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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向晚(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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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晚(二)
何时为山,何时为水?不过我们这些附庸高雅者自以为的浮想勾勒。
我掀开帘子抱琴走进去的时候,李二白九正互相挤眉弄眼。
“佳人赴会,我等先退!”
说完这话,这白九还偏偏用一种很小但是偏偏全屋人都能听清的声音极快地说道:
“兄弟,我俩已经死了,你得争气晓得不?早日拿下这女人,让她拜倒在你石榴裙下,也算我俩含笑九泉了。”
然后俩人便真的一溜烟跑了。
我心生好笑,随便地把琴搁在台上就了事,回头端详那年轻男人。
温文尔雅。
我总想能用这词形容的男人一定绝迹,可是,我终究看到了这样的男人。
温文尔雅。
他全身上下没有过多饰物唯头上一束发玉环,通透,却成奶白色。
“小女子姓向,单名一个晚字。”
“哦?既如此,姑娘自可以唤棠棣一声‘不拭’。”
“向晚意不适?向晚谢先生一份心。”
这时他捏起笔来,写了两个字。那字不羁地很,笔锋锋利。
不拭。
我看到那两字,微微笑出了声,
“想必先生也知道那日佛偈一事?”
他没说话,自顾自写了四句
菩提本无树
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
何处惹尘埃
那字古朴圆润,全无半分嚣张不羁。
我的眸光渐深,
他的眼色几番晦明。
“那日之事两位兄弟已告诉棠棣。实在唐突佳人!意在此向姑娘赔罪。”
“先生客气了,哪来的什么唐突不唐突故侨孟蛲斫崾兜搅肆轿缓糜眩
“姑娘客气,那俩人比不过姑娘竟还敢去叨扰大师清净,实在不该!”
我面上有些挂不住,值得抿一口香茶掩去不快,这才开口。
“所幸大师非树非台,我仨这等小小尘埃还动不了大师澄澈。”
“呵。”
我抚着杯子,陶瓷传过来一阵寒意,指尖泛上了白色。
我想起那两张字,心里发寒。
未曾详谈,已经给了我下马威。
“说来的确有幸,二哥九弟正愁无法来再接触到姑娘,不承想姑娘竟与不拭意趣相投,对不拭拟的名字这般中意。正好能再相见。”
“还不是他俩,好说歹说非得要先生来圆场子。”
“哦?难道是这般先就定下了的。”他面上浮过一层惊诧。
“不拭倒还自认风流,以为打动了美人芳心。”他笑得云淡风轻,倜傥洒脱。
“先生实在说笑其实音乐这种东西最难得说,全无对错,而至于高山流水,又有谁能真正说那曲子里何时为山,何时为水?不过我们这些附庸高雅者自以为的浮想勾勒。奏琴相交也不过一幌子。在这世间女子若想能经商,有多困难先生也知道。若不取个捷径,实在难以出头。这不恰好向晚这一手琴还拿得出手,这才敢拿这琴做文章。世人爱附高雅,向晚便随之。傍在树下好承荫。向晚想帮上哪颗大树就取哪位公子大人赐的名。圆了他们的面子之余,向晚也能以‘知音’之名获得些许便利,何乐而不为?”我笑得轻巧,送一口茶入喉,上好的花茶苦意更甚,凉气顺着血液向着四肢蔓延。
“那姑娘这‘闭门之曲’可是大亏了!棠棣虽自命不凡,但也还知道这身价可比不上陇中公孙仪。”他信手拨弄几绺头发,漫不经心。
“公子说笑了,这身价岂是这一时的。人多要饭多,过活了这么久的公孙家早就应该退出这个舞台了,有怎么比得上随教后起之秀,四公子?”
“哦?”他抚了抚袖子,一点银芒一闪。
“其实我比较感兴趣姑娘的身份,连薛妗楚这样的人物也能为姑娘效命,安安心心地做一侍琴女厮,不知姑娘呢?”说这话时,三枚银针向我飞来。
“哦?”我轻巧一笑,扬起手中花茶,杯中水送着牡丹扬出来,我伸手一点,水珠与牡丹便突地凝在了空中,不偏不倚,三片牡丹对上了三枚细针。华谢泡的茶,恰到好处呵。
一击不成,他便拂袖坐好,等着我的话。
“先生恼羞成怒了?”我抿尽杯中最后一滴茶,嫣然一笑,“唉,这可得怪你那些个笨师兄与笨师弟了。一个个居然真没发现风雅的老四竟然是他们这些人登上教主位的最大对手!唉,真可惜这些人从来没说过这番话,不然我今日说时,先生不至于反应大到了起杀着的地步呵。这些人呐,真是害人不浅。”
说得轻巧,我心里却是后怕,那针来的真快,若非他未动杀念,怕赢不了这么轻巧。比之当年,他越发精进了。
“至于我么,”我歪着头,手扣在桌面上,“先生,不拭虽妙,但若心里头不澄明,任尘埃堆积,那可真真不妙。”
华谢进来奉茶的时候,不拭已去。她看了眼地上的碎瓷与水渍,修养很好地并未多言,敛眉说道:
“妗楚姑娘已去了,走前留封口信,要姑娘早日将许好了的紫竹洞箫给送去。”
我摇着杯子,茶水澄明,映着华谢的发髻。样子很素,显得意棠棣刚给她插上的那奶白玉簪不伦不类。
我浅抿了一口。
“我想你主子意棠棣一定没要你给我在这茶里下毒。”
她身子一晃,神色间多了层颓然与萎靡。
“是,所以我失败了。”
“华谢死了几天。”
“十日。”
“墓上刻的什么。”
“意容氏芳菲之墓。”
“易容。真难听。”
她屈膝跪了下来。
“你家公子的童养媳夫人很懂分寸,从未透露过你们的存在。可是你们不知道吗?一个做生意做得极好的女人往往很精明也很有手腕。”我换了个姿势坐下,“所以,永远别相信做生意的女人表露出来的东西哦!可惜啊,你们还是以为我的反侦察能力以及易容能力很差劲;还有,对我与你家夫人的情意深度的判断,你们也失误了哦。”
我终于很荣幸地看到修养很好的罗衣大惊失色。那一刻,我心里头涌动着一种奇异的快乐与舒爽。
“你挺聪明的,知道戴上了这个发簪就等于与意棠棣认了亲,紧要关头还能想到来倒打一耙杀了我来坏事。只不过很可惜,你在估摸错了我的同时,也估摸错了你那好主子!他比我,还是他比较厉害的。”
“怎么说呢,我不喜欢杀人的,可是你杀了华谢,我也不至于善良到以德报怨,所以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我摆摆手,她颤颤巍巍地叩首忽又倒了下去。
一簪白玉如金针,都做了封脑去记忆的功效。
我冷笑的时候,妗楚推门而入,没好气地看着地上躺着的人,翻了翻眼睛。
“这个一定可以把半活不死的死老婆子摇光折磨得半死不活。”
“是该她忙忙了。”
妗楚扑哧笑出声: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老太婆了!什么表情啊!故作深沉状!”
我也觉得好笑起来,意棠棣给我的无形压力这会子终于散去,我于是捏着妗楚的肉,阴笑到:
“要不你也试试和一俊美少年勾心斗角地说上几句?”
“能看不能吃,别扭!”
说完就大摇大摆地拎着罗衣从窗户口跳了出去。
“你的紫竹洞箫!”
“留给你哄老公!”
妗楚走了,短暂的欢喜之后我心里头忽又烦闷起来。我捏着针,引好了线,又不知道该绣些什么,心中烦闷更重,气极了就将眼前的细白绸子架推倒在地。又连摔了四只杯子一个壶乜诖γ谱诺钠潘憬饪?墒蔷蚕吕纯吹揭豢榭樗橛衲睦锿酚制鹆颂垡狻S谑嵌钠匾痪跛拢崾苏庖蝗铡
若算得不错,明日还有一场仗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