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 虹》妍芝

5、第 5 章

　　“海燕啊，我不要去~！”浦原扭捏地挣扎着，引来大街上行人侧目。
　　“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罗嗦的男人！”海燕毅然决然。
　　“我也讨厌啊！可是人家真的不想去嘛......”
　　“你...你你...你是男人就少跟我罗嗦！”

　　海燕总是忍不住要吼他，但看着已经有路人，表现出要过来围观的架势了，而且眼神多半是以鄙视人口贩子样砸向他，他不得不压低了声音边说边拽着浦原向前走，“人家哪一点儿配不上你这小子了你还摆高姿态？别说没钱没势没长相。长得衰就已经倒了八辈子霉了偏偏还是个没前途的条子......奋斗20年也不见得买得起人家修的一栋房子而且哪天血溅沙场了连泡儿都冒不出一个来...就你这样的，大街上能抓出一把来，给谁谁不要...”

　　“...去你的~！我就那么…那么差劲？！”浦原突然挣脱开海燕的手，吓得旁边一过路的女人差点儿摔一跤，海燕连忙朝别人摆摆手。

　　再回头的时候，浦原脸上一贯开玩笑的表情也倏地不见了。
　　两个人僵持在傍晚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有风。“我就知道，这是早晚的事情......”浦原埋头，喃喃着。

　　“浦原......你...站过来点儿~！”沉默了好一会儿，海燕才先开口。

　　他意识到，刚刚，自己说了有些过分的话......MD都是空鹤那孽障给害的......他咬咬自己的嘴唇。
　　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对待别人，即使不是浦原，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孩子，这话也说得太过分了。
　　他凭什么那么说别人，他自己又好得到哪里去......如果别人没拍过色情照片他拍过这也可以引以为傲的话那就另当别论。

　　真是笑话了。

　　“...咳咳......你要继续拽也给我站过来些浦原，我有夜盲，现在黑了，我看不清你。”

　　他有些尴尬，努力提着气又试了几次，但那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三个字，自己就是说不出口。

　　对不起。
　　我错了。

　　他说不出来。
　　“浦原......浦原......”

　　......

　　“好了！你不要这样叫我的名字...每次这样叫我的名字就会跟疯子一样给我一顿好骂......也罢也罢，走吧。”浦原对着海燕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上前去拉他的袖子。“怎么？这样就被我吓到了？？看来你还是一点儿都不了解我嘛。”

　　浦原你难道没有发觉自己每次难过的时候都会埋头喃喃自语么？我知道的也许比你多……

　　“我那么了解你干嘛难不成你要跟我过一辈子么……= = 还是让人家大小姐好好去了解你吧。”

　　海燕推了他一下，看着这个人变脸比翻书还快瞬间气结，本来还想...还想好好哄哄他的......现在看来是没这个必要了。

　　两人就这么拉拉扯扯地走到酒店附近，抬眼看见一辆轿车在门口停下。
　　司机走下车，打开后座的门。一个穿浅粉色针织衫的男人从里边儿出来。骨架很好看，身材刚刚好。头发披在肩膀上。

　　“哇~！现在的年轻人会不会太夸张了。”浦原的嘴呈O字型，顺便装模作样地伸手去抓海燕的头发。抓住扯。“居然染成大红色，你浦原叔叔都没这么前卫过！”

　　“去你的~！”海燕打掉他的手，揉揉自己的头皮，“跟这儿装什么老大，有种你去染成葵花色试试！”（你失算了，儿......|||）

　　接着，后面的轿车上又下来几个穿西装的男人，像是保镖。他们跟在红头发的人后面，都进酒店去了。

　　“靠~！”

　　浦原觉得，现在，惟独只有这个字可以形容他心里不平衡的感觉了，“拽什么拽，你浦原叔叔就是没赶上好人家，要不然就开直升机到马尔代夫吃晚饭！有什么…有什么了不起的......喂~！海燕你等等我！”
　　他追着不理会他径直走到前面的海燕，也跑了进去。

　　“迟到了13分06秒。”海燕一进大厅，就看见了抱着手坐在沙发上的空鹤，一副以强凌弱的质问模样。夜一戴着耳机坐在旁边儿，眼睛闭着。
　　“堵车，大姐。”浦原看了看她们，又看看海燕，随便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吃饭的房间里，冷气吹得海燕有些抖。他本来就不是主角，也没人怎么搭理他。他就自顾自吃着菜，喝着酒。几杯酒下去了才稍稍暖和过来。
　　他本来也不擅长喝酒，所以这会儿脑子也有些不清醒了。
　　最近不知是怎么回事儿，经常喝醉……

　　饭吃到一半，海燕一个不小心，把红酒倒在了袖子上。

　　“我去洗洗，你们继续。”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我陪你。”浦原拉住他。
　　“疼你的女朋友去吧，跟着我做什么。”海燕嬉皮笑脸地拿掉他的手，然后回身抱住浦原的头，悄悄说，“要不是夜一好得没话说，我才舍不得把你让给别人呢……哈哈哈……”还抱着浦原的头就是不松手。
　　“海燕你喝醉了。”浦原拉开两人的距离。空鹤看着，皱了皱眉头。“海燕！”她叫了一声。
　　“我才没醉！谁说我醉了！我清醒得很！”他说着，走去开了门，出去。

　　走廊上开着壁灯，棕红色不怎么亮。走在地毯上面，脚下软软的，海燕只觉得重心不稳。　　脑子里突然被才毕业那会儿，穿着制服的浦原占据了。
　　深蓝色的布料，过分年轻的身体，年轻的脸。

　　他说以后有钱了要到普罗旺斯隐居。带着老婆一起。
　　海燕问他怎么不带儿子。浦原看了他一眼，说自己不想要孩子。
　　他还说浦原，你以后一定变卦。男人女人都一样，一旦老了就想要个孩子。
　　浦原笑着摇摇头。说你要不要打赌。
　　他说，赌就赌，你肯定输。
　　浦原还是笑，跟他说，不，是你输。

　　他们互相诋毁，嘲笑着对方人面兽心。

　　浦原其实你一点儿也不差劲。差劲的是我。
　　生活对我来说，好像从来只有责任。再没有其他。
　　我自己想要些什么。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从来。没想过。
　　我辜负了我自己。

　　扭开洗手间的门，轻轻的音乐声流淌出来，Free Loop。
　　突然胃一阵翻涌，海燕赶紧跑到水池边儿，一呕，吃的东西全给吐了出来，吐到最后实在吐不出东西来了，只剩下了满嘴的胃酸味道。
　　额头上面布满了汗水。难过得要死。
　　早知道就少喝点儿了。海燕想着。
　　转过身，靠着大理石的台子滑下去，蹲在地上，两只胳膊搭在膝盖上面。

　　“志波海燕。你的饮食习惯不好啊。”

　　他触电一样抬头。朽木白哉？！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记得他的声音。特别的。
　　本能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想要跑。手却被拉住。

　　“怎么每次都是逃跑……”白哉捏了捏他的手腕，“志波海燕，当真……需要我主动么？”说着就已经拉过他的身子贴了上来。

　　海燕的紧张是不言而喻的，但他的视觉可能真的出了问题，狠劲眨了眨眼睛，还是看不清已经离他很近的白哉。
　　只感到一阵一阵他喜欢的味道随着那人的气息飞扑在自己脸上。
　　连音乐听起来，都变迷离了。

　　奇怪的是，这次他竟然没有反感。心里的感觉除了紧张还是紧张，是不是就是太紧张了......|||

　　突然，他的背抽动了一下，“放开我，我要......”推开白哉，又趴到水池边去了。
　　仍然呕不出什么东西。五脏六腑都在往上翻，无力地吐着酸水。
　　海燕只觉得全身像要虚脱了一样。

　　“......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就说过，你容易受伤。”

　　白哉走过去，扶着他，让他立起腰来。
　　从旁边抽出一张洁面纸递给海燕。“现在你身上，真是好味道。”
　　海燕当然听得出他是在讽刺自己。

　　“这样子对待病人，你这医生当得也不错。”

　　“这么说，你是需要......我这医生的安慰？”白哉抱着手，背靠着大理石台面。回头看旁边的海燕。
　　额发已经湿了，袖口沾了桃红色的液体。他捧起水来漱了几次口，洗了个冷水脸。
　　也不知道清醒了没有。

　　白哉也知自己怎么了，竟然向他那边侧身，在他脸颊上飞快地印上了一个吻。
　　轻轻的。无声的。

　　“这个是还你的。我这个人从来不吃亏。”
　　还没等海燕反应过来，嚷一句“你以为这是借书啊，还有借有还了~！”接着跳脚......
　　洗手间的门又已经被人推开了。

　　“白哉你......”
　　冲进来的男人一头火红色的长发，脸上带着的表情，非常奇特。

　　反正海燕看不明白。

　　他还傻乎乎地捂着自己的脸。

　　“你~！”看来男人已经转而将注意力放到了他身上。

　　而海燕就那么捂着脸，满脑子都是飞舞的“两次了”的字幅。
　　两次了。

　　“你是什么人？”
　　“恩？”他突然反问别人。= =
　　“我问你是谁啊~！”男人快爆发了。白哉什么都不说，只是静静地站在旁边。

　　“海燕你在干什么？”这个时候，浦原也走了进来，“怎么这么久？”

　　他又注意到气氛有些不对。转头看见了那个怒气冲天的红发男人。
　　针织衫贴着身体，看得出他的胸膛在剧烈地起伏。

　　什么事儿要发这么大火儿......他正在心里琢磨着。

　　“喂~”他靠近海燕，悄悄说，“你是不是偷看别人...方便了？”
　　“去你的！”海燕突然反应过来，也只有浦原，有这种让他突然回神的本事。

　　“白哉，他是谁？”红发男人见从那傻子嘴里问不出什么来，便转移了对象。
　　“他啊......”白哉还是环着手，慢悠悠的。话说到这里突然就停了。

　　海燕转头去，看他。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好奇，他会说什么......

　　白哉好像是故意的，冲他轻轻地笑笑。
　　又是那种转瞬即逝的表情。只对他一个人的。

　　“他是我的病人。”他这么接着说了下去。

　　“病人？！治病治到洗手间来了，你还吻他~！！”
　　“恋次，你适可而止。”白哉的表情倏地冷了。
　　“我怎么适可而止？你从来都没有这样......”
　　“跟我出去，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白哉不理他自己转身走了。恋次见状也跟着跑出去。

　　“你看什么看！？”海燕保持捂脸姿势，倒像被人扇了一巴掌。
　　他现在，可能宁愿被人扇一巴掌。= =

　　实际上从恋次那句“你还吻他”一出口，浦原就呈参观珍稀动物状，两只眼睛扎在海燕身上。
　　仿佛要扎出两个大洞来......

　　“你们三个刚才在这里干了什么？”浦原貌似十分平静。

　　“三个人？......好！浦原你不纯洁！”海燕这会儿有时间跳脚了，“那红头发小子是后来闯进来的！”
　　“闯？！”浦原冷笑了两声，“怪人家破坏了你的好事是吧？”

　　“好事？好个屁~！”海燕拉起他的领子往上提，“你也是男人，你被另外一个男人吻吻看，看你会不会觉得那是好事~！”
　　“那你吻我试试。”浦原紧接着他的话，说得面无表情。

　　“......浦原你真是有病！”海燕却骂他。

　　浦原不说话了，只是那么看着激动的海燕，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留下海燕一个人。一个人站在那里。
　　音乐还响着。循环不停。

　　“你拽哦~~！夜一还不是成天请你吃饭？我有说过什么吗？小气~！”他冲着浦原的背影吼。“我招谁惹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