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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

  •   纹蕴低着头,将自己的着装里里外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瞧了个遍,最后别扭地抹了抹左袖上的皱褶,抹了好几次,没抹平。
      她思虑再三,才十分客气地同面前的孟盛华述说了自己的顾虑:“盛华姑娘,这个衣服,好像不是那么的适合我…”
      盛华还没有开腔,反倒是她旁边的妹妹孟雨连先声发制人:“你不喜欢?你是否觉得是我姐姐的衣服差了配不上你的身姿?”
      纹蕴闻言嘴角一抖。这衣服穿上了身,从头到脚都是一样的宽度,哪里还看得出什么身姿。
      “小文哪些地方不满意可以说出来,我马上拿去改。”
      盛华的声音细细的,温言软语的,轻柔得好似要滴出水来,就算是再怎样心硬的人听了也不忍再挑她的毛病、说半句不是来。
      纹蕴心里为难,不得不缴械投降,一连说了几声“不用”。
      “那小文的头发?”
      撇开了衣服的问题,盛华又将视线转移到纹蕴披散还未打理的头发上。
      纹蕴赶紧两手护住头,警觉道:“不用不用!不劳烦盛华姑娘和雨连姑娘了,梳头我会!”
      雨连嫌弃地睨了她一眼,小声咕哝:“谁稀得给你梳,待会儿又要说你不喜欢了…”
      “雨连!”盛华低声斥责了一声,继而对纹蕴道:“显云哥哥在村子西南的学塾,小文收拾好了就去那里找他吧,我们俩这便要去绣娘那里做工,如果你有兴趣,也可来看看,绣娘的女工坊就在出了门一直往东走的最后一个房子。”话毕,盛华和雨连便相携出门而去。
      眼见她们离开了家,纹蕴这才回了屋,自己对着铜镜在左右两边对称着梳了双环,然后将剩下的头发拢成一束,在发尾处绑上发带,甩到背后。
      当她再次从镜中看见自己的穿着时,她不由得自嫌地嘀咕一句:“真丑!”
      盛华和雨连两姐妹都比纹蕴高出差不多半个头,纹蕴想,这多半是她们前两年穿过的旧衣服。料子还算可以,可这白得发黄的颜色和毫无裁剪的样式,真真叫人不好驾驭。亏得孟雨连还当着面说这是她姐姐的衣服,也不知是故意抬高自己还是贬低她姐姐。
      来到村西南的学塾,纹蕴并没有听到那意料之中的朗朗读书声。她迈入院里,只看见一少年正形单影只却极其卖力地挥舞着手中的木剑。
      那少年力道虽然足够大、足够猛,但只知蛮砍蛮刺,身法移动与招式衔接却显得生涩和迟疑,其原因很可能是初学武不久、不得要领,亦或是天资不足、进步缓慢。
      那少年身高不怎么高,身材也偏胖,长着一张娃娃脸挺可爱,一看就是百分百的老实人,纹蕴不由想上去和他说说话。可是少年正刻苦地练习,她也不忍中断他,于是便想到了一个法子。
      纹蕴虽未习武,却经常看纹霄和光比斗,两人的身法自己大致能熟记在心。她灵机一动,挥舞着刚才无聊时把玩的树枝,就这样没有一点预示地刺了过去。
      少年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投注于木剑上,劈、砍、刺、划,好不拼命。霎时,身后疾风袭来,他反应快,麻利地脚下一横扫转身来挡,木剑挥出的剑气即刻将还未与剑相撞的树枝斩成了两半截。
      纹蕴停了下来,眼睛直盯着地上的断枝,感叹道:“哇…你的剑气好强啊…”
      “你…你是…何人?”少年说话结结巴巴的,似乎受惊不小。
      “我叫小文,是刚来到村子的,现在暂住在孟家。”
      少年却依旧是长大着嘴、瞪大着眼的吃惊模样,半天没有下一步动作。
      纹蕴嘟着嘴,心想,定是这身装扮太丑了,叫这少年都不知怎样开口和自己搭讪。算了算了,原本还想聊聊天、交个朋友什么的,现在好了,把人家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真是罪过!纹蕴还是决定先去找扬显云好了。
      她抬步刚要走,身后的少年却小声地喊道:“小文…姑娘…”
      咦?纹蕴止步回头,果然是那少年在叫她,她又满脸欣喜地折了回去。
      “我…我叫石小华,今年十五岁…”
      纹蕴笑容灿烂地拍拍少年的肩膀,说:“小华你好!”
      她这一表示亲近的动作,使得少年的脸颊瞬间红了,纹蕴因此不由笑得更欢。
      两人没几句话的功夫就熟悉起来了。
      纹蕴问:“小华,你的力气好大啊,舞出的剑气也好强,只是招式欠妥,你是不是缺少实战经验啊?”
      名叫石小华的少年一遇上纹蕴就变成了害羞的少女,只听他小声答道:“没有师傅教我,这些都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我也一直觉得自己没有长进。”
      “那你为什么不请个师傅来教你呢?”
      “那人不肯收我。”
      “不肯收你?那人是谁?是村子里的人么?”
      “嗯,是扬大哥。”
      扬大哥?
      小华许是看出了纹蕴的疑惑,于是补充道:“就是孟伯伯的儿子,扬显云、扬大哥。”
      “啥?你想拜他做师傅!为什么呀?”纹蕴拔高了音量问。
      “当然是因为扬大哥武功高啊,不过他怎么也不肯收我,还经常跑出村子去…”说到此处,小华流露出浓浓的失望颓然之色。
      “他不收你是对的,你做了他徒弟那才是人生之一大悲摧呢!上房揭瓦,入地刨陵,他教给你的,准不是什么好功夫!”
      “你…你怎么能…怎能这样说扬大哥?你不是…还住在他家么?”
      “谁说我住在他家就全都要说他的好话了,相处了两个月,他这个人啊,我是摸透了的。你想想,为什么他会频繁地出村子去呢,又为什么每次回来他都变得那么有钱呢,聪明如你,其中缘由你不会猜不到吧。”
      “你是说…扬大哥是…贼?”小华惊恐地捂住口,猛然摇头。
      纹蕴双手合十,表情夸张地赞美一句:“小华你真的好聪明呀!”
      “不可能,扬大哥…是好人…”
      “你看你看,你自己都怀疑了,还口是心非。小华,小文我郑重地提醒你,想学武,还得请个正正规规的老师来教,不然择了个无良师傅,毁掉的可是你自己的下半生!”
      “说得没错,小华你可千万不可轻信小人谗言,否则你的下半生就会因为某些人给毁了。”
      一只细长有力的手搭上肩膀,纹蕴一转头,就毫不意外地见到了扬显云和他那张独一无二的笑脸。
      “小文你不错呀,才来第二天就开始了笼络人心、组帮结派了。”
      纹蕴右臂一甩,没把肩上的那只手甩开,再甩,还是没甩开,最后她干脆往右一闪,结果被扬显云准确无误地拽了回来。
      小华看着他俩你来我往、好不快活的互动,完全将他这个近在咫尺的人忽略了,心里不免好大一番伤心难过,他欲语还休,最后却是兀自埋头走掉了。
      话说这边扬显云和纹蕴拉扯了一阵停下来,却见小华早没了踪影,也是相对无语。
      “你看你这样子,哪里还像一个公主,活脱脱一个乡间野女。”扬显云两手环抱胸前,不觉朝纹蕴奚落道。
      “本公主乃女中真豪杰,能屈能伸,什么环境都能适应其中,敢问有哪个公主能像我这般与民同乐!”纹蕴也不甘示弱地回道。
      扬显云指着她的衣服:“盛华给你的?”
      “是啊!你的两个妹妹,穿红戴绿,打发给我的就是一件洗旧了的布衣裳,你家的待客之道还真是有待提高!”
      “走吧。”
      “去哪里啊?”
      扬显云拉着她,步履不停:“当然是给你买衣裳,你这个大贵人,小的可万万得罪不起。”
      “等等。”纹蕴觉得不妥拉住他。
      “又怎么了?新衣服你不要,难不成要我亲自给你做?”
      能换下这身丑陋成旧的衣服,纹蕴心里当然开心。可是万一被孟家那两姐妹晓得了---孟雨连是绝对要生气发火外加言语弯酸人的,而孟盛华…纹蕴一想到她那泫然欲泣、柔弱如柳的样子,自己便不知该如何应付了,真是比孟雨连还难办啊!思及此,她觉得自己还是趁早打消念头,继续和这身丑衣裳有缘为好。
      她佯装着非常轻松地对扬显云笑道:“不买了,本公主天生丽质由内而发,是这些寻常衣料所遮挡不住的,再说既然我要深入百姓,那便得一切从简、不搞特殊,买衣服的钱还是节约起来,多多用在你的叔叔婶婶和小弟小妹身上吧。”
      “你当真不要?”
      扬显云的脸上倒是没有半分被她的大义所感动的模样。
      纹蕴坚决摇头:“不用破费了。”
      过了小半会儿,扬显云懒洋洋的声音才复又响起:“噢那好吧,今天我出门的时候刘婶同我说,她在布庄订了几匹布料,要给你和盛华她们做衣裳,既然你坚决不用,那我这就回去叫她把你的那份匀给盛华和雨连,正好,她俩都各想要一条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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