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笑马狂歌》雨中的爱丽丝

4、第三章 夜半古刹影重重

　　游氏双雄出道极早，那时兄弟二人青春年少，英俊潇洒，武艺高强，江湖人称“玉面双雄”。后迁入蜀中，在川滇交界处建了个庄子，取名聚贤庄。游家兄弟大方好客，过往的江湖中人无不倾力结交，凡有所求皆尽心尽力，颇有孟尝之风，所以二人虽不算武艺绝顶，但在中南武林极有威望，江湖中人便渐渐去了“玉面”二字，只称他们双雄。
　　双雄扬名江湖后，迎娶川中冷氏姊妹。这对姐妹花出生武林大户，姐姐善舞长鞭，妹妹善使双剑。四川人杰地灵，姐妹二人皆清秀貌美，是当时有名的美人。
　　游坦之从小容貌出众，受人喜爱，只是落在阿紫手上，被铸了个铁头，一张好端端的脸算是毁了。
　　游坦之跑着跑着，心中不忿渐渐散去，不禁想道：“那两个和尚一见我，就被吓得不轻，可见我这幅尊容实在是不堪入目。虽说男儿不看重外貌，但普天之下，绝没有一个人愿意变得如此丑陋。如今我这样，平常人是不会多看半眼的。不看不说，若是看了，免不得受到惊吓，如此想来，也不怪那两人失礼。”
　　又道：“只是今后，若我成家立业，没有姑娘愿意嫁我，该如何是好？不如继续游荡山林，或者出家为僧。我这般相貌，不知有没有寺庙愿意收我。这里距少林寺不远，到可以过去看看。”
　　这样想着，心里一惊：“真要如此，游家岂不是绝后？真是大大的不孝。只希望早日找到神医，取下这铁头。”
　　胡思乱想之际，残阳落尽，月上梢头。
　　不远处青灯点点，隐约可见飞檐楼阁，墙角逶迤，竟已来到少林脚下。游坦之停下脚步，驻足观看，只觉得宝刹庄严肃穆，令人心生敬畏。若不是他如今相貌骇人，定要进去好生进一炷香。
　　突然，寺院的围墙蹿上一道黑影，身法极快，几个起落间，消失在夜幕中。游坦之揉了揉眼，再定睛一看，四周黑魆魆的，哪里有什么黑影。于是自言自语道：“我是累得很了，应该找个地方，赶紧歇下，明日好赶路。”
　　当即找了棵大树，藏在树冠中，和衣而眠。
　　梦中他来到个黑暗，阴冷的地方。不知从哪里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他抬起头来，不远处有个肌肉纠结的大汉，背对着他，赤、裸上身，站在一座火炉边。他瞧着瞧着，心里没由来一阵害怕。这时那大汉回过头来，面孔脸竟是阿紫。她手里拿着个烧红的面具，对他笑道：“铁丑，你答应过我，我说什么，你便做什么。那你过来，试试这铁头，合不合适？”他摇了摇头，拼命后退，阿紫见状，满脸不高兴，一把抓住他，将火红的面具按在他脸上，道：“萧大王要杀你，我瞒着他将你藏起来，好心给你铸铁头，你怎么不知好歹？如果萧大王撞到你，你哪里还有命在？”
　　铁罩一碰到肌肤，“呲”的一声冒出白烟，焦臭四散。他的脸烧了起来，一路烧，一路烧，烧到脖颈，烧到胸膛，烧到大腿，最后包裹全身，宛如置身地狱。
　　他叫道：“姑娘，疼啊！姑娘，快放手！”
　　阿紫的声音远远传来：“你应当好好感谢我才是。”
　　他哭喊道：“就让萧峰杀了我罢！让他杀了我！我不铸铁头！不铸！”
　　“啊！”游坦之惨叫一声，惊醒过来。全身上下剧痛无比，阴冷至极，是虫毒发作了。连忙跳下树，将脑袋从胯、下穿过，双手抓着两只脚，催动冰蚕运行周身。
　　这是《易筋经》中的一个姿势，每每修炼，有解毒奇效，是游坦之的救命绝招。
　　只是他心神不宁，被噩梦影响，无法专心运功，一来二去，疼痛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剧烈。不一会儿，游坦之维持不住姿势，倒在地上，翻滚痉挛，嗬嗬喘气，最后耐不住疼痛，拿头“咚咚咚”撞树。
　　这时，旁边突然有个声音道：“看你那么痛苦，我来帮你解脱罢。”
　　说着，一道劲风从背后袭来。游坦之双目通红，想也不想，便回掌一击。两掌相对，空气为之一滞，随后劲气狂涌，摧枯拉朽，游坦之鲜血狂喷，撞飞在树上，来人也好不到哪去，噔噔噔退出数丈之远。
　　那人无防备下，只觉得一股奇寒钻入手掌，顺着奇经八脉一直流进肺腑，寒到心头。顿时惊异道：“好小子！这是什么邪功！”
　　游坦之并不答话，一掌击出后，体内阴寒之气消除大半，全身竟十分舒服，一时间迷惑不已：“难道是这人帮了我？”他抬起头，来人是一个身形魁梧的黑衣大汉，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冷电般的眼睛。游坦之暗道：“不，不，他根本是要杀我。一定是刚才手掌相碰，将我体内寒毒渡给了他。”
　　游坦之所猜不错。他被无数毒物咬过，体内积毒甚多，数月以来，《易筋经》化解了十之六七，剩下的只能暂时压制。这剩余的几分毒质，混合了冰蚕和无数毒物的毒汁，是天下至毒，如果假以时日，必能一一化解吸收。但那日运功时，被恶僧慧净打岔，内功一时中断，所有毒素一起发作，幸亏蚕毒霸道，极阴极寒，延缓了毒质蔓延，这才没有立刻毙命。游坦之体内毒质扩散，再运行《易筋经》收敛是艰难万分。但这毒质如流水一般，逼出一点，就少一点。是故一掌拍出，方感觉周身舒泰。
　　如今游坦之是个名副其实的毒人，连内力中也带着毒。换做普通人，中了这掌早就死了，但这黑衣人武功实在是高的恐怖，仗着内力深厚，将乱窜的寒毒压制下来。他检视自身，知道自己身重奇毒，怒吼一声，起手一记“伏魔掌”向游坦之攻来。
　　游坦之不懂招式，见状只能迎掌拍上。黑衣大汉晓得他毒掌厉害，错开一手，抓住他两只小臂，左右一拨，游坦之立刻门户大开，黑衣人握掌为拳，狠狠捣在他胸前。
　　一拳即中，黑衣人全身一震，入手一股雄厚的内力震得他手臂发麻，他向后跳开两步，心中惊异：这铁头怪人看似年纪轻轻，内力居然和我不分上下！实在是怪异的很！
　　游坦之中拳之后，一时间经脉逆流，内功激荡，险些闭过气去。辅一交手，他就知道这黑衣人与慧净天差地别，武功之高，绝非自己能敌，一时间心中惶惶：莫非我今日要载在他手里？当下心念急转，做了个攻击姿势，口中大叫道：“看我冰蚕毒掌！”
　　黑衣大汉浑身一凛，以为他隔空出击，连忙闪身躲避。游坦之趁机拔腿就跑，脚下生风，一息之间窜出了老远。黑衣大汉登时明白自己被耍了，羞恼不堪，一时间寒毒激荡，遁入经脉，渐渐提不起内力。他跋身朝游坦之追去，大笑道：“好好好，好得很。传说星宿老怪有一门化功大法，专门化解他人内力。今日一见，果然不凡。想必你师父丁春秋一定很喜欢你，才将这邪法传给你害人。”
　　游坦之脚下不停，心中却道：“什么化功大法？什么星宿老怪？我哪里有什么师父，叫做丁春秋的？想必是那黑衣人想分散我注意力，好借机抓住我。我不去理他，赶紧跑了才是。”
　　游坦之修炼《易筋经》内功，内力本就高深，又炼化奇寒冰蚕，突飞猛进，放眼天下，已鲜少有敌手。是故他丝毫不懂轻功，奔行之速，疾逾骏马。
　　那黑衣大汉倒是身怀绝世武功，轻功更是精妙了得，只是身中寒毒，一时间速度与游坦之不相上下，总也追赶不上。偶尔鼓气一跃，向前逼近数尺，游坦之大惊之下，反而跑得更快。二人就这么你追我赶，跑了半个时辰，游坦之最先支持不住。他先是毒发，后又被那大汉一拳捣在胸口，受伤不轻，只靠内功苦苦支撑。这样狂跑一阵，已是强弩之末。
　　于是他一面跑，一面喊：“这位前辈，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偷袭我在先，我还击你在后，就算一一抵消，两不相欠可好？”
　　那黑衣人轻蔑一笑，道：“你等贱命，岂能和我相提并论。”竟是不依不饶，不打算善终了。
　　游坦之心中有气，暗忖：“这人行事乖张邪佞，出手便无故伤人，又自视甚高，毫不把他人性命放在眼中，中了我的寒毒，也实在是活该。”这时一个踉跄，腿脚酸软，丹田干涩，内力几近枯竭。听见黑衣人逼近，只得一咬牙，继续奔走。
　　突然，只见前方古刹重重，橙光微微，又跑回了少林寺脚下，游坦之心道：“少林寺名门大派，高手云集，我不如进去躲一躲，料想这人不敢追来。”
　　这么想着，一阵发足狂奔，行至寺院之外，提气一跃，跳过墙头，化作一道黑影，遁入这座千年古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