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霸从良记》卓轻尘

37、越秀

　　南椒立国不足百年，国土不到瀚国的一半，然而却是一个奇妙的国度，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还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习俗。

　　在瀚国，等级森严，士农工商，士高高在上，商人基本没什么地位。然而在南椒，一方面文风盛行，国人以谦谦君子自诩，另一方面却对赚钱有着无比浓厚的兴趣。南椒的士族子弟可以平庸无能，可以碌碌无为，却不可以不懂做生意，如果哪家出了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将是家族无上的耻辱。

　　南椒的都城叫做越秀，越秀城内的人口将近百万，其中至少有十万来自别的国家，衣着五颜六色，发饰稀奇古怪，街头随处可见各种肤色和发色的人，有的来自周边国家，有的来自大山深处，有的来自海上岛屿，甚至还有来自西域的胡人，金发碧眼，高鼻深目，极是引人注目。

　　城中的建筑，也是五花八门，既有青砖红瓦的屋舍，也有雕栏画栋的高楼，甚至还有琉璃作瓦的三角尖顶房子，一间间装饰精美，各自错落有致，乍看有些古怪，然后又分外融洽。

　　举目望去，只见街道巷子四通八达，车马行人摩肩接踵，酒楼店铺百肆杂阵，一派盛世锦绣之象，来到南椒的人即便生意不成，也会感到不虚此行。

　　可以说，南椒国的大门，随时为天下人敞开，南椒国的富足，天下无人不知，而历代君王能够高枕无忧，自然是因为有恃无恐。赫云家族名将辈出，再加上那道天然屏障无秀山正好在南椒境内，让四周觊觎其财富的强邻都裹足不前。

　　王嶦坐在精美华丽的马车中，掀开一角斑竹帘，打量着这座久富盛名的都城。顾非城坐在边上，右手肘随意地支在窗子上，姿态慵懒，蕴籍风流，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将窗外景致一一看入眼中。

　　两人的对面有一张卧榻，由于天气炎热，榻上铺着碧绿的竹席，摆着沁凉的玉枕，绿萝侧卧于上，樱唇轻咬，香肩半露，妖媚窈娆的身体摆出一个最诱人的姿势，手里捏着一把绣着蝶恋花的纨扇，满脸幽怨地瞧着那个将她冷落的男子。瞧了许久，始终不见顾非城回头，那双美丽的眼眸转而瞪向不请自来的王嶦，这人当真好不知趣，好生讨厌！

　　角落里还坐着一个身穿莤红色衣裙的绝色女子，脸若桃花，肤如凝脂，神态似嗔还娇，妩媚含情，眼眸顾盼生辉，就象是钩子一样能紧紧钩住男人的心。

　　只可惜，王嶦是个没心没肺的，绿萝嘴角弯起了一个妩媚的笑容，毫不掩饰她的兴灾乐祸。
　　菲嫣也不生气，甜甜一笑，嘴边立刻现有两个诱人的梨涡，她缓缓伸手抚向衣裙上绣满的繁花，那双美丽的眼睛却始终盯着绿萝身上的绿裙。心里却是不住冷笑，你也不过是男人的一个玩物，装什么清高？你就是一片绿叶，绿叶衬鲜花，你比我还不如。

　　两人同为秦淮艳妓，结怨已久，菲嫣原本什么颜色的衣服都穿，可是为了气绿萝，天天穿得又红又艳，一路行来，两人在暗中也不知较量了多少回。若论实力，两人各有千秋，只可惜，王嶦对顾非城言听计从，连带着菲嫣也在绿萝面前直不起腰来。

　　马车在越秀富商云集的云来客栈门前停下，顾非城可以说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自小锦衣玉食，奢侈惯了，就算出门在外，他也绝不肯委屈自己，早就派了人提前进城打点一切, 包下了一个院子，在四人进城之后，行李已经分别送入各自的房间。

　　也不知是哪个下人如此没眼色，竟然将顾非城和王嶦的房间安排在东，绿萝和菲嫣的房间安排在西。绿萝气得直瞪眼，菲嫣嘟着嘴小声抱怨，被顾非城利眸一扫，顿时变得比小猫还要乖。

　　“陈七公子，陈九公子，两位姑娘，快快请进！”贵客上门，掌柜的端着笑脸亲自接待，一叠声吩咐伙计端茶送水送点心，伺候地十分殷勤。

　　顾非城现在公开的身份是来自扬州的富商，姓陈，排行第七，王嶦则是他的堂弟，陈九，两兄弟同心协力，将丝绸、茶叶、瓷器等物贩到南椒，再将香料、药材、象牙、珠玉等宝物贩到瀚国。

　　千里奔波，舟马劳累，四人用过点心茶水，漱洗一番后，小睡片刻，换了身衣衫出门，已是黄昏时分，彩霞满天，外面的街道仍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四人随意地闲逛，只见沿街茶坊酒肆密布，高楼画阁点缀，更有林立的店铺，如海的人潮，一派繁阜丰盛之景。

　　百家技艺向春售，千里农商喧日昼，瀚国的京都与越秀相比，如果说一个是青涩的少女，另一个便是成熟的少妇。

　　四人都看得目不暇接，顾非城和王嶦在南行之前就听说过，越秀的夜市通霄不绝，此刻遇上，自然要好好逛一下。不管是绸缎店、香料店、金银店、玉石店，还是药材铺、当铺、铁器铺……只要被他看到，都一一进去细看，各种风味小吃逐一品尝，看上眼的东西根本不问价格直接买下，特别是讨好女人用的胭脂水粉、珠钗玉饰各买了一大包，将一个初到越秀，脱离家族管控，任性妄为又有些嚣张的富家子弟扮演的活灵活现。

　　直到四名随从的双手再也拿不下，直到他腿脚酸疼，腹中饥饿，顾非城这才停下脚步，绿萝和菲嫣早已走得香汗淋漓，苦不堪言，却大气都不敢出，脸上还要端出一幅诱人的笑容。

　　别人只当顾非城和王嶦是她们的入幕之宾，是多么风光的事，实际上根本不是那回事，当真是有苦难言。今天若是跟随别的公子哥儿出行，她们早就撒娇抱怨了，可这两个煞星，别看现在心情愉悦，一个不对，说翻脸就翻脸，手段毒辣，最是无情，两人哪敢去触霉头。

　　其中一个圆脸大眼睛的随从极为伶俐，好不容易腾出手来拦了个和他们一样来自瀚国的客商询问，得知这里最好的酒楼和青楼都在紫东湖畔。

　　不必顾非城吩咐，一个身高腿长的人已去叫马车，片刻后，骑马而回，身后还跟着两辆青布马车。顾非城四人上了第一辆，那名圆脸大眼睛的随从坐在车夫边上，剩下两人带着顾非城刚才买的一大堆东西回客栈。

　　半个时辰后，到达紫东湖，顾非城等人走下马车，此时已到戌时，天色已晚，然而湖畔悬挂了无数盏彩灯，将附近照得亮如白昼。

　　原本以为，他们会在这里看到南椒的奇花异草，可是令人不可思议的是，紫东湖的两岸竟然栽满了垂柳，仿佛碧玉裁成的柳丝在晚风里轻轻摇曳，清澈的湖水倒映着青翠欲滴的垂柳，浮光掠影，让人心底不由得生出一种缠绵悱恻的情绪。如果不是柳树下站着蜜色肌肤的南椒人，顾非城简直要怀疑他们是否到了那素有绿杨城郭之称的扬州。

　　扬州有瘦西湖，越秀有紫东湖，如果是巧合，也未免太巧了。

　　夜空一望无际，湖水深不见底，紫东湖伸向远方，形状酷似一条青龙。顾非城的目光微凝，轻轻转动大拇指上的碧玉板指，唇角弯起一个优美的弧度。他伸臂搂过绿萝，在她的俏脸上飞快一吻，举止轻佻，偏偏带着说不尽的风流倜傥。

　　一个依山而建，典雅古朴的酒楼出现在众人眼前，牌匾上三个墨漆大字——瘦梅园，如果不是事先得了指点，光看这个名字，还以为是哪家的花园。

　　走入瘦梅园，走过两道雕花木门，仿佛走入了另一个天地。门外汗湿衣衫，喧嚣燥热，门内凉风习习，清凉舒适，顾非城等人只觉浑身舒畅，精神为之一振。

　　那个身高腿长的随从打马先行，已经订下雅座，此刻正垂手站立在雕花门边等候顾非城。

　　一见众人走入，从一株老梅树下走出一名眉清目秀的年轻人，身上穿着浅青衣衫，衣角用银线绣着绿萼梅，腰间系着雪白丝带，悬挂了梅花形白玉佩，玉树临风，含笑揖手：“几位公子小姐请随我来。”

　　进入大堂，正中一人气质儒雅，大约四十多岁年纪，大袖翩翩，美须飘髯，正在拱手送客，态度既不倔傲，也不谄媚，既不得罪，也不讨好，不象是和气生财的掌柜，倒象是个自恃才华的魏晋名士。

　　瘦梅园并没有富丽堂皇的装饰，只有精心布置的真花、真树、假山、溪流，处处是景，步步是画，就连细微之处都透着雅致。顾非城自问，只要有钱，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难的那凉风，让客人在炎热的夏日里也能享受到冬天赏梅的感觉，也不知那园主人是如何办到的。

　　顾大公子眉头一动，那名圆脸大眼睛的随从已唤了小二过来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