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崩毁》鹧鸪与斑鸠

38、拉锯战

　　“恩？字面上的意思。”
　　“什么叫字面上的意思！？”
　　“唔……不能理解？今晚我们一间房睡。”凯斜着眼看着邵永，嘴角翘起一抹坏笑，说：“这里的安全并不让人完全放心。你还记得研究所发生的事吧？合宿可以互相有个照应。”
　　邵永确信他是故意用那种容易让人误会的措辞说话，也是故意露出这无可挑剔但是让他气结的微笑。但他也知道如果自己没有什么额外的心思的话，凯的这段话是不会引起任何误会的。他和每次落在下风的时候一样，狠狠瞪了凯一眼。凯对他的瞪眼十分享受似的，又笑了起来。
　　从他的眼神看他是真心在高兴，而不是嘲笑他。这让邵永不好意思继续瞪他了。但他还是没法理解凯。
　　“走吧，去挑一间适合的房间，今晚我会守夜，而你给我好好休息，伤口有痛吗？”
　　惯例走在前面的凯说的话让邵永在对于他的迷惑中越陷越深。他得承认自己很喜欢被人温柔体贴地对待。邵永确认凯应该不会回头看他，让这种被关心的喜悦取代刚才凶恶的瞪眼表情浮现在自己的脸上，说：“还好了，你呢？”
　　他说着看了看凯的脚。浴袍的下摆只到他膝盖下面没几公分，左小腿的牙齿印还是有些触目惊心。
　　“哦，不用担心，我和娇弱的某些人不一样。”
　　凯说着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道伤口被浓密的黑发遮盖着。他的头发在灯光下并不是纯黑的，其中融入的褐色比一般黄种人的多得多，带着几点水珠柔顺地贴着脖子垂在肩膀上。
　　邵永这次没有中计，他说：“我以为只有小学生才会这样欺负人。”
　　“怎么欺负人？”凯问。
　　“欺负自己喜欢的同桌，小学里这样的小傻子真不少。”
　　“哦？你是欺负人的那个还是被欺负的？”
　　“都不是。”
　　“不会吧，我觉得你小时候应该挺可爱的。”
　　“谢谢夸奖，不过确实没有。”
　　“真让人惊讶。那么，你是在暗示我通过行动暗示我喜欢你？”
　　“……没有！”
　　凯又笑了。邵永第一次听到他哈哈大笑，笑声比想象的爽朗。然后这可恶的家伙干脆弯下了腰，似乎笑得不能自已。邵永干脆在他身后两步停下脚步，不去看他现时的嘴脸。等到凯的笑声基本停了，他才问：“笑够了没有？”
　　“还没有，不过先找房间休息吧，待会躺到床上接着笑。”
　　“很好笑吗？”
　　“不算很好笑，不过你可爱到我想笑。”
　　“谢谢恭维。”
　　“客气。”
　　邵永确信凯重新前进之前又笑了。这家伙在他面前总是很喜欢笑，虽然一般是带着点嘲笑的坏笑，但偶尔也会笑得让他不能忽略他是个美男子。
　　两个人一前一后一言不发地走在走廊上。邵永提醒自己多想想凯的好，免得等下忍不住爬起来干掉他。他那么想了一会儿，又开始提醒自己一定要记得凯这个家伙从自己这里夺走了丁鸣，免得真的把凯当成不错的朋友，忘记了两个人之间的“深仇大恨”。
　　其实也不算深仇大恨。邵永知道自己没可能一辈子想着丁鸣。他喜欢他也没有用。他没法阻止丁鸣喜欢上开，也没法阻止丁鸣被人抓走，世界就是这样。
　　如果这些事没有发生，他可能会郁闷几个礼拜，然后另外喜欢上什么人。也许是俞文远？不，这个可能只有可能性而已。
　　可能是……他又看了一眼凯的背影，想至少应该是个比他可靠的人。凯对他来说很可靠，但对丁鸣来说算不上可靠的恋人。说到底，这家伙是个坏蛋。对，偷走丁鸣的心的坏蛋。
　　凯在住宿区的门口停了下来。邵永知道他绝对不是因为知道他在腹诽他才停下来的，于是也凑了过去。凯从走廊左边的电脑上调出了这个区域的平面图，看了一会儿，故作沉思状，说：“看来我们今天确实是要睡在一起了。”
　　“喂！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你的理解能力就那么差？”
　　“滚！什么字面意思？”
　　“看。”凯指着平面图，说：“这里的房间有双人床的，可没有哪件房间有两张床。我换个你比较容易理解的方式，‘同床共枕’怎么样？”
　　邵永一把推开最近一间房间的大门，就像凯所说的，房间里有一张七尺的大床，睡两个大男人绰绰有余。
　　“搞什么，有地方摆双人床居然不考虑双人间？”
　　邵永知道责怪凯没有意义，于是抱怨起方舟的设计师。凯跟着他走进房间，一只手搁在门边的墙壁上，问：“你睡左边还是右边？”
　　“你好歹挣扎一下吧！那么简单就接受和一个说不上熟的男人睡一张床？”
　　“都是男人，无所谓的吧？”
　　邵永转身，盯着凯。凯浴袍的前襟半敞开着，露出肌肉结实的胸膛。半遮半掩似乎比在浴室里的□□更有吸引力，这美色让邵永的呼吸都停滞了一下。
　　他花了几秒钟的事确认一件事：自己脸红了，而凯一定发现了，所以把头转过去只是欲盖弥彰。
　　凯稍微低下头，但看着他的视线一点居高临下的成分也没有。邵永第一次正确分析起凯的眼神里包含的情绪。那是一点点询问和一点点好奇，和一些更深沉的……他不想去理解的东西。
　　凯再次用微笑开场，说：“我差点忘记了，你喜欢男人。”
　　“是呀不好意思我和你一样是个同性恋。”
　　“喔哦。”
　　“所以你穿成这样，两次用那么容易引起误会的话是在想什么？你自己是男人也明白的吧？”
　　凯看着他，表情不变，一拍额头，说：“我明白了。邵永！你还是处男吧？”
　　“你……你！你胡扯些什么！”
　　凯把一缕头发拨到肩膀后面，然后向他走过来。邵永看着他的脖子和胸膛，吞了口口水，拒绝后退。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邵永觉得可以从凯身上感受到丝丝热气正散发出来。他的面颊也有点熏红，那颜色美得让人发不出火来。
　　“虽然我们两个看来得相依为命一阵子，但不代表你可以随便……性骚扰我。”
　　“果然是个处男。”
　　“什么时代了，你觉得大二的人会那么保守，我又不用担心对方怀孕的问题。”邵永嘴硬地顶回去。大凡男性在这些问题上总是特别敏感又不愿意认输的。
　　“是吗？我以为只有处男才会对性那么敏感，稍微得到点暗示就跳脚。”
　　“我没有跳脚。”
　　凯用眼神质疑，然后用身体诱惑他，他又贴近他一些，就像踩钢丝一样保持着两个人之间十分接近又没有撞到一块儿的微妙距离。邵永闻不到自己头发上残留的洗发水的味道，但是可以闻到他头上的，淡淡干爽的香味中有一些凯的气味……不能用男人的气息来形容，只能说这味道代表着凯。邵永看着他深沉的紫色眼睛，觉得身体发热，脚下有些不稳。
　　“不捉弄你了，早点休息吧，我选左边。”
　　凯说着绕过他，掀开床上的被子躺了进去。邵永有些无法置信地看着自己面前他原来站着的地方，呆了一会儿，才跟着爬到了床上。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跳脚，他鼓着嘴巴说了句：“晚安。”
　　“不聊天一会儿？”
　　“晚安！”
　　“做个好梦，明天我们再检查一下方舟。”
　　“做个好梦！”邵永说着，捏了一把床单。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着些什么，也许是因为凯挑起的热度暂时无处发泄？他甚至觉得有些……不，当然没有。他怎么会因为凯觉得有些……当然没有！
　　他闭上眼睛，决定做一个没有凯也没有这些乱七八糟人和事的梦。不知道在梦里他是否还能回忆起那些平静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