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崩毁》鹧鸪与斑鸠

37、水汽中的视线

　　邵永抬起头，让花洒里落下的温水把茉莉花香味的洗发水从额头冲到后背。他翻遍了两间浴室都没有找到其他味道的洗发水，只能“忍受”这干爽但是被他认为有些娘娘腔的味道。
　　方舟的C1层有男女浴室各一间，有单间的淋浴房但是没有浴池。花洒里洒落的水里没有半点海水的咸味。邵永忍不住感谢科技，在大海中洗淡水澡可真是奢侈的事。
　　在来这里的时候凯给了他两个选择，先吃饭还是先洗澡？邵永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于是凯自己决定先吃饭。邵永觉得带着一身汗臭和血迹吃饭并不是很好的选择，但是在海藻饼干进入他嘴巴的一瞬间，他还是因为可以活着吃到今天的晚饭而差点哭出来。吃饱喝足之后是来到浴室，让热水彻底放松一天下来紧张无比的肌肉和神经。
　　“洗发水。”
　　“什么？”
　　“洗发水在你那里。”
　　邵永甩了甩头，胡乱甩掉头上脸上的水珠，睁开眼睛，把自己左手边架子上的洗发水递给凯。
　　这里淋浴房的设计有些奇怪，由若干个八十厘米左右宽的挡板把空间隔开，恰好可以遮住“关键部位”。邵永不明白这样的设计有什么用意，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洗澡难道还会在意看见对方的关键部位？如果隔壁有个特别宏伟的家伙倒是可能触发不必要的自卑……他又甩了甩脑袋，把开始变得荒诞的念头从自己头脑里驱赶出去。
　　隔壁的这个家伙……
　　邵永偷偷瞄了凯一眼，发现他正闭着眼睛，揉着自己一头半长的黑发。他有了点不看白不看的心理，干脆就盯着凯再次打量他起来。
　　邵永对凯的感觉非常复杂，正经历着十分敌视到觉得这家伙还不错的过程。凯是个无可挑剔的美男子，但他前几天看到他的时候总希望从他身上找到点瑕疵来抚平自己的嫉妒。在浴室里坦诚相见的时候他们只是两个普通的男人，这是邵永第一次不带任何偏见和感情色彩地看着凯。
　　浴室里的水汽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凯的皮肤淋过热水之后在白色中微微透红，增加了这天然的柔光滤镜之后显得格外饱满美丽。邵永想起了一个老掉牙的比喻——像是新鲜出笼的包子。虽然老套，但到底是个经典的比喻。
　　他微微低头，逆着不断从凯身上冲撞掉落的水流从他的脚看起。凯腿部的线条非常漂亮，修长有力，让他对挡住他大腿和躯干的挡板多少有了些怨气。那上面臀部的线条和结实的小腹是他根据凯的身形在他记忆中的样子想象出来的。他和他认识不过几天，那记忆鲜明得和凯的皮肤一样透明鲜亮。这时候邵永暂时忘记了凯是自己的情敌，安心欣赏起他罕见的俊美。凯伸手调整了一下花洒的位置，仰起头，乳白色的泡沫一点点从他的发梢褪下，滑落他宽阔肩膀的时候大半混入了清水，它们打着旋儿回归大海的样子则已经不在他的关注之中。邵永盯着凯的侧脸，他的额头、美貌、鼻尖、有些薄的上唇和相对饱满的下唇、下巴、颀长的脖子，看着他肌肉结实的手臂在头发间一阵揉搓，手指穿梭在发烧，指尖时不时甩飞几滴晶亮的水珠。
　　凯睁开眼睛，似乎吁了口气，紫色的眼睛一瞬间沾染了水汽的迷惘，然后再次锐利起来。他笑着问：
　　“看够了没？”
　　邵永转头的时候差点扭到脖子。他知道凯的身形必然在他的眼前存在很长一段时间。这和他对凯的好恶没有关系，那是美本身，即使在不知前途的茫茫大海中，这份美丽也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他现在大概真的没有那么讨厌凯了。
　　在确认凯没有“乘胜追击”把他看他看到发呆拿来当做笑话他的资本之后，邵永还是不太敢再看他。他拿过边上的香皂在身上胡乱抹了几下，肥皂划过的地方有些热辣。他纳闷地吻了吻香皂的气味之后才弄明白，那热辣辣的感觉是凯的视线。
　　凯正看着他。
　　邵永转过头去瞪着凯。凯无视他几乎要冒火光的视线，紫色的眼睛就没有从他的脸和脖子上挪开过。邵永不知道为什么有了护住胸口的冲动——虽然他的胸口根本没什么看头。
　　他忽然找到了反戈一击的突破口。
　　“看什么看，你自己的胸肌更有看头吧？”他用半分真生气半分假生气的语气问。
　　凯置若罔闻，他还是看着他。邵永得承认，这是非常美的凝视，他的视线中如同有凝固的星光一样，汇聚到他的身上。
　　“看够了没？”
　　邵永觉得再被他看下去自己的脸就要红了，只能把凯刚才丢过来的话砸回去。这次那半分真生气换成了一丝害羞，当然他自己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看够了，但是想不明白。”
　　“啥？”
　　“你和俞文远是好朋友？”
　　“废话！”
　　“他的肌肉挺结实的，你没和他一起锻炼一下？”
　　如果不是凯关掉水龙头，走出隔间，邵永就把洗发水的瓶子砸过去了。凯留给他一个□□的背影之后走出了浴室。邵永看着他的细腰窄臀，突然跳出了他几近完美的□□带来的视觉冲击力，想起了凯这个人本人。
　　这个人……完全不可捉摸。
　　邵永知道自己一开始对凯的态度相当恶劣。对于萍水相逢的两个人来说这足以埋下恶劣关系的伏笔，但凯似乎毫不在意的样子。他对他确实很好，在公路上抱住他的一瞬间几乎是真情流露。邵永因为确信凯在关心他，才渐渐改变了对他的态度。但是这份温柔和关怀是从哪里来的？他绝对不会忘记丁鸣看着凯的样子，但凯对丁鸣却没有那么好。他对待他的态度，简直像是他才是他的恋……
　　邵永几乎自赏耳光。他急急忙忙关上水龙头，也跟着走出了浴室。更衣室的柜子里有几套浴袍，凯已经穿上其中一件，高大的身材硬塞进给一百八十公分左右体格的人准备的浴袍里多少有些搞笑，但他这个人就是有那种何时何地都让人觉得他的衣着打扮理所当然的气质。
　　更衣室有浴袍却没有内裤。邵永以最快速度披上浴袍之后还是有点凉飕飕的不自在。凯站在更衣室的门口对他招了招手，等他走过去之后又笑出声来。
　　“怎么扭扭捏捏和女生似的。”
　　“你才扭扭捏捏！”
　　凯略分开双腿，非常洒脱自然地站在门边，挑衅似地看着他。邵永差点跺脚。反正这里只有两个人，走光也没什么，等内裤干了就可以摆脱尴尬了。他自我安慰着，忽然也轻松起来。
　　其实确实没什么。
　　凯向前走了几步，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说：“那么去休息吧，走。对了，今晚我们睡一起。”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