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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铁头人初入少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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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净抓了一个大活人,自然不敢大喇喇回寺庙去。不过他到知道,这林间有几座茅棚,是进山的猎户用来歇脚用的,可以暂时把人藏一藏。
他心里打着算盘,先找个隐蔽的棚子,将偷蚕的小子放上一放,待他回了寺庙,拿齐工具,便来料理了他。不过这样想着,难免又害怕游坦之被路过的猎人发现,坏了他大事。此计不成,只得另想办法。
时值中秋,草木凋零,慧净看着满地枯草败叶,灵机一动:他不如找个地方,挖个坑,拿些枯草将这小子掩了,既闷不死他,又教旁人看不出来,最后做个标记,除了自己,又有哪个找的到?到时候新新鲜鲜将他宰了,再合适不过。
慧净反复推想了两遍,没发现什么破绽,当下就挖了个坑,将游坦之丢了进去。
游坦之躺在坑里,不能动弹,只冷冷盯着慧净和尚。慧净被那视线刺得浑身不舒服,便踹了他几脚,警告道:“你再这般看我,我便提前将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游坦之无法说话,自然无法作答。慧净只透过铁头上的一道缝,看见他息肉丛生的嘴向上弯了弯,似是在冷笑。
慧净莫名觉得心底一寒,又踢了他几脚,这才匆匆将他埋了,赶回寺庙去。
快到悯忠寺时,迎面走来两个圆字辈的小和尚,一见慧净就叽叽喳喳道:“啊呀,慧净师叔,这大半日你到哪里去了,刚才庙里来了几个少林寺的高僧,说是要找你哩。”
慧净一听大吃一惊。原来这慧净本是少林弟子,生性桀骜,犯了许多清规戒律,一年多前擅自出寺,四处作恶,引得江湖群雄群起而攻,最后不得已藏进这悯忠寺做了挂单的和尚。慧净知道这些年师门一直四处寻找他,一听少林寺找上门来,哪里还有乖乖回去的道理?
这时又听一小和尚叫道:“慧净师叔,你怎么提着山中野物?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佛门弟子岂可轻易犯杀戒……”
慧净不等小沙弥把话说完,突然挥出两掌,狠霸霸道:“我便是犯了杀戒又怎么地。”
话音间,两个小和尚胸前各受一掌,飞出半丈来远,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立时毙了命。
慧净眨眼间杀了两人灭口,却是毫不变色。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便飞快地遁入山林,逃之夭夭。
却说游坦之被恶僧慧净拿下后,不甘心坐以待毙,想起图谱上的武功曾多次救过自己性命,便催动体内的冰蚕不停运转。往日冰蚕在体内游走时,游坦之只觉得十分通达舒畅,可今天却处处受阻,时时间断,每每经过颈椎中上、肋骨左下、两股外侧,便又麻又痒,让人难以忍受。游坦之咬牙挺着,冰蚕每运行一个周天,窒碍感便消减一分,如此反复十来次,游坦之感觉四肢稍稍恢复知觉。
没等他欢欣鼓舞,慧净却是去而又返,一把将他从坑里拎出来。游坦之正运功到关键处,被这么一打岔,只觉得冰蚕瞬间变成了万千把钢针,轰地爆炸开来,刺得他几乎昏死过去。一时间体内寒毒乱窜,只弹指间功夫,游坦之的铁头上便爬满一层薄薄的白霜,整个人向外冒着寒气
一旁的慧净只觉得气温骤降,拎着游坦之的三根指头,一根根粘在了一处。慧净不由怪叫一声,将游坦之摔在地上。他一面搓着指头,一面冷眼看着游坦之,知道他是蚕毒发作,除非有人用内力化解,不然只能被冻死。
慧净心中犹豫,若是救他,说不得会被少林寺的人赶上来;若是不救他,又白白浪费了一身冰蚕血肉。
稍微犹豫间,游坦之已冻成一坨冰雕,寒烟缭绕,逼得慧净不敢近身。慧净绕着游坦之转了两圈,见自己果真捞不回半点残渣,心下大恸,忍不住哭道:“我的蚕儿啊,白白叫这杀千刀的小子用了去。纵使他死个千万次,也比不上一个你。”
哭过之后,又劈手砍了一段树枝,插在游坦之脚底,趴在地上好生拜了一拜,这才一面擦着眼泪,一面看着游坦之,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这世间从来拜天拜地拜父母,叩神叩佛叩祖宗,却从未有人叩拜过一条小小虫豸。恶僧慧净的拜虫之举,当真是全不顾人伦礼法,怪诞之至,可笑至极。
游坦之丝毫不知慧净已经走了,只觉得全身越来越冷,神智也越来越模糊。他忽而觉得自己变成了鸟,在空中任意翱翔;忽而又觉得自己变成了鱼,在水中翻腾游耍;忽而置身于绵延万里的花海,忽而又置身于高耸入云的山巅,真是:恍见如来登极乐,飘飘然兮欲成仙。
就在这混沌之际,游坦之突然觉得下腹丹田生出一股热流,一路上行至头顶,又一路下行至脚心,将他从幻象中拉了回来。他清楚的感觉到,这股热流正在与体内寒气争斗,时而游走于四肢百骸,时候蜷缩于五脏六腑。一时间,游坦之觉得经脉具断,五脏皆焚,疼痛无比,只恨不能立刻死去。尔后热气越来越热,冷气越来越冷,使得他半边身子犹如烈火灼烧,半边身子如坠冰窖。露在衣衫外边的肌肤,时而赤红,时而青紫,好不吓人。
莫约过了两个时辰,这场躁动才渐渐平息下来,身周的冰霜也全部融化,只在泥土中留下一圈湿痕。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游坦之才有力气睁开眼睛。此时恶僧慧净早不知去向,游坦之颇为不解,暗道:“怎么不见那恶和尚?是了,我方才运功被他打断,情况凶险万分,他一定以为我是死了,便不再理我。”
游坦之感慨了一阵,慢慢坐起来,一时觉得头晕目眩,手脚酸软,胸闷气短。微微一咳嗽,竟吐出老大一口黑血来。游坦之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后笑道:“先遇恶僧,后行功出错,最后能留一条命在,实在侥幸,侥幸,想来是老天爷怜我,不忍心早早就将我收了去。”
转念又想:“这片林子是不能呆了,万一那恶和尚回来,一定还会来抓我。”当下就认了个方向,蹒跚离去。
游坦之渐行渐南,不久到了中州河南地界。
他自知铁头骇人,便昼伏夜出,露宿山林,专挑僻静之处行走。他此次来到河南不为其他,只为找到神医薛慕华,恳请他为自己除掉铁头。
不过,许是那天行功出错的缘故,这几日他频频感到肺腑绞痛,手脚酸软,只有在按图谱运功时才稍微缓解。
这天傍晚,游坦之在一处风景秀美的山中落了脚。他孑然一身,毫无拖累,踏行山水,倒也潇洒自在。
待他摘了些野果,打了两只野兔烤来吃了,远远听见两人交谈声,一个高亢尖利,一个低沉憨厚。
只听憨厚的那个道:“虚怀师兄武艺高强,虚行师兄精通禅法,两人自然都是很好的。”
尖利的那个道:“非也,我达摩院座下,历来功法第一,禅法第二,不可本末倒置,因此,虚怀师兄才是虚字辈第一弟子。”
憨厚的那个念了声佛号,没有接话。
这时两人走得近了,尖利的那个道:“咦,好香的味道,似乎有人在这附近烤东西吃。”
游坦之忙把火灭了,攀到树上躲起来,心想:那人说达摩院,想来是少林寺的和尚。那再好不过。嵩山少林在登封城郊,与洛阳相去不远。薛慕华先生家住洛阳,如此算来,没几日路程。
又听那憨厚的道:“大约是哪个小师弟,填嘴来了。”
说话间,二人来到游坦之藏身的树下。这二人一高一矮,高的那个二十五六岁,浓眉大眼,鼻子扁平下榻,容貌颇为丑陋,矮的那个二十岁出头,五官端正,透着灵气。二人手里各拿着一根的戒棍,正是少林巡逻僧人。
那矮个子一指火堆,道:“不像不像,你看那一地骨头,倒像是个荤和尚。”
那高个子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心的别过脸去,嘴里念起了往生咒。
游坦之瞧得分明,只想等他们离去,就换一个无人地休息。谁知肺腑间突然一阵绞痛,差点从树上栽下来。树下两个和尚听见响动,纷纷抬头来看——只见一个黑脸怪人正藏在树上,虎虎看着自己,两人骇得大叫出声,抱成一团。
游坦之顿时大感受伤,跳下树来,飞快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