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 虹》妍芝

9、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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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事。

　　哥伦比亚。

　　酒吧外。市丸挎着单肩包靠在路灯下，借着昏黄的光看书。不时有人进进出出。他挪了挪自己的脚，长时间地站立让它们有些酸软了。再扭一下脖子，然后又向路灯靠了回去。继续看书。非常安静。门童认得他，知道他不喜欢和别人说话，也不和他聊天。看着他从天一黑就到这里来，一直到酒吧关门。他在等人。
　　过了很久。白哉从里面走出来。礼貌地和一起打工的同事说了再见。市丸看见他，收了书本装进包里。便在原地不动了。只是，一直看着他。

　　白哉瞟了他一眼，然后自己沿着那条每天都走的路回家。夜风总是很冷。

　　梨芗的死对爸爸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反正他已经长大。
　　而他总是排斥去用那个男人的钱。他想要自食其力。

　　“白哉，我骑车载你。”市丸跨上旁边的机车。
　　“我有脚。”白哉不回头。
　　市丸追上去。

　　“这么晚回家很危险啊......”他从侧面看着白哉冷漠的表情，自顾自地说笑着，“你那么好看，这么暗的环境里，什么酒鬼流氓的把你认成女孩子了，可不好。”
　　“不然，我们干一架。看看我是不是女孩子？”
　　“不要。我舍不得。”市丸眯着眼睛笑。
　　“怕输就给我滚远些。”
　　“你今天嘴巴特别坏呀...”市丸一把拉住白哉T恤儿的袖子，往自己胸口一带。白哉猝不及防地贴了上去。市丸立即环住他。

　　“你TMD放开我。”白哉近距离的和他对视着。表情丝毫没有慌乱的痕迹。他有些失望。有时候真的很想看...他不受控制的样子......
　　“真要打起来...我肯定不是你的对手。”市丸笑着说完了这句话，很快放开了他。他也该为自己的人生安全着想。留着命才能继续他的追求。

　　“啪啪啪啪...”黑暗中突然有拍手的声音响了起来。

　　白哉和市丸立即转头看了过去。

　　“真是场调情的好戏呀~~！怎么不继续了？”一群手上拿着棍子的混混站在不远的地方，　　“我们可是难得有现场版可以看的，不如你们继续搞，我们拍下来拿去卖吧，给你们工资怎么样？”其他几个人跟着起哄，嘲笑声此起彼伏。

　　白哉一看便认出来，是学校里的那些流氓。上次有两个人被市丸打断了腿，现在来报复了。

　　“别傻站在那里，开始做吧。让我们过了瘾就放过你们。不想死的话就听话~！”他们围了过来。嚣张地横着白哉和市丸。“两个男人搞是什么样子的呢，很好奇啊。哈哈哈哈~~”

　　白哉转头看了市丸一眼，觉得他今天出奇的安静。要是以往的话，他从一开始就会激烈地反击。而现在，他也在看他。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白哉觉得一阵焦躁。
　　“滚开。”他回头向那些人说。

　　“你小子TM以为自己是谁，敢跟老子这么说话？”站在前面的那个人对着他吐了口口水，拿着棍子就要冲过来。
　　“等一下。”市丸开口了。他拍了拍白哉的肩膀，示意他靠近自己，白哉站了过去。

　　“我觉得，照他们说的做比较好诶。他们人多，我们打不过他们的。”
　　“去你妈的~！”白哉先是给了他一拳，然后猛地像那群拿了棍子的人冲了过去......

　　20分钟后。

　　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的白哉，看着市丸丢在一旁的手枪，“MD你是故意的吧。为什么...不早拿出来。MD。”想起那群人看见枪就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白哉很是不甘心。
　　也累得不成样子的市丸，干脆躺在了白哉旁边，脸上仍然带着淡淡的笑意，“想尝尝，和你并肩作战的滋味而已...真没想到你这么经不住打......不过，还好我拼命护住了脸......”
　　“去死~！”白哉踹了他一脚。踢在腰上。疼得市丸大叫了一声。
　　“白哉你真坏~！”嘴巴还是不老实。

　　白哉不过是在学校食堂里没有给他们老大让座位。

　　但弱肉强食的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他们深深了解这一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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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烟踩灭了。看见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打了个电话叫助手把车开了出来。

　　“志波海燕...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他向机场一路狂飙的时候，心里只有这一句话。

　　........

　　“董事长，有位朽木先生坚持说要见您。我已经告诉过他没有预约你不会......”
　　“罗嗦什么，快让他进来！”

　　从市丸那里回来，恋次就在忙那批货的事。所以他是唯一一个，不知道坠机事件的人。见到白哉的时候，只有些奇怪怎么他没走。

　　“恋次你要小心。”白哉一进办公室就直接切入了正题，“我觉得市丸有阴谋。”

　　“你居然担心我？”恋次从抽屉里拿出松紧来，绑起了披散着的一头红发。

　　白哉在机场给市丸打的那个电话，是恋次接的，当时，他们正在谈判当中。
　　白哉就是觉得市丸居心叵测。
　　等到要登机的时候，才突然反应过来，他是想利用自己来扰乱恋次的心神，做掉他。把公司纳入他的名下。

　　市丸从来不要一个和自己有着不同目的而做事情的伙伴。

　　他已经他们对话的内容中觉察到，恋次准备听从白哉的意见，只做最后一手了。

　　“他可能派了人暗算你。要小心。不要太相信身边的人。钱是很可怕的东西......”白哉最后看了恋次一眼。离开了。

　　他走出去的时候，站在公司外面，看着四周四四方方的无数窗户，看着街上形形色色的行人过客，突然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恋次的敌人。心里不禁紧了一下。这个世界太过复杂阴险。
　　这个孩子。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打车回自己的家，想到，最后还是没有走成，忍不住嘲笑了自己。以为自己多看得开，最终还是被这些羁绊束缚住了脚步。
　　幸好这公寓是按年交费的。要是退了房，现在自己只能上酒店。只有失眠。

　　坐电梯上了十三楼，出来。提着行李往宿舍走。突然看见了门前靠墙坐着的男人。

　　志波...海燕.......

　　白哉看到，他一个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射进来。橙黄色的。照耀到他和他以外的部分。周围突然就变得很安静。
　　他埋着头，就那么坐着。仿佛一千年，一万年也就那么过去了。
　　地老天荒。

　　白哉心里突然泛起一丝酸涩。心里想着，要是自己这一次真的上了飞机，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样的话，对他，对海燕来说，究竟会意味着什么......

　　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他咬咬嘴唇。

　　说没有犹豫...那是骗人的。
　　白哉有些艰难地移动着自己的脚，向着那个雕像一般的男人走过去。
　　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又开始不堪重荷。他想着自己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做着勉强自己的事情。但其实，那些他都可以不在乎的，真的。

　　惟独在不准许他去爱别人这一点上，他觉得自己受尽了煎熬。很难过。

　　这场游戏是自己开的头，既然不能够继续，那么也要由自己亲手把它结束掉。
　　他努力地，说服着自己。

　　男人坐在那扇门前一直没有动。仿佛外界发生的一切都已经与他无关。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么专注的样子。他也许也迷茫，怎么一切就成了这个样子。是不是，大家都要一起走向毁灭。

　　白哉在他跟前蹲了下来。到了嘴边儿的“海燕”变成了“志波海燕”。

　　“志波海燕？”声音轻轻的。

　　他终于，抬起了头。
　　神色有些，慌张。
　　他胆怯地，揉了揉眼睛。

　　白哉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心里刚刚筑起的城墙正在渐渐瓦解掉。分崩离析。

　　“...对不起。我骗了你。”海燕开了口。

　　什么。

　　白哉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抖了一下。他觉得若不是自己蹲在地上，一定会支撑不住倒下去。
　　这，永远都不是假装坚强的时候。

　　那个男人接着说，“我骗你说回家睡觉。你把我送到了楼下。我就赶你回家了。我明明知道你很想上去。我明明知道你很想照顾我。我明明知道...你喜欢我。......浦原浦原。你为了什么，要受这样的苦......”他站了起来。还是一副，心虚的样子，“...我...这就跟你回家。我跟你回家。我保证.....不会再来了。再也不来了......是我...错了。浦原...我煎蛋给你吃好么？你最喜欢我煎的蛋了.....”

　　“海燕！”
　　白哉突然抱住他。用手臂将他整个儿地环在了自己的胸口。两只脚一软，自己也跪了下去。
　　他抱着他，紧紧地抱着。

　　怎么会是这样。

　　他并不知道坠机的事情。他以为只是那天自己的拒绝伤害了怀里的人。
　　他不知道这个男人因为他，担惊受怕到了疯狂的程度。到了后来甚至连哭都不会了。
　　不敢去机场。就趁浦原离开的时候，自己偷偷跑到了这里。呆呆坐了一下午。

　　忏悔。不知道该对着谁。爱也，无处可放。只剩下闷死一样的难受。

　　“是我啊。我，朽木白哉。”他捧起海燕的脸。让他直视着自己。“是我。认得么？”他的唇贴了上去，像羽毛一般轻轻地拂过海燕的眉心，脸颊，鼻梁，嘴唇，“是我...是我.....是我啊......海燕......”然后又疯了一样地把他搂进怀里。“你是...怎么了......”

　　海燕的眼睛闪动了一下，就好像离体的灵魂又重新归位了一般。

　　“白...哉......”他喃喃着，“白哉......”
　　他突然拉开面前的人，双手握着白哉的手臂，“是你~!是你对不对？白哉！是你！”他猛地把白哉拉回来，“你没有死！你没有上那该死的飞机！你没有死！”

　　他突然地兴奋把白哉吓得不轻，“海燕......你在说什么？”
　　海燕没有听见白哉的话，他只是自顾自地兴奋着，“你没有死。太好了。你没有死~！”他抱住白哉，开始疯狂地吻他，窒息一般。

　　“放开他。”

　　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在电梯门口。他们停下来。

　　白哉回头去看，是市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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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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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哉在口干舌燥中醒过来。黑暗中，看见旁边注视着自己的市丸。

　　“你出去。”他虽然虚弱，仍不想再受到这个男人的点滴恩惠。冷汗从他的脸颊上淌了下来。嘴唇发白。

　　“你发烧了。白哉。”市丸把毛巾从他额头上拿下来，在一旁的面盆里清了一次，重新放到滚烫的额头上。再将白哉放到外面的手重新搁回被子里。

　　“我不喜欢你。市丸。你不用再做这些无用的努力。”他咬着牙偏过头去，昏痛的感觉几乎要吞噬了他。

　　因为打工回家的路上下起了瓢泼大雨，市丸刚巧有事没有去接他。他淋了一路的雨，半夜回家便生了病。

　　几乎是听不见的，微微的呻吟声......
　　市丸竟然从隔壁爬了起来，过来照顾他。

　　“白哉你要赶快好起来。赶快。你死了，我也不要活了。”他回避那个话题。一直回避。只是笑着闹着，说些自己想说的话。就像现在这样。

　　白哉一阵晕眩，不想再理他。就那样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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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这些。
　　记忆对他来说，从来都是可有可无的。而就因为这样。它们也是不受他控制的。

　　他被海燕抱在怀里。脑子里却想着市丸的事情。他茫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叫你放开他你TMD没听见吗？”市丸大步地跨过来，伸手开始拉扯。海燕不放手。市丸就一拳挥了过去。白哉向上一挺身子。那一拳，就笔直地落在了他的胸口。他闷哼了一声。　　“咳咳......”

　　市丸和海燕都愣了。

　　胸腔还在震动。但可以感觉得到，那里面，几乎，是空的了。

　　“咳咳......放开我，志波海燕...咳......”

　　市丸退到了一旁。笑容不见了。
　　白哉从海燕怀里挣脱出来，站起来。他看着市丸。

　　他不知道他刚从机场回来。查到他没有上飞机高兴得恨不得有一双翅膀可以飞到他面前。可是，当他到了他身边的时候。他却和另一个男人，抱在一起亲吻......

　　市丸，你可以笑，可以生气，可以发疯.....就是...不要让我看见你....伤心的样子。

　　白哉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然后他转向了海燕。

　　“警察先生。我.....没有忘记自己说过的话。我说过，我会帮你。所以，现在，你可以问你想知道的事情了。问我，问他，问什么，都行。”

　　海燕坐在地上。仿佛自己是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上。

　　“......”

　　“......看来这个游戏里，最投入的人，还不是我呢。”白哉无所谓一样，忍住胸口的疼痛。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过去，站在市丸身边，“既然你不想戳破这一层纸，那么不如我主动一些，我来告诉你。你们一直在查的，那批货，就是我们的。是我们的。我跟他，是一伙。你应该逮捕我，把我们枪毙掉。”

　　“..白哉...你骗我......”海燕站起来。要去拉他的手。白哉一手甩开他。

　　“是你自己在自欺欺人。我说过你再靠近我我还是会揍你。”他刻意与海燕保持着距离。

　　市丸什么都没说。他那个时候只是在想，要是自己傻一点，钝一点，会多么的，美好.......

　　“...白哉.........”海燕除了这两个字以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白哉继续着：“那批货很快便会运出去，很快。那个时候，这个游戏，就可以，真正的结束了...”

　　市丸突然绕到海燕身后，对着他的后颈用手刀狠狠劈了下去。海燕整个人一软，倒在了地上。

　　“白哉。这不公平。”他面对着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白哉看着倒在地上的海燕，没有说话。
　　他又重新蹲了下去，从他上衣的口袋里，摸出了警员证。

　　他没有看过他母亲的，没有看过绯真的。他...只看过这个男人的。

　　他仿佛透过他，看到了自己想看的一切。

　　海燕....

　　看着上面那个年轻人。终于流下眼泪来。
　　一滴。两滴。落在警员证上面，模糊了视线，模糊了字迹。
　　但是，他感到自己可以那么清晰地看着他。

　　那是他英俊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