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正文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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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琊用绳索把我捆绑起来的时候，我没有挣扎。她在锁扣上加了两个印，追踪和封锁，这样一来，我除了乖乖等兰德来之后被解放，就无处可逃。其实只要穆索尼在，我也没有办法挣脱。
自从站在穆索尼的黑色障蔽内，听到那句话时，眼中灼热滚烫，扔下了巨镰，碧琊的眼神由惊惧转为满是嘲讽。傍晚时候，我的帐门被撩开，残留的阳光是血红的色泽，带给了我强烈的视觉震撼。
水蓝色的头发浸着暖色，安端着一盘的食物，他走到我坐的白色毛毡上，盘腿坐下。我看着他的头发道：“白魔的头发颜色都如此奇特吗？”
他揉了揉脑袋，笑道：“嘴巴别这么损，小心嫁不出去。”
我说：“承你吉言，我还等着赚老婆本。”
安把一碗粘稠的汤端给我：“喝点吧，□□娜特地为你煮的。”
我闻了闻，道：“里面有蒜茸。”
他微笑，活脱脱只是一个使坏的少年：“如何，需要我喂你吗？”
我道：“给我解锁。”
安清秀的脸皱成一团：“别老是为难我。你们都嫌我好欺负是呐？穆索尼大叔替你求情，碧琊大姐又不妥协，你还差点把她杀了。”
我看着他露出的表情，暗自冷笑：“他求情，那就免了。”
安道：“黑神的教育就是刻板。”
“他可是白魔啊。”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从帐门处远远地走来，清冽的音线，懒散轻松至极，“洛尔可是变了很多啊。”
安一见是美女，立马殷勤让座：“奥德西林，穆索尼肯让你出来了？”
美女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他陪着那个黑神贵族呢，莫非你是嫉妒他？”安尴尬地摸了摸鼻尖，美女一指帐门：“你可以走了。”
在那一刻，我有点同情那小子，只是一点。
安走后，奥德西林抽走帐门的束带，弹指将我身上的捆索解开。
“你去过伍勒教堂了？”
我望着她蒙着寒霜的琥珀色眼睛：“那个阿姨和你说了？”
奥德西林的嘴角微微勾起：“碧琊其实很好对付，吃软不吃硬。”
我努嘴：“你是来教我怎么当一个合格的交际花？”
她出乎意料地打了个趣：“以你的姿色，端个酒还是可能的。”
我垮了表情：“那真是多谢。”
她给了我一个标准的微笑：“洛尔，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讨人爱。今晚奉命带你去看白魔大捷，现在就出发。”
奥德西林笑得很是得意，而这次大捷，也将成为我今后最难接受的噩梦之一。
沙尘四起，金黄色的沙砾踩在脚下，残余了白日留下的温存感，抹开一地的沙子，谁会知晓底下的土壤吸蚀过多少残缺的□□。没有热气的战场，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实。充斥着血腥和杀戮，竟让我的血液沸腾。
有哪里不一样了。
黑神黑压压的大军，驻守在沙丘之后，临于夜幕之下的白魔，像是蛰伏着的猛兽。碧琊身下的巨兽仰头长嚎，白魔军提着兵器向沙丘靠拢，冷兵器在夜色中只余留下刀刃的一抹银白，沙土飞扬，迷了我的眼。
夜风把奥德西林的头发吹得向后高高扬起，碧琊转身笑的时候，浅绿色的乱发将她小小的脑袋包裹住：“奥德，都是高等区的杂碎呢！”
安蓝色的短发在白魔军中显得格外突兀：“别高兴得太早，在克里斯托，我们伤亡可是很惨重的。”他复指了指我道，“这个家伙怎么办？”
我把脸藏在黑色斗篷了。
碧琊哼了一声，巨兽一跃而起，冲到最前方。我坐在一块沙丘之上，拿出藏在披风内的褐色本子，右手食指燃起一小团火。贴着书的扉页，看着写在上面的字体，分外眼熟。没有错，这和石基上的字体一模一样。
洛尔手记。
简单的四个字，印在扉页之上，落笔遒劲有力。记录的事情也十分琐碎，可以看出，记录这些事件的时候，洛尔还只是一个未出脱的少年而已，十九的年纪，言语稚嫩。
九月四日礼拜二小雨
今天是和穆索尼去学校报道的第二天，我很喜欢微雨的天气，穆索尼可真是个讨厌鬼，非要给我打伞，还说被雨淋感冒的人是傻子。今天他拿走了我最喜欢的鹅羽笔，说要是再偷看他的作业，就不还给我笔了。其实我根本没有看。
九月七日礼拜五晴
穆索尼居然会偷看我的笔记本，实在是太混蛋了，等我把术语学好，我一定要把他打趴在地上。□□娜做的苹果派很美味，我很喜欢柯拉家的鸽子，偷偷装了一点苹果屑，如果能去皇庭喂鸽子那是最好不过了。今天我要把笔记本藏好。
九月八日礼拜六晴
我终于喂到鸽子了，它们的眼睛比我见过任何白魔的眼睛都要黑，我开始有点抱怨自己为什么要有这么绿的头发和眼睛了。
九月十二日礼拜四雷雨
弗兰西斯，我看见他了。
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字却抖得很是厉害，我往后翻，的确没有了内容。手中的火光抖动了一下，我猛然抬头，对上一双满含邪意的黑色眼瞳。是黑神。我下意识地合上本子，没有出手，只是往后跨了一步。巨大的掌风袭来，我伸出手臂试图挡住他的视线，手却被粗糙的大掌握住。
“尤物，你不记得我了吗？”
咯咯的笑声让我无由来地紧张起来。
“当时和你在一起的还有个蓝眼睛小子呢？”
我反手一掌，男人被推出数米远。他的笑声继而又传过来，我听到沙子和土壤在脚底摩擦的声音。
三米，两米，眼前。
五指伸出绳索，牢牢地将男人束缚。逐渐收紧，男人的身体却像无限浓缩一样，没有发出意料之内骨裂的声音。
眼前飞腾起一片灰色的蛾子。我刚想遁走，男人已先我一步，我的下颚直接被他扣在掌心内，他低低地笑道：“你们算错了，我可不单是高等区的杂碎，我和穆索尼一样，是交换的卧底。”
我咧嘴：“想和那混蛋比，你还不够资格。”
遏制下颚的力道更大。
我想扯出一丝笑，无奈肌肉绷紧得太厉害：“我和那群只会肉搏的白痴可不一样。”
他饶有兴味地道：“哦？几十年前，你可还是草包呢。”
血液里充斥着兴奋，杀欲从心脏那里迸发。脚底下的沙砾形成向下的旋涡，我听前身前的男人惨叫。冰刃自下而起，如同盛开的水莲，沐浴着最新鲜的血液。
我的情感，似乎是在享受。
太不像我自己了，应该马上停止。
杀，杀，杀。
我的脑袋被两种声音交叠，争吵不休到我的思绪快要炸裂。男人松开我的钳制，趁此时机跳出我的咒术圈。
四方塌陷，我掉进了甬道，走在无尽的黑暗里，捡起了鹅羽笔，这是我最喜欢的东西。皇庭后院的那棵苹果树，让我透过悬挂在窗上的薄纱，还能看清树上的碧绿的叶片在风的爱抚下羞涩地发抖。
银白的及肩发，冰蓝色的瞳孔，浓浓的哀愁漫溢而出。修长雪白的手指，穿过深绿色的头发，还有湿润的触感，缓缓地侵蚀着肌肤，和我的内心。
弗兰西斯。
冰凉的液体掉落，没入脚下不留一丝痕迹。俊美无双的人，站在高处睥睨着我。当我没入石基的时候，只能无力地等待死亡。当甬道坍塌的时候，支持我的一方记忆也随着一切消逝化成无法追回的尘末。
一笔一笔的勾画，画着轮廓，画着神情，勾勒出那双摄人的眼瞳。
狄俄特高擎铁旗，站在人群中厮杀。自信而噬血的笑容，挥舞的旗帜成了他滥杀的工具，飞溅的血渍，沾染了我的脸庞。
他说：“洛尔，你这个胆小鬼。”笑得很是张扬。
恨自己，残破的□□，残缺的头脑。我一无是处，还有着一份妄想的感情。“三度战，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神将的微笑，邪魅得像朵糜烂的妖姬。
胸口是冰凉，像是狄俄特亲手握着我的心，死死地要把它捏碎。
我握住那根抵住我左胸而过的长刃，黑神的声音穿破黑夜而来：“看你那副快死了的表情，到底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神情，嗯？”
我眯起眼睛：“去死吧。”
长刃穿破他的手掌，穿过他手臂，将他钉在沙丘上。他怒吼，沙丘瞬时坍塌，我拔出长刃，快速移动进白魔军队，扬手一刺，沙地上倒了数人。踩过白魔士兵的肩膀，飞身跃进军队密集之地，挥舞长刃，感到温热的液体将全身包围，我竟尝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
无论白魔还是黑神，竟一时无人能近身。
手中摩擦得炽热，蓝色的火光明明灭灭。
“快拦住他！”碧琊险险地躲闪过我的攻击，奥德西林提着冰刃翻身挡住我的长刃，被我的一击击退。
头颅之上，忽降数道天雷将我围困。安一刀勾走我的武器，碧琊接手将我捆住。淋头一瓢辣椒水泼在我的脸上，我的头脑立时清醒。
清晰的女声传过来：“这招包管他受不了。”
安说：“□□娜，他会毁容的。”
奥德西林道：“躲开！”
身上的辣椒水化作红符被收回。提着我跑开的女壮士，就是□□娜。我一摸腰间，身上的手记不见了：“我丢了重要的东西！快停下！”
我被□□娜松开，直接掉到了沙地上。
她道：“怎么，杀了那么多人还不尽兴？”
手记掉在不远处的沙地上，我奔跑过去，风扫过，手记的页数被翻得沙沙响。却总是停留在平整的最后一页，那里有被反复叠压的痕迹。
蓝火映出那最后的几行字：
原来他们认识得原比我想象的早，而兰德是个很念旧的人。小的时候，会摘圣园里的苹果给我，然后得意洋洋地看迟钝的我啃出一条虫子来。其实童年，我一直扮演的，只是他生命里傻瓜的角色。可是，困住我的，还有感情的枷锁。
他愿意留我肉躯，只是因为旧时那一百多年共事的情分。我们成长得很慢，死亡却来得很快，眨眼，也许就不相认了。但这总比相忘好得太多，起码留给我自己的东西里，存在着一种，叫痛苦。
没人不懂也没人懂。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正文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