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崩毁》鹧鸪与斑鸠

3、通讯中断

　　算上邵永这几个后来的，图书馆里现在一共有三十一人，都是学生。自动化的图书馆本来就没有几个工作人员，现在更是全部不见踪影。
　　所有人都聚集在第二会议厅，也是唯一有卫星电视的房间。开始的半小时每个人都在打手机，试图和自己的亲人朋友取得联系。不知道是通讯干扰还是其他的原因，似乎一通电话都没打通。
　　邵永和俞文远算是彼此唯一的亲人，都没什么特别想要联系的人。俞文远瞬间意识到甩掉他的那个女生彻底成了他生命中的过客，而邵永除了他以外最关心的人丁鸣就和他们在同一间房间里。
　　“我去拉窗帘，你……看看丁鸣？”
　　俞文远推了推邵永，然后走到窗边闷声不响开始拉窗帘。另外有个男生也走过来和他一起，很快把窗帘都拉上了。房间里一变暗，就有个女生尖叫起来。马上有人把灯打开，同时开了电视。
　　图书馆的电脑不能连接外网，这台卫星电视很可能暂时是他们唯一了解外界的窗口。
　　邵永的注意力一开始就没放在电视上。他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在发呆。也许是怄气。对，确实是怄气。
　　丁鸣一缓过气就在那边叫着：“救救凯！救救凯！邵永！帮帮我，求求你了！”现在他也一边打电话一边看着那个名叫凯的家伙，神情焦虑。
　　邵永基本可以肯定这个人就是今天和他约会的黑骑士贝尔蒙特。没想到是个比他想的还要年轻的家伙，可能就和他们差不多大。
　　那对双胞胎中的姐姐正用自己的手帕为凯清理。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个小罐子喷雾剂，往伤者的头上喷了一些。她的弟弟坐在一边，也在打手机。从他有些焦虑的样子来看，信号确实不畅。
　　邵永决定暂时放下成见跑去搭把手，就当在丁鸣那里赚点好感分。
　　“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冷淡的美少女看看他，指着凯头上的伤口，说：“找点绷带来。”
　　邵永看着厚重的窗帘布，咬牙拉开外套的拉链，从自己的衬衣上撕下几条布条，递给了女孩。丁鸣合上电话，也从自己的衬衣上扯下好几块布，一起递了过来。
　　女孩看看他俩和那几条撕得一塌糊涂的布片，居然笑了一下。
　　这种冷淡系的美人笑起来真是如沐春风。
　　“……这位同学，他的伤不要紧吧？”丁鸣担忧地看着女孩纤细的手指的动作，问。
　　“林珊。”女孩自我介绍，然后说：“伤口很深，血流得有点多，我担心感染。但如果能及时就医应该没大碍。”
　　丁鸣的表情居然没有大幅度的变化。邵永想他和自己以及其他人一样，都觉得事出突然，但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这时候他第一次打量起凯。情敌看情敌当然恶意满满。邵永想要挑刺，但居然没有在凯的脸上找到任何瑕疵。他脸上的血迹被林珊清理得很干净，因为失血过多人有点迷糊，表情非常迷茫，眼睛半睁着，颜色很深，不是黑色的。
　　这个人的脸上没有明显的人种特征。五官鲜明、皮肤很白，但不特别像白种人。脸上和全身的每个细节都完美无缺，又没有人精心修饰的人工感。
　　即使这个家伙从他身边夺走了丁鸣，邵永还是看着他，几秒钟里没法移开眼睛，说不定呼吸都停顿了。
　　这是个让人有输给他不冤枉的感觉的美男子。
　　但邵永不是容易服输的人。他试图找点其他东西来驱赶凯俊美外形的震慑力。俞文远这时候走过来，他也因为凯俊美的容貌愣了一下，然后说：“看电视。”
　　那个和俞文远一起拉窗帘的学生现在站在讲台前面，正用遥控器在调频道。这是个斯文白净，中等身材的秀气男生。邵永对他有印象。他叫郑序，中文系三年级，是学生会的五个副会长之一，在学校里也属于“有头有脸”的那类人。
　　大约在两分钟以内，所有的电视节目都中插播了有关怪兽入侵的紧急新闻。
　　他们坐在座位上看着狮鹫和其他一些奇形怪状的生物在自己熟悉的各国城市大肆破坏的场景。虽然电视台的主持人说目前中国的局势已经得到控制，不安还是逐渐弥漫开来。有的人被安静的恐惧扼住了喉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有的因为联系不上亲人低声抽泣；有的则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要不要出去找台可以上网的电脑联系外部看看？”
　　“谁出去？”
　　“还是坐在这里等待救援比较好。”
　　“万一救援不来呢？”
　　“这里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正门是玻璃墙的，那些家伙随时可能撞进来！”
　　“……”
　　这时候林珊已经为凯包扎好伤口。这个美男子头上裹着混合绷带靠在丁鸣的怀里，还是一副浑浑噩噩的表情。邵永有些羡慕他，他也很希望这会有点别的事可以做，总好过害怕担心。
　　郑序还站在讲台边上。他想行使作为学生会副会长的职责，但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任何安慰同学的话来。郑序的父母都在海外工作，同样失去了联系。他也很焦虑，又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他还是站上去，拿过麦克风，说：“同学们，我是学生会副会长郑序，我想我们应该留在这里等待救援。图书馆里有水和电，内部超市里也有足够的食物。我希望大家保持冷静，这有助于……”
　　一个女生指着他的背后发出一声惊呼。郑序回过头去，看到两米高的屏幕上，女主持惊讶地说：“有个奇怪的讯号在申请接入，那是……”
　　画面一阵抖动，然后消失。停止五秒之后屏幕再度亮起。一段和电视台完全无关的画面出现在其上。
　　邵永瞪大眼睛，看着画面上似曾相识的房间。拍摄这段画面的人一定没有摄影常识，机位摆放得异常糟糕。即使这样也看得出这是个很大的大厅，一共三根柱子撑起整个房间，地板上铺着整块整块的黑色大理石。一个留着黑褐色长发，披着白色长袍的人出现在镜头里，先是背影，然后向前走了几步，转了过来。这时候他们才看出他是个年轻男人，不会超过二十五岁。
　　男人的长袍上画着一些几何图案，有点宗教气息。他的眼睛看着某个方向，大概是摄影师，然后才正对屏幕外的各位，张开嘴巴。
　　他一开始说的是某种莫名的语言，随着几声切换频道一样的声响，邵永听到了用充满了澎湃的情绪和真诚的喜悦，又有些似曾相识的说辞。
　　“……昔日卡兰德斯的荣耀已经在这片大地上复苏。幻想已经乘风抵达你们的身边。觉醒了‘幻想具现’之力的卡兰德斯的子民，响应我的召唤，回归我们的新都米尔斯特拉……”
　　画面只到这里就消失了，然后切回新闻演播室。但这段短短的视频带来的惊讶还在。邵永的手在身边的一阵胡乱摸索，直到俞文远抓住他的手才停下来。俞文远的手冷得吓人，手心都是冷汗，手指头甚至在发抖。
　　“不带那么巧的。”他强作镇定说。
　　这段话他耳熟能详，每个登陆《幻想崩毁：卡兰德斯》这款游戏的玩家都至少听过一遍。这是玩家诞生在新手村之前引导NPC的台词，然后在未知的世界里，波澜壮阔的冒险正等着这些新手。
　　“你记得新手村附近最先遇到的红名怪是什么吗？”
　　俞文远突然问。
　　邵永用力握住他的手。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他又想丁鸣了。他回过头去，丁鸣显然也因为这段视频受到不小的震动，但他看着凯的眼神异常坚定。邵永简直不能相信那眼神。丁鸣和凯认识也不过一个月的事，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但看上去丁鸣会为了凯豁出一切，包括性命。
　　“……导演，这是……啊啊啊啊啊！”
　　女主持惊恐的惨叫声暂时中断了他震惊的情绪。他把头转回去，只看到某种东西漫过演播室镜头的瞬间。那是紫色荧光的线状物体，抖动地遮盖了画面。然后全黑的画面剧烈抖动起来，最后干脆消失了。
　　电视信号中断。
　　会议厅同时陷入死寂。原本在议论的那几个学生都闭上了嘴巴。郑序也站在那里一时不知所措。
　　不安随着沉默蔓延。一个男生的神经终于崩断。他站起来，大叫了两声“见鬼”，并随手扯开自己身边的窗帘。
　　外面一片漆黑。
　　邵永想天应该没黑得那么快。他看看手表，现在还不到六点。然后他的脖子僵住了，一点也不想再转回窗口的方向。
　　“我们往门口跑好吗？”他问俞文远。俞文远用动作回答他。他一把把他扑倒在地板上，因为用力太大，两个人干脆滑出去一段距离。
　　玻璃和窗框碎裂的声音响起，有个东西同时撞进房间，经过他们原来坐着的位置撞上墙壁，然后沿着墙反折上天花板。邵永在俞文远的怀里抬起头，见到一条粗壮的暗红色舌头的底部，紫黑色的血管在滑腻的表皮下根根突出。这根舌头的宽度至少有两米，长度无法判断，分叉的末端拐上他们左上角的壁角，挂在那里像是两根触手一样晃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