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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燕傅)一个人(下) ...

  •   燕傅

      一个人(下)

      薄薄的一层肌肤下,血管突突地在掌心跳动,只有这时燕南飞才感觉到了傅红雪身上流的血还是热的,会流动的。只要燕南飞这样箍紧了他的脖子片刻,不用多久怀里的这个人就会彻彻底底地安静下来,永远长眠。
      与燕南飞暴增的杀意相伴而来的,还有一种突然降临的极度的快感。
      燕南飞一直是想杀傅红雪的,从头到尾,他接近傅红雪的目的就是为了杀他,从未变过。尤其得知明月心爱上傅红雪后,他日思夜想,就是要怎么样才能杀了傅红雪。但从来不敢独自挑战傅红雪,他太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凭武功无论如何杀不了傅红雪,只有被杀的份。
      然而此时,燕南飞可以随随便便以任何方式轻轻松松地杀了傅红雪。
      一个人朝思暮想的东西突然间唾手可得,难免有点不真实的感觉。这种兴奋让燕南飞觉得有些眩晕。
      他不想让这种兴奋的感觉太快消失。
      一旦傅红雪死了,自己此刻那战栗般的快感也就没有了吧。
      燕南飞的手长久地摩挲着傅红雪冰凉的而颤动肌肤,渐渐松开了桎梏。
      “公子,你不杀了他么?”红扇完成燕南飞嘱咐的调查任务后,匆匆赶到染坊,看到自家主子完好无损后明显松了口气,提醒燕南飞当下最应该做的事情。
      “急什么?”这句话让燕南飞回过神来,他彻底松开自己掐住傅红雪的手,反而一把抱起他,笑意盈然,“我让你查的东西,都查到了?”
      “是。”红扇惊讶于燕南飞的举动,低头回道。
      “时间还很长,不急。”燕南飞笑了笑,抱着傅红雪走出染坊。
      燕南飞怀里的傅红雪,像一只垂死的天鹅。此时燕南飞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傅红雪身上。
      红扇突然感觉到一股抑制不住的妒意。

      云天之巅分舵,紫云宫。从上次傅红雪救走六大门派后,这里已经被重新修建过。
      这里是燕南飞的地盘。
      燕南飞嘴角含着微妙的笑意,看着床上蹙眉忍受痛楚气息愈发紊乱的傅红雪。
      他在等。
      等傅红雪醒来。
      傅红雪一定会醒,会被痛醒。
      困龙钉本就是一个特意用来折腾武林高手的刑具,不止是封住周身要穴使得被困者无法施展内力那么简单,它会让人周身其痛无比,随着困龙钉陷入穴道钉牢要穴,两个时辰中更有一波巨大的痛感侵袭中钉者,据说那种深入骨髓四肢百骸无处不在的痛楚甚至能将精神并不强大的正常人活活逼疯。
      云天之巅的好东西很多,困龙钉只是其中一样。燕南飞精心挑选了这种东西来对付傅红雪,自然是为了更好地折磨他。
      燕南飞刚刚听完红扇的禀告,望着傅红雪逐渐加深的眉心,眼中有一丝奇妙的嘲讽。
      当傅红雪的眉心颤抖着深深蹙了一下之后,他醒了。
      目光还是涣散的,任谁被连绵不断并愈发加深的痛楚折磨了两个时辰后脑子都不会太清醒。而这,并非疼痛的终点。
      傅红雪眼睛睁了睁,又闭上了,仿佛连这光线也加剧了他身体上的痛苦一样。喉咙破碎地呻吟了一声,他一愣,下意识地咬紧了嘴唇不再让自己出声。
      明明痛得快要死去,却还是这么倔强,顽固。
      燕南飞冷笑,这种痛楚可不是傅红雪默默隐忍就能熬过去的。
      傅红雪的身体忽然控制不住地一颤,下唇咬得用劲,点点血色蔓延。
      燕南飞倒要看看傅红雪还怎么忍。
      那种全身上下都犹如被钝刀慢慢凌迟的滋味尚在其次,傅红雪先前忙于复仇激战造成的并未痊愈的内伤也发作了,眼下他的体内残留的真气激荡,由于困龙钉的存在而无法凝聚内力控制疏导,等同于经脉各处都受到攻击,犹如万针刺身,又像万蚁噬心。傅红雪感觉自己里里外外都像是靶心,密密麻麻的深入的刺痛让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还活着了。
      傅红雪闷哼了一声,恍然睁大眼睛,想要喊叫却叫不出来,痛得几乎虚脱。身上几个中了困龙钉的伤处,还没愈合又开始崩裂,殷殷的鲜血再度渗出。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层又一层。汗水混合着鲜血,融为一体,只是将他黑色的布衣浸染了一遍又一遍。
      要不是四肢无力行动无能,他现在恐怕痛得已经止不住在床上翻滚不已了。因此,他只能无意识地抓住身下的被褥,呼吸也变得像是漫长的折磨。
      傅红雪在燕南飞的屋子里。躺在燕南飞的床上。
      实际上红扇提议将傅红雪丢在紫云宫的柴房里,燕南飞不愿去那样的地方。他是江南第一公子,能不去那些脏乱的地方,就不会去。
      他要亲眼看着傅红雪如何活活受苦。
      自然是待在自己的房间比较舒服。
      第一波剧痛过去,傅红雪的头无力地一偏,迷迷瞪瞪似乎又要昏过去。
      他的呼吸弱下去了一些,节奏也慢了一些。
      燕南飞注意到了这一点。
      但这还远远没有结束。
      燕南飞不清楚傅红雪还能撑多久。这种认知让他先前的兴奋像被某些凉水浇灭了。
      傅红雪不过是一个人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罢了,他看得再高兴,也不过是个旁观者,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傅红雪,你现在是什么感觉?”静静听了一会儿,燕南飞坐在床边,抚过傅红雪冰凉湿润的脸颊,探了探他的鼻息,忍不住问道。
      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回应。
      傅红雪除了那声声似断似续的喘息,毫无办法回答。
      “痛得没感觉了?你一定很想死吧?”燕南飞带着恶意,敲了敲傅红雪胸口的一处困龙钉的位置。
      傅红雪眼皮一跳,有了些反应,他努力睁大眼睛,不知是痛迷糊了还是根本在神游,像个孩子一样眨了眨眼睛,墨玉般的眼眸直勾勾地瞧着燕南飞,竟似带了些委屈无辜,还有畏缩,像在质问别人为何如此待他。
      “傅红雪,你知不知道现在你所关心的那些人在做什么?”燕南飞故意威胁十足地说道,然后看到傅红雪的眼中渐渐清明——他在艰难地逼迫自己清醒过来,他仍是担心燕南飞去伤害那些人,因为他对那些人尚有留念和希望。
      “你……”他甚至忍受着万箭穿心也不足以形容的痛苦费力地说出一个字。
      燕南飞就等着他如此反应,得意洋洋地告诉他一切,打破他这最后的执念和希望,“明月心带着一个小矮子去孔雀山庄调查所谓的杨夫人的线索,精神焕发,至于你亲爱的母亲花白凤和你能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叶开,则是母慈子孝,和乐融融。周婷恨你们所有人,一心要为齐一心报仇……大家各有事忙,好不快活,你说是不是?”
      傅红雪唇色泛白,他闭目不语,实际上他也说不出什么来。
      “没有了你,他们似乎生活得更自在?”燕南飞却不放过他。
      傅红雪咬了咬唇,不知是在忍受苦楚,还是在忍受燕南飞的挑衅。
      “傅红雪,你是不能回答,还是不愿回答?”燕南飞突然伸出手掌,灌注内力,在傅红雪胸前运掌,隔空稍稍调整了下困龙钉的位置。
      傅红雪立时吐出一口血来,本以为会剧痛无比,哪想到胸前窒闷钝痛的感觉减轻了一些,他勉力抬头,狐疑地看向燕南飞。
      “现在可以说话了么?”燕南飞微微一笑。
      “无、耻!”傅红雪一字一顿说出了两个字,发觉说话也不像先前那般扯痛得厉害。
      “我就是个无耻小人,傅红雪,这点还轮不到你来提醒我。我很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可你却连自己到底是谁都不清楚,你岂不是比我更可怜?”燕南飞讥诮地说。
      傅红雪不由自主绷直了身体,尽管这姿势让他痛楚不堪。他甚至两双拳用力握紧都做不到,手指轻微地抽搐着,他瞪着燕南飞,整个人不似方才的死气沉沉,墨玉般的眼眸中似有几分流光,让燕南飞想起易碎的黑色琉璃,脆弱得惊人,也漂亮得惊人。
      两人对视着,燕南飞兴味盎然,傅红雪则是本能地自保。
      良久,傅红雪的胸膛剧烈起伏了数下后,他似是不受影响了,冷冷道,“明月心做事必然有她的理由。母……”眼中一阵痛楚并没有逃过燕南飞的眼睛,“花白凤要救亲儿子叶开,自然不会顾得上外人,周婷误会明月心,总有一天会解开。你要杀我,不必拿这些话来激我。”说完,他像是疲倦已极地闭上眼睛,静静等着。
      一副坦然等死的姿态。
      燕南飞倒吸一口气,不知该冷笑还是好笑傅红雪的这种回答,体贴得真不像是一个正经历人生中最凄惨黑暗中的人。
      “傅红雪,你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燕南飞像拍打小孩一样想去摸摸傅红雪的脑袋。
      傅红雪扭头躲开,眼里只有拒绝和嫌恶。这爱憎分明连一丝一毫虚情假意都不肯给的模样,也真像个孩子。
      燕南飞不怒反笑,“傅红雪,你可知明月心到底是什么人?你以为她真是妙风圣使那么简单?她以前做过的那些事,桩桩件件,她有一五一十告诉过你吗?”
      傅红雪不回答,他的表情很明显,他不愿意与别的男人谈论她的妻子。
      但燕南飞偏偏要说。傅红雪越是不搭理,他越是想要说给他听。
      “妙风还没出娘胎的时候,就被公子羽看中了,因为她父亲是百晓生。公子羽悉心培养妙风,就是要让她成为云天之巅最智慧最得力的一种工具,……”
      “她不说,我便不问。她的那些过去,我也不想知道,我只知她是我的妻子。”傅红雪呼吸急促了一下,冷漠地打断了燕南飞的话。
      这恰恰说明,傅红雪的害怕。
      他刚刚被视作亲生母亲的女人欺骗背叛,再也承受不起被视作妻子的女人欺骗背叛。
      燕南飞喜欢看到傅红雪这时一贯冷漠淡然表情中微微的惧怕,那种惧怕才令他的脸孔生动起来,不再感觉冷冰冰的,仿佛谁也无法靠近。
      燕南飞没有停下述说。谁也不能阻止他,一动不能动的傅红雪更不能。
      在困龙钉带来的巨大痛楚中,连假装昏迷都不能,傅红雪被迫听完了燕南飞所知道的关于明月心的一切,那些明月心隐瞒了傅红雪的一切,包括明月心一开始计划杀傅红雪,为燕南飞才身中阴阳生死符,以及公子羽曾经给过她一颗解药却不知她为何没有服用的事实。一桩桩一件件,都能与傅红雪已知的关于明月心的种种对上蛛丝马迹。
      起初傅红雪还能面无表情地听着,直到听到阴阳生死符的事情,想到了为了替阴阳生死符而牺牲自己的烟波天客,傅红雪开始微微地晃神,眼前关于明月心的记忆竟都不分明起来。
      明月心,你是谁?你是谁?
      “你不是我的儿子,叶开才是我的亲生儿子。”傅红雪恍惚中又听见花白凤冷冷道。
      我不是傅红雪,我是谁?我又是谁?
      燕南飞确信,如果花白凤调换亲子的事实把傅红雪代入了地狱的大门,那么明月心的秘密就能把傅红雪代入地狱的刑场。
      他痛痛快快说了很多话,看到傅红雪的表情从茫然到恍惚。像傅红雪这么高傲冷漠的人,居然也会露出这种表情,这种哭不出来的表情,那是种软弱自欺都无法继续的表情。
      燕南飞有一瞬间心悸,这样表情的傅红雪,让人感觉他还是冷冰冰的不要有表情才好。
      “我是谁?”傅红雪喃喃道,他轻轻地看向燕南飞,仿佛全然不认识他一样,眼中一片朦胧迷离,琉璃般的眼珠也失去了光彩。
      燕南飞忽然有些害怕起来。
      傅红雪很安静,他太安静了。安静得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万籁俱寂。
      万籁俱寂,心死灯灭。
      燕南飞猛然察觉到,房间里少了什么声音。
      一个活人的声音。
      一个人的呼吸。
      傅红雪的鼻息没有了。
      燕南飞大惊,什么也来不及想,急忙俯下身去观察傅红雪的情况。
      傅红雪毫无征兆地闭眼,运掌如风,起身坐起一气呵成,毫不迟疑地挥向燕南飞的心口。
      练武之人的警觉性非比寻常,燕南飞避开要害的同时迎头反击傅红雪。
      傅红雪这招已是强弩之末,他暗暗忍着数倍痛楚勉强聚集起一点真气,不顾后果地击向燕南飞之后毫无还手之力。
      燕南飞的这掌光是掌风扫到他的要害都能让他当即毙命。
      那正是傅红雪想要的。
      但是燕南飞没有击中傅红雪,因为傅红雪以更快地速度倒了下去。
      傅红雪并非是自愿倒下去的,天知道他此时有多么渴望被痛痛快快地一次了断。可他犯病了。他的癫痫又犯了。
      傅红雪全身都在抽搐,口中吐出白沫,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严重。他再也无法思考,浑身都像放在炼狱中炙烤,每一处都叫嚣着疼痛,令他几乎想将自己四分五裂来躲避这无处不在的痛苦和颤抖。
      燕南飞情绪复杂地看着即使有困龙钉仍因为病痛而被迫颤动的傅红雪,那个瘦削单薄的身体中此时藏着太多太多的痛苦,连他都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太过狠心了。
      他对傅红雪没有天大的仇恨,他只恨傅红雪挡住了自己的路而已。
      他要杀傅红雪,本不必这么折腾。
      就算有过横刀夺爱之恨,此时傅红雪受的罪也足够抵偿了。
      傅红雪抽搐得呼吸都快停顿了。
      燕南飞要是不去管他,他也很快就会结束这些痛苦。燕南飞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蔷薇公子的手,这双手白皙,修长,干净,虎口处有微微凸起的练剑练出来的茧子。对这样的一双手来说,去杀了傅红雪,帮他提早解决这些痛苦,是一种荣耀。
      “傅红雪。”燕南飞以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轻柔的语气道。
      傅红雪的意识中只有无边无尽的痛楚的海洋,完全没有其他的感觉了。
      燕南飞抱起他,紧紧地搂住他,感受到这个冰冷的身体中正在迅速流失的生命。看着陷入病痛和悲恸的深渊中的傅红雪,燕南飞不知为何有些想要牢牢记住的念头,举起掌,对着傅红雪的天灵盖,正要拍下去的时候,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一声叹息。

      燕南飞还是没有杀了傅红雪。
      因为那时,他突然想到,傅红雪就这么死了,自己会不会寂寞?
      一个人被抛下的傅红雪也许未必会让那些所谓爱他的人产生太多的困扰,但是同样一个人的燕南飞却会寂寞。
      不知何时何处染上的寂寞。大概才察觉傅红雪居然是一个人的时候,就染上的?也或许,是更早,看到傅红雪以刀代手,接过自己那一杯酒的时候?
      于是燕南飞那只要拍向天灵盖的手,就贴上了傅红雪的心脉,一股真力源源不绝运送过去,替他调息,梳理经络间流窜的真气。
      傅红雪,就当是我还的人情罢。你救过我一次,我也救你一回。但我,毕竟还是还要杀你的。

      “我死了么?”
      深夜,听着傅红雪醒来后虚弱的第一句话,燕南飞有点想笑。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所以你还活着。”燕南飞板着脸说道,然后继续手上的动作。
      “你干什么?”傅红雪察觉他的动作,吃力地瞪他。脸上还有着高烧过后未退的淡淡红晕,如此看来简直像害羞的少女。
      “你觉得我想干什么?”燕南飞解开他的衣襟,表情顿然暧昧起来,俯身凑近傅红雪,鼻尖的气息拂过他带着病态嫣红的脸颊。
      傅红雪依旧无力动弹。他想转头,猛不防唇角一阵毒蛇般的碰触。
      傅红雪一怔,疑惑地抬起头,对上燕南飞明灭不定的目光。他忽然明白刚才的碰触是什么。
      傅红雪的眼珠开始泛红。癫痫的征兆。
      短短一天之内,发作三次,加上困龙钉,这虚弱至极的身体恐怕再也承受不了。那样傅红雪就必死无疑。
      燕南飞破天荒地救了一次人,就让这个这么轻易死了,总觉的有些吃亏。
      他当然不是个喜欢自己吃亏的人。
      所以他不能再激得傅红雪病发。
      燕南飞哈哈一笑,“这是我的床。”
      傅红雪抿唇,也在努力抑制自己的症状。
      “你太臭了,我不能忍受一个太臭的人躺在我床上。傅红雪,你有多久没洗澡了?”
      在傅红雪的愕然中,现任江南第一公子那双温柔多情的手,轻易地解下了他的腰带。

      (洗澡这段我就省略了吧……救命,再写下去我有冲动想开燕傅长篇坑了,不行,我要忍住,我不想从一个冷西皮爬到一个更冷的西皮orz。。。。。。。。。。)

      尾声
      临死的时候,燕南飞睁着眼睛望着云天之巅大殿天顶上大块的巨石落下,心中说不清自己是后悔还是不后悔。
      傅红雪真是个有趣的人。最后他想。可傅红雪对自己,从来都是是无趣的,只除了那天自己为他洗澡时。
      “难道你是南宫世家的处子么?”这样特意转头对他说的最后的玩笑,傅红雪都无动于衷。他们总归是共处过一个浴池的交情。
      罢了罢了,也许这就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的命运。
      正义总是要战胜邪恶的。燕南飞没有什么不甘心,不过是成王败寇,自己输了而已。赢了的话,他也不会对那些人手软。
      哼,如果再有一次机会,他肯定要杀了傅红雪。
      但是,没有那样的机会了,所以死的是自己。
      燕南飞本以为傅红雪会和明月心决裂,他知道了明月心的那些过往,知道她间接害死了他的太师父,还会原谅明月心和她毫无芥蒂地在一起么?他将傅红雪丢给明月心,本是想让他质问明月心。
      看到明月心对深感羞辱无法动弹的傅红雪大呼小叫毫无顾忌的故作担忧的模样和她身后寸步不离的小矮子,燕南飞突然心生恶感。
      明月心作为妻子简直是武林第一的蠢女人。在丈夫有危险时,还毫无顾忌的和一个爱慕自己的男子结伴同行查探他事,她有作为别人妻子的自觉么?莫非她打算就这样把傅红雪带回明月楼,依旧和这个小矮子出双入对,在傅红雪——她口口声声深爱的丈夫面前?她让傅红雪如何自处?
      燕南飞杀了雀奴,掳走明月心,并没有真的想要傅红雪来。
      可傅红雪还是来了。
      傅红雪什么都知道,他最孤单的时候被这些人抛下,他比任何人都有理由不再理睬这一切的是是非非。
      他还有足够的理由背弃全世界。至少燕南飞那样认为。
      如果傅红雪能够像燕南飞这样想得开,对自己好点自私点,那么燕南飞自己就可以不是一个人了。
      但正如傅红雪的大悲赋是白莲金光,燕南飞的大悲赋只能是红莲狱火一样,他们就算都是一个人,也是迥然不同的。
      当燕南飞循着傅红雪的思路去想,忽又了然。傅红雪来,并不代表他原谅,只是代表他对过往的释怀。他不再恨任何人,傅红雪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傅红雪的一个人,是云淡风轻。就算世界背弃了他,他也不会背弃全世界。他从地狱中来,心灵并未浸染黑暗,因为他心中自有宁静如水的月光,这样的光明没有浮躁的热情和自以为是的热度,纵然艰难,也足够拯救他自己。
      能够救赎傅红雪的,从来只有傅红雪一个人。
      只是,花白凤,叶开,南宫翎,周婷,明月心,这些人最后居然都要靠一个傅红雪来救赎。一个他们在最紧要关头丢下他一个人苦苦挣扎的谁也没有关心过的傅红雪。
      明月心和周婷即使死亡,也要在他的怀里才能得到安息。看到周婷瞬间白发的时候,燕南飞就知道,周婷也要死去了。
      这样很好,傅红雪,又将会是一个人了,无爱无恨的一个人。能够做这样的一个人,又有什么不好?
      燕南飞的一个人,是众叛亲离。多么适合自己的一个结局。燕南飞闭上眼,什么都不愿再想,放任自己编织一个旖旎的梦境——从那条腰带被解下开始的另一个故事。
      云天之巅轰然倒塌。
      燕南飞的人生,结束了。
      而傅红雪的人生,会继续向前。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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