶婶,夫家姓刘,她说孟鞍还没有回过家来。纹蕴想,那个游手好闲的老头准是又到什么地方骗酒喝去了。
孟家的房屋面积不大,却住了不少人。
除去孟鞍父子外,还有孟鞍弟弟的两个女儿以及弟媳的亲弟---刘叔一家四口,总共八人。
孟鞍的弟弟及弟媳均已过世,留下两个同纹蕴差不多大年纪的女儿。而一样是亲人的刘叔刘婶,平时就和普通的农民一般下地耕种,而他们的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也不过十岁出头的年龄,纹蕴这一刻才明白过来,扬显云原是这几个孩子中的大哥,也是家里唯一的青年。难怪她当初问他盗宝之事时,他说自己是为了养家糊口。现今看来,真是一点不错。
孟家没有多余的客房,扬显云拿了自己的被褥和枕头,径自去了杂物房打铺。纹蕴自然就睡在他的房间里。
“姑娘如何称呼啊?家乡在哪里?”
刘婶是位热心且性情随和的大娘,她双手麻利地为客人套上新的被套,主动开启了话题。
“我姓…姓文,我从皇都来的。”
“皇都?那可离我们这儿远着呢。”
“是啊…”
回想起自己和扬显云来时路中的种种遭遇,纹蕴不禁感慨连连。
“文姑娘可否和我说说,你和显云怎么认识的,我好奇得很。”刘婶一脸笑容,殷切地问道。
“他偷了我家的东西被我发现,然后就不打不相识了…呵呵”
刘婶先是一愣,接着,她失笑着摇摇头,道:“定是他拿了你家的东西不肯归还,还理直气壮地把理由讲得头头是道,这才气得文姑娘你无可奈何,不得不一路紧追至此吧?显云这孩子,离开了盛京竟越来越逍遥放肆了。”
盛京?那不就是大盛皇朝的都城么?
纹蕴心觉诧异,不由得问道:“刘婶你们是从盛京过来的?你们是大盛皇朝的人?”
刘婶点点头:“是啊,五年前就搬过来了,一直住到现在。”
晚饭的时候,刘叔回来了,扬显云的两个堂妹孟盛华和孟雨连也从绣娘那里做了手工活回来,刘婶的两个孩子早已吵着闹着要上饭桌,刘婶赶忙招呼大家快快洗了手坐下吃饭。
纹蕴从未想象过自己能在一个普通的家庭里、坐在他们的家庭成员中间一起吃饭。
刘叔很健谈,刘婶很热情,扬显云的两个妹妹很活泼,还有那两个小娃娃,俏皮可爱、聪明伶俐,纹蕴被这样一群人围绕,心里竟是说不出的安心,先前的顾虑与担忧都一并被这快乐和温情融化掉了。
一切都是新的,新的环境,新的人,甚至重新的自己。
纹蕴坐在屋外的低阶上,感觉一切像梦一样不可思议。
扬显云被他的两个堂妹拉去了屋里,估计她们是要迫不及待地向他展示各自精心绣缝的精美成品了。
纹蕴看得出来,盛华和雨连两姐妹都十分中意她们这个丰神俊朗的堂兄,若是同样能得到他的青睐与回应,天下便再没有比这更令人欢喜的事情了。
一双墨靴停驻在她面前。
纹蕴抬头,便看见一双熟悉的、笑意盈盈的眼,还闻见了他周身若有若无的脂粉香气。
扬显云坐到她身边,摆了个舒服的姿势,“白天奔波了那么久,怎么还不休息?”
“你先前怎么没有告诉我你不是辉朝人?”纹蕴答非所问。
“噢…”扬显云并不十分惊讶的模样,“刘婶告诉你了。”
“我不是故意多问,是她主动说起,说你们五年前从大盛搬来这里。”
“是这样,我家发生了一些事情,后来…”
纹蕴摇了摇手,示意他不必一一相告,“刘叔学识广博,不像一般的农人,还有刘婶、你的堂妹们,俱是举止得体、言谈有分寸之人,落魄至此,定有原由。我本无兴趣窥听他人秘密,你也不必自揭伤疤。”
扬显云颔首,收敛了笑容,神情是难得的认真。
少顷,扬显云才又开口道,声音仍充满了少年的阳光和朝气:“明早,我要去教村里的小孩读书和练武,你若没有其他安排,便跟着来看看。”
“你?教书?”
“你纹蕴公主都能出逃皇陵,我教个书又有何不可?况且以前我也是这么做来着。”
“呵,盗墓贼,小偷,教书先生…扬显云,你到底还有什么身份,干脆一齐亮出来给我瞧瞧好了。”
扬显云立即摆出一副抬头望天、高深莫测的样子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纹蕴被他小老头的样子逗乐:“那好,本公主明日就去视察视察你的教书工作,若是你稍有差池、不慎做出误人子弟之事,本公主决不轻饶。”
扬显云佯装惶恐,却又一脸虔诚应道:“是,草民遵命。”
之后两人不由自主相视一笑,抬头看天空上,五月的辛田星星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