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正文十 ...
-
第一次在沃林广场上喂鸽子，看那一片白色的羽翼遮盖住蔚蓝的天空。一只蓝眸的鸽子尤为独特。雪白的躯体，翼尖是银灰色的长羽。它有时看我的眼神，很淡却很柔和。
这是一种蛊惑。
以后的每天，我都会去广场，看它立在狄俄特雕塑的肩上。它银灰色的颈项微依在狄俄特的颈间，似乎很温柔很小心。我的脖子，每仰视它久了，就会酸疼，疼到麻木。一直到很久之后，哥哥每个礼拜日做祷告都和我同去，然后，再也不在那里停留。
但我仍觉得无法割舍。
后来，父母离开了。四度战，哥哥离开了。
他偷偷走的时候，夜色隔开了我的视线。离开时他的嘴唇烙印在我的额角，那瓣凉离，第一次有了炙热的温度。
我将窗推开时，远远的钟楼上，我看到了蓝眸鸽子。它孤傲地站立在钟盘巨大的时针之上，它望着我，那眼神阴冷森寒。
隔日的清晨，我抱了一袋子的面包坐在广场上的条形长椅上。习惯性地抬头，兰德果然没有在。狄俄特没有了兰德，第一次觉得这座巨大雕塑的孤单。
记得哥以前对我说的话：“洛尔，你似乎很喜欢那个鸽子？”
我痞子道：“没错，就像喜欢你的内裤一样。”
哥给了我脑瓜子一下：“脸皮见长。”
我脸不红心不跳：“彼此彼此。”
他捂头。
星期六的下午，天气不算太好。我贴了条便利贴在墙壁上，用浅蓝色的记号笔粗粗地描了几笔上去。
No.8 Green Forest
在接到第二十一张死亡名单的时候，我想，我该去找哥了。春天没有了以往的暖意，达尔兹区的物价处于飞涨状态，甚至到了你有钱却买不到想要的物资这种地步。我摸了摸新抽出嫩枝芽的梧桐，这条大街显得清冷了很多。
我背着双肩包，穿过街心花园，我抱着包坐在长椅上。直到一个女孩出现在我的视野，向我递了束花。
她美丽的双眼简直可以相比天上最灿渺的星辰，她问：“我可以亲吻你一下吗？”
我微笑道：“好的，当然可以。”
我弯腰，她抱住我的脖颈，在我的面颊上轻轻地落下一吻。
我叫碧琊。
你好，碧琊。
那你呢？你叫什么？
特洛伊斯普林特。
她说：“我很高兴，你终于愿意和我回去了。”
再一次来到伍勒教堂，是和碧琊一起。一样的白色，一样诡异的花纹，当我推开教堂大门时，左手掌心里升起蓝色的火焰。火焰分裂成十数个火星，散开时漾起一圈蓝色的光晕，点燃周围的壁灯。
火光大盛。在我睁开眼的那一刻，眼前的画面都开始扭曲，拧成一个巨大的漩涡。那是个美丽的女人，端庄安详的面容，身上披着的长袍被雕刻得华美，刀刻的线条原来也能在她的微笑之下，显得那么温柔流畅。脚下是堆叠的骷髅骨架，两旁是一排又一排的椅子，它们盘旋向下，骷髅道一直通往女子的雕像。
这里的路径，在脑海中，竟是万分得熟捻。
碧琊喊我的声音被隔在了教堂的巨门之外。我走向中央，脚步声在寂静的大堂内回响，场景和记忆深处的影象重叠在了一起。
踩碎骷髅，等我站在雕像的面前，万籁静息。眼前原本雪白美丽的雕像变得灰暗，盘旋的椅子变得破败不堪，铺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在坐垫上。我把掌心放在雕像的石基上，微微用力，迷眼的白色光芒在手心处散发，那片灼热似乎要把我的皮肤烫伤。
石基变得透明，我的整只左手被含进了石基。它在一点点地吞噬我的身躯，无法抵抗的强大吸力，就如同泥沼，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没了我大半的身体，我奋力伸出右手，紫色的古符从食指飘出，不知哪里来的神力，竟将教堂的巨门推开。一抹伟岸的黑色阴影出现在巨门外那片白光里。飘逸及肩的发，拖地的大氅。在白光下，泛着寒意的冰刃。
那双冰蓝色的瞳孔，几乎和白光化为一体的肌肤，噙笑的嘴角。
是兰德，我痴了一般地望着他，一直到我的意识也被吞没。
好痛苦，没有意识的时候，到底是哪里来的绝望？足以让你在堕落的时候还铭记在心，足以让你在死亡的时候还念念不忘。
一直到白光再次闪现，我才惊觉刚才深刻的场景，是个幻象。
紫色的古符从左掌飘出，缠绕在巨大的石基上，慢慢浮出几行字。笔画很流畅，虽谈不上有多漂亮，但却古典端正。
石基开始变得透明，却没有幻象中强大的吸附力。
我毫不犹豫地一跃而进。
跳跃，落地，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脚跟刚沾上石板，身边的灯火一下将我身处的甬道照得比白昼还要明亮，而甬道延伸往前，尽头汇成了一个小白点。
甬道两边的墙壁上，挂着不同年代、制材的画像。最先的画像，描绘的面容已经变得模糊不堪，惟一能够得到分辨的，是两团幽灵火一般的蓝色眼瞳。下面刻着一行蚊蝇小字。
约瑟夫西亚。
就算我如何低智商，我也能肯定这是条家族墓的甬道。
甬道很宽，却不足够高，每幅画像的面容也由模糊变得更为清晰起来，而我能看到他们共同的特点，就是那双干净纯粹的蓝眸。
画像被法咒所保护，每幅画框的周围，画着一圈血蔷薇，花的藤蔓，是由连串的古符组合而成的。
甬道似乎一直在延续，画像一直没有重复，甬道的石板上，多了一只鹅羽笔。我捡起来，笔尖是干燥的石灰，粉灰一直洒到二十米远处才消失。墙壁的角落，是一本落了灰的本子。是该庆幸这里的环境因素，让我捡本子的时候，它很给面子的没有散架。
抹去灰尘，褐色的外皮暴露在空气中。本子被包装得很用心，但被主人这么匆忙地丢弃，会是什么原因？
有一种声音在心里叫嚣：“走下去！走下去你就知道了！”
我把皮带解开，狠狠地把本子绑在腰上，却听甬道前方传来石块崩塌的声音，我心中一悚，却猛然察觉自己在这条甬道中使用不了高级移动术。前方的墙壁逐渐一点一点化为粉末，石板开始崩塌。
我决定赌一把。闭上眼睛，听着逼近的声音，脚下细微的震动，从颤动加剧，感觉到脚下一瞬间的落空，紫色符号从周身升起，缠绕在我的身边，为我隔绝了一切的符纹，在我睁开眼的下一秒化为烟灰。
如果不是腰间那实在的质感，我甚至会以为这一切仍是幻象。
碧琊翠绿色的双眼像一只高贵的猫，她站在教堂白色的雕像面前，看着我的眼神露骨且刺目。
“哥哥。”她红润的嘴唇微微地向上翘起，“如果我刚才断了你的法咒，恐怕你又要再经历一次死亡了。”
我冷笑：“那真是太感谢了。”
“不过，哥哥以后可不要随便抛下我了。”
她的眼睛再一次满盛温柔，这次她的俏皮表情让我浑身起了冷意。
我道：“当然，不再会了。”
碧琊的身影，和她身后那尊巨大的像竟巧妙地重合了。
碧琊要带我去的营地，是萨得斯加镇，这是一个接近白魔边境的小市镇，与乌蛊沙漠带接壤，战场处沙丘占很大比例。地势于黑神来说格外有力，擅长搏杀的白魔只有固守不出。营地中前线是聚集成堆的黑色帐篷，每队的士兵都团坐在沙地上打着牌。
我苦笑道：“若是黑神突击，这窝被端得真惨。”
碧琊狠狠瞪了我一眼：“他们可以试试。”
绕过数十座半人高的帐篷，我道：“你不怕我出卖你们？”
碧琊笑道：“在你出卖我们之前，你会被提前砍成肉泥。”
我“嘶”了一声：“真是个暴力狂。”
碧琊大方地承认了：“暴力狂至少也比你强。”
我耸肩。
碧琊道：“营地中央的，就是安排给你的帐篷。”
我皱眉道：“还不是一样的黑帐篷。”
她道：“莫非你需要一顶彩色的？再插块指路标，让敌人直接捅了你？”
我叫道：“你还是个姑娘吗？”
碧琊露出一丝笑容：“我可不比你们黑神贵族的小姐强，第一场战斗就被掳来了，格蕾亚，是这个名字吧？”她拍了一下脑袋，“我的记性真是差了很多，一会去问□□娜，一定会被笑话的。”
“格蕾亚莉斯阿维加霍格？”
碧琊诧异道：“哥哥人脉真是很广啊，这等人物都能结识？”
她的口气让我极度不快：“她可是霍格家的老大！”
碧琊笑眯眯道：“那又如何？穆索尼就足够让她闭嘴了，更何况三天以后西亚大人亲临萨得斯加指挥战役，实在是她命数太好！”
我的脚步顿住，我想我的声音一定颤抖得厉害：“穆索尼？”
碧琊道：“穆索尼是白魔，是安插进黑神的卧底。他和安的演技，够好吧？”
我手掌上翻，黑色的帐篷呈一直线倒塌，裂出数条石土痕迹。
我看到碧琊碧绿色的眼里难得涌现的愤怒：“洛尔，你发什么疯？”
心里的声音突然地怒吼：我讨厌这个女人！杀了她！
碧琊看着我，眼底竟然有了一丝恐惧：“洛尔，你的眼睛？”她突然一扬脑袋，喊道，“雷德安！”
碧琊的头颅之上，伸出一只枯白的手，和一把巨大的弯钩镰刀，勾着她细嫩的脖颈，两只绿莹莹的手从空气中探出，狠狠地用匕首抵住了攻击。碧琊的脸已经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而抵挡的手正在一点点的退缩。有士兵闻声赶过来，却也只敢围在四周，那把巨大的镰刀一扫，就只是个掉脑袋的下场了。
就在我将要成功勾走碧琊性命的时候，横空出现的黑色沙暴，将我笼在黑暗之中。我看到了熟悉的螺旋，和熟悉的声音。
我看着那个有着美丽褐色眼睛的魁梧男人，笑道：“骗子。”
穆索尼的身躯微微一颤：“你不是特洛伊。”
我笑道：“是你们强迫的！我必须这么做！”
白色的衬衫下，我看到自己已经变得枯白的手中，拿着那把巨型镰刀，我将他举起，钩尖接触螺旋的时候，耳边蓦然响起。
“我喜欢你。”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我的手臂脱力，黑色镰刀掉落在沙地上，激起一片沙尘。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正文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