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云归之西征》郭紫嫣

21、风云变幻

　　三人两骑，连夜赶赴长安。升平实在困极了，子仪就一手握缰，一手把她抱在怀中。金光见他着实辛苦，提议与他轮流抱着孩子。
　　长安高高的城门就在眼前了，可是这青天白日的，却城门紧闭，城头上兵士，巡防更加严密，在剁口依稀可见，刀枪耀眼，偶尔还可见到上弦的弩箭。如临大敌一般。
　　闻说太子李豫率三千亲兵，离长安东二十里处，扎下大营，郭子仪决定，先去见李豫，不管怎么说也要先把升平还回去。
　　李豫愁眉不展的陷在金交椅里，长安城近在眼前，进不进城，却让李豫两难。鱼朝恩分明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啊，不过令的可是他这个当朝太子，说什么皇帝病重，要禅位给太子，李豫到了长安脚下，却接到父皇旨意，让他的三千亲兵，驻扎城外，只让他独自进宫见驾，兵马不让进城。这一句兵马不让进城，倒让李豫心中打起了小鼓，想那鱼朝恩把持朝政日久，朝中文武谁人不是仰他鼻息？鱼朝恩的反心昭然若揭，偏偏父皇视而不见，只怕有朝一日是养虎为患啊！父皇有病，为臣子者怎能心安？可是一旦是鱼朝恩假传的圣旨，这大唐江山，可就要易主了！
　　“禀太子殿下，汾阳王郭子仪与金光国师求见！”李豫闻言激动非常，从位上蹦起身来：“快快有请！”自已再也坐不住，在大帐内踱来踱去。
　　“臣郭子仪，金光，叩见太子殿下！”李豫一箭步上前，双手托住郭子仪的双臂：“两位王兄，切莫行大礼！二位王兄，恰是小王的大救星啊！”郭金二人顺势站起身来，郭子仪道：“太子殿下，微臣是不是您的救星，尚无论断，但是微臣给您带来一个人来！”“是谁？”李豫惊疑问道。“父王！”一个稚嫩的童声传来，随即一个孩子童跌跌撞撞奔了进来。“升平！你怎么来了？”李豫且惊且喜，一把抱起女儿“鱼朝恩那个老贼，把郡主献给西域法王那个魔头，那魔头劫杀微臣，明的打斗不过，就以郡主来要挟微臣，微臣才被贼人掳去。”郭子仪在旁简单解释。升平趴在父王耳边细声细气得说：“子仪叔叔，为了升平，手上流了好多好多血！”郭子仪心头一沉，原来自已腕上的金枷玉锁，还是被小升平看在了眼底。
　　李豫心疼女儿，小小年纪，就先尝了这么多苦楚，心中又十分感念郭子仪和金光二人的舍身相救。因此待二人更加礼遇。
　　简单的听李豫说一遍眼下的形势，郭子仪沉默片刻：“要不微臣扮成你的近侍陪您进宫，见机行事？”李豫眼前一亮：“有汾阳王在侧，何人能奈我何？”金光思索道：“不可，殿下一走，这三千亲兵群龙无首，俗话说好汉难敌四手，郭兄武功再高，若是鱼贼请了圣旨来，郭兄还得束手就擒”李豫闻言不禁又烦恼起来：“那依金国师的意思呢？”金光毅然道：“微臣，愿随殿下进城！”李豫思索片刻：“金国师的神通法术，小王也见识过，有金国师同行，倒也甚好。”金光道：‘你我君臣这一进城，吉凶未卜，老贼敢不敢动我们君臣，还得看郭兄的！”李豫道：“行军大元帅印就交由郭兄，可传令天下兵马京师勤王！”
　　李豫和金光进了城，催马直奔皇宫，守卫一见是太子殿下，不敢怠慢，即刻放行。
　　李豫进宫谒见父皇，金光在偏殿等候，候了许久，有侍卫来传旨，太子爷在内宫侍疾，令金光留宿在此。
　　金光本想从宫人口中探探口风，可是这些人，如论怎样打探，只推说不知，问的紧了，面色一变，跪地哀求，金光不禁心烦意乱，也不知皇帝和太子是何光景，自已困在此处，与软禁何异？既然太子不能有信息传来，看来他的处境更是不妙。
　　晚上初更时分，有宫人来请，说是鱼总管要见国师。
　　一进门，就看见鱼朝恩冷着个脸子，正居中坐着，太子李豫反倒在左首相陪。金光先给太子行了个大礼，又冲鱼朝恩拱了拱手，自已下垂首坐了。
　　李豫神色极差，眼睑红肿，定是哭了许久，金光心中一沉，莫非？刚想开口相问，只听鱼朝恩尖着嗓子道：“金国师，先帝已与昨晚驾崩了！”金光起身冲着李豫就拜：“微臣金光，叩见吾皇万岁……”“别，金国师，您可要好好劝劝太子，他好拟了禅位诏书，禅位给咱家！”金光闻言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这鱼朝恩果然反了！他一振袍袖：“大胆！鱼朝恩，你反了不成，敢要挟殿下！来人啊！将他拿下！”门外侍卫充耳不闻，金光大怒，一拍桌案：“待本座先除了你这阉贼！”鱼朝恩闻言，不怒反笑：“金国师，果然是国之栋梁，只是大行皇帝闻说金国师，抗旨出京，已下旨将玄心正宗一门弟子，尽数拿了，押在狱中。”“卑鄙！”金光喉头一甜，强行咽下，咬牙说出这两个字。“窃钩者诛，窃国者王候！自古皆是！”鱼朝恩没觉得有丝毫的不耻，他转脸问李豫：“太子殿下，国丧在身，外族番王对大唐虎视眈眈，还请殿下交出行兵元帅印，咱家好去调动兵马布防！”
　　“哈哈哈！”金光闻言朗声长笑：“你去调动兵马布防？不用劳鱼总管大驾了！已有人代劳了，估计这会儿，勤王之师，已往长安进发了！”鱼朝恩闻言又惊又怒：“是谁执了帅印？”金光笑而不语，李豫充耳不闻，鱼朝恩心头一跳：“是郭子仪是不是？”金光冷哼一声，不理他的话茬“郭子仪，除了他，还能有谁，他竟然还没有死！西域法王这个老贼，骗我的一百个童女，竟然连郭子仪都杀不了！”鱼朝恩的脸色十分阴郁：“来人啊！传我令去，围了汾阳王府，将所有人等，乱箭射杀！”有侍卫应了一声，就要退下“且慢”李豫也立起身来，与金光同时出声阻拦，鱼朝恩冷冷道：“他郭子仪不是用兵如神么？咱家就是死，也要他全家陪葬！”金光道：“鱼总管，金某人想请你卖个人情。”“卖你人情？什么人情？为郭府人求情？”金光道：“我想鱼总管只恨郭子仪一人对不对？”鱼朝恩仔细想了想，好象是这么回事。于是点点头：“那又如何？”“想请鱼总管放过郭府合府之人的性命，金光愿出城，将郭子仪抓来，任由鱼总管处置！”鱼朝恩闻言，眼前一亮，忽然面色一黑：“你与郭子仪情同手兄，你把他抓来送死，你且让我如何信你？”金光双眉紧锁：“我金光向来不喜诡计，正是因为他和我情同手足，且有连襟之亲，所以我只愿去将他抓来，但求总管开恩，只须留他一命即可。”鱼朝恩还是将信将疑，金光发狠道：“罢了，罢了！你且去杀他郭家满门吧！等你杀了他们，再让郭子仪将兵来，把你老家也给抄了！”鱼朝恩打了个寒战，心知这句绝非玩笑。闷闷道：“你这一去，如同鱼归大海，要我如何信你？”未等金光开口，李豫立起身来，怒道：“本御不是在你手中？大行皇帝尸骨未寒，你就苦苦相逼，将郭子仪拿进城来，你若肯饶他合府性命，本御就是写下退位诏书，禅位诏告天下，让你的皇帝当的名正言顺！”金光道：“要抓郭子仪，还须一个人助我！”鱼朝恩并不深问：‘好吧！你若敢玩花样，咱家就先让未来的皇帝陛下，血染五步！“
　　长安城外勤王兵马，陆续来到，扎下大营，旌旗蔽日，大营绵延二十里开外。
　　金光直接到中军帅帐来见郭子仪，把城中情势一一说明。郭子仪闻言双眉紧锁，太子在老贼手中，是不能硬拼，否则会玉石俱焚：“金兄，你当真要将我交由那老贼处置？”金光道：“汾阳王府一百多条人命啊，全在你一念之间。”郭子仪道：‘金兄啊，你我相识多年，我郭子仪是贪生怕死之人么？若是能救他们，我就是斧钺加身，又有何妨？只怕我陷那老贼之手，更没有救出太子的机会了。”金光见他神色凝重，微微一笑：“金光也非铁石心肠之人，哪里忍心真让你去送死，你且附耳过来，我早有计较！”郭子仪听完，想了想道：“金兄，你就算定，那老贼会这么做？”金光胸有成竹：“我看他恨你之深，定会如此！况且有此等布属，郭兄你是有惊无险啊”郭子仪思来想去，觉得此计可行，叫来贴身校卫，交待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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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寒霜，更冷的是人的心。
　　长安百姓万万没有想到国师会为了荣华富贵出卖自己的兄弟。老阉贼在朱雀长街立了金罗帐，吩咐御林军，将长安百姓们驱逐来立在街两旁，他要当街折磨郭子仪，以震摄天下。
　　闻说汾阳王郭子仪被兄弟暗算受伤被俘，这就要押进城来，百姓们暗地里咬碎牙齿，大唐国的百姓，谁人不知郭大帅是再造大唐的功臣，谁人不知汾阳王爱民如子？
　　郭子仪双手反缚，身上几处大穴都被封住，此时说他是无有缚鸡之力，都不为过。金光从子仪身边走过，子仪低声道：“金兄，我性命托付与你了……”金光表情凝重，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将心一横手上绳索一扯，子仪脚下一个踉跄，单膝跪在地上。金光心中一痛，子仪微微眯下眼睛示意：我没有事！倔强的站起身来。虽说这做戏是给外人看，受苦的可是郭子仪。体内气力不接，却还要极力跟随上金光的马，胸口似有团火堵着，又痛又闷。喉头一甜，一口血从口角溢出来，他心中一惊：金光这是用的什么封穴手法？这样看来，如若两个时辰之内，不解开穴道，自已心脉就会受损。
　　“狗贼！”百姓们心中暗骂，却不也不敢出声，年轻后生按捺不住，想要冲上去痛殴押送汾阳王的金光，被自家老人含着泪死死拽住胳膊，因为街坊牌楼上箭弩时刻瞄准着骚动的人群。金光一身华服，跨着一匹高头骏马，春风得意的神情，溢于言表。手中握着一根绳子，绳子缚在跟在他马后之人的手臂上。待众人看清马后徒步之人的面目之时，不禁睚眦俱裂。有些长者已是暗暗垂泪。
　　“乡亲们，郭某很好，劳烦大家挂心了。”面色苍白，唇角带血的郭子仪一身素衣，双手被捆于背后，步履沉重，但依旧腰挺得笔直，嘴角含笑朝众人示意，明朗的笑容像阳光刺入每个人心中，在大家眼前的汾阳王，依然如凯旋而归一般骄傲。
　　“识时务者为俊杰嘛！”鱼朝恩这个老阉人坐在金罗伞帐之下，看了看被绑缚着了郭子仪，冲着金光赞许一笑，面上的香粉龟裂开来，皱纹散射，将整个脸化成一个老鳖的壳，“金国师，你还真把郭子仪带来了。”
　　金光拱手作揖道：“鱼千岁，金某这兄弟实在不识抬举，望您老别计较，现在他已是个阶下囚，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了。”
　　“哎？！国师，你这就错了，郭子仪这个人啊，你看着他要死了，他还能蹦跶。”鱼朝恩摇摇头，“杂家也老了，看不得血腥，这样吧，闻说他是武状元出仕，你就把他武功给废了，杂家也就安心了。记住，可别太血腥了。杂家也是个吃斋念佛的人啊。”
　　“好！”金光一瞥子仪，凤目满是肃杀，一步一步朝郭子仪走来。郭子仪忽然哈哈大笑，啐道：“枉你自称守正辟邪，你今日所行就连魔道都不齿，我看百年之后你怎么去见列祖列宗。”
　　金光闻言，清俊的面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勾起唇角微微一笑：“我对郭兄可算是仁至义尽了，废了你，可保汾阳王府一家百十余口，你可得好好谢我！”
　　刚说到一个“谢”字，金光身如虚影转到郭子仪背后，从玉枕穴一路点下，郭子仪闷哼一声，只觉得内力在体内如叫嚣的岩浆，不住朝外冲击，找地方宣泄而出。待金光收了指，郭子仪已是汗如浆倒，内衫全湿，身子微晃几欲跌倒。此刻，他俊朗的容颜欺霜赛雪，就连一个孩童上前一掌，也能把他打倒。
　　一缕鲜血蜿蜒从郭子仪的唇边滴出，划过他的下颌。“郭大帅！”“汾阳王……呜呜……”这缕血是郭子仪而流，却不是流在对敌厮杀中，而是流在长安收回，却被奸臣陷害，被自己好友废了武功之时，这抹血痕似从百姓的心尖滴出，所有的人都禁不住失声痛哭，万里长城，国之玉柱毁之今日，以后还有谁守护他们的家园，守护他们的妻儿啊。
　　郭子仪虚弱的身躯晃了几晃，倔强的站的更直些，扬起苍白的脸，勾起唇轻轻一笑，阴霾的天空迸射出一丝阳光投在他的脸上，勾画出他如深刻的轮廓。百姓们静静的看着他，屏住呼吸，时隔多年，见到他那一笑人都说，那一笑可夺尽天下明亮，令人忘却万千忧愁。却没有人能形容得出那一笑的风华。
　　“狗贼！”一道白影掠过鱼朝恩的护卫，如翩翩白鹤降下，比她身法更快的是她的剑，如白龙出水，刺入金光的心脏。
　　“玄雪，你！”金光面上血色尽失，“你我多年夫妻，你竟然为了他杀我！”
　　“我不是为了他杀你，我是不想让孩子知道他父亲是个为了荣华富贵出卖兄弟的畜生！”玄雪持剑的手微微发抖，娇美的鹅蛋脸上满是泪痕。
　　金光修长的手指夹住剑身，微一用力，“咔擦”长剑折断，还剩半截依旧刺入他左胸，鲜血正从伤口汩汩而出，金光却混若无事般的走向鱼朝恩：“鱼千岁，金某想请您老做个见证？”
　　鱼朝恩奇道：“什么见证？”
　　“玄雪不顾情谊，与我刀剑相向，金某再难与她作夫妻，今日便与她和离。”金光说完侧身对玄雪道，“这衣裳是你一针一线给我缝制的，如今你我缘尽，这衣裳还给你。”
　　玄雪睁大双目，看着金光解下外袍，双手一扬，青玉法袍化作布片，随风舞起，玄雪惨笑道：“你好……”猛地抬起双掌，两道极强的掌风将布帛完全笼住，布帛在掌风盘旋而起，如利刃般割向金光。金光毕竟身受重伤，一个踉跄闪身避开，鱼朝恩完全暴露在劲风之下。
　　“护驾！你们这群蠢材。”几个卫士刚挪到鱼朝恩身前，还未站稳就被布帛割得满是满身是血。
　　金光一回身，双手如弹古琴轻拨，在半空中还未落地的布帛又飞起，以更快的速度飞向鱼朝恩。
　　“反了！”鱼朝恩连滚带爬，翻下伞帐，朝墙头招手，“给杂家射死他们！”
　　“老阉狗，你擦亮你的狗眼看清楚。看看牌楼上的是何人？！”郭子仪双臂一挣，绳索寸断，朝鱼朝恩摇摇头。
　　鱼朝恩擦去眼屎，眯眼一看，顿时双腿一凉，一股黄浆沿衣袍而下。
　　楼牌上全都是红甲修真，持着金箭朝鱼朝恩的嫡系护卫瞄准。
　　“哎呀，郭大帅饶命啊！”鱼朝恩反应还是蛮快的，立即如叭儿狗一般爬到郭子仪脚边。
　　还没等他谄媚，玄雪过来就是一脚，把他踹出两丈远：“等要是我看见姐姐一家有谁掉了半根头发，我就把你切成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