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云归之西征》郭紫嫣

18、地宫 （三）

　　金光躺在白骨中，颜色枯败如骨骸。郭子仪大惊失色，一把将他从枯骨中拽了出来，金光双目紧闭，人事不省，子仪忙让他平躺在地上，连声唤道：“金兄，你，你没事吧？”金光双目紧闭，不曾应答，身子随着子仪的推搡晃了几下，郭子仪忽而想到了什么，面色立时煞白，又呼唤了数声，金光仍是没有丝毫的生气，他探出手指，犹豫了下，慢慢摸上他颈侧动脉，触手平静而冰冷，连那一丝无力的跳动，也消失的无有了踪影。郭子仪的心陡然一沉，迟迟疑疑摸上金光心口，掌下那颗心静静的休憩在胸膛内。
　　郭子仪颓然跌坐在地上，看了看金光沉睡的容颜，两行泪水夺眶而出，犹自不甘心的，推了推他：“金兄，你为了郭某这般走了，你让我如何对玄雪交待？”郭子仪征战沙场多年，见多了生离死别，却从未象现在如此的伤心绝望。他强打起精神，伸手将金光托起。“金兄，你和我玩笑的是不是？这种玩笑…… ”郭子仪忍不住泪如雨下，“开不得……”他走得很急，地上白骨散落，脚下一个不稳，单膝猛然跪了下去，膝盖处立已有血渗了出来。郭子仪浑然不觉疼痛，确认了下怀中的金光并没有摔着，再努力站了起来：“金兄，你撑住，我一定会救你的！”
　　“他已经死了，你又何故如此。人总是要死的……”“白衣人”目光无悲无喜，仿佛手腕上垂落的血不是他身上涌出的。
　　“嘿嘿……月清玄，上次一别，已有许久不曾问候，近来您可好？”地宫深处响起一个像毒蛇般阴冷的声音。
　　“萨乌大法王，你不是要我的灵力么？还不来取。”原来被禁术困住的人就是南诏国师，听他声音一派云淡风轻，当真到了万事不萦萦于怀的境界。
　　“月清玄……”郭子仪虽在极度悲痛中，却也想到了南诏国主的嘱托，带回月清玄，接回小升平。理智告诉他，要杀法王，救下国师，当不能意气用事。
　　“金兄，你且等等，我杀了那个狗贼给你报仇。”郭子仪四下一看，角落里盘踞着四个石雕辟邪，忙抱起金光隐入辟邪背后阴影处，静观其变。
　　才一日不见，法王的脸已经苍老不堪，面上皮肤褶皱如树皮，手上、颈上一层薄皮下青经暴起，整个人哪有一国教派尊主的威严，仿佛是一个刚从古墓中爬出的厉鬼。
　　“月清玄，你等不及献出你的灵力了么？”法王伸出手，接住月清玄滴落的血，贪婪的舔了一下。随着血入口，法王的脸上褪去了一丝皱纹。
　　月清玄居高临下，看着法王这一举动，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法王忽觉背脊发冷，道：“你笑什么？”
　　月清玄摇了摇头：“你早已堕入魔道，我的灵力含有无上正气，岂是你可承受得了的？！”
　　“是么！”法王狰狞一笑，举起双手掌心相对一合，拍掌之间，插在月清玄身上的白骨剑往内刺入几分，霎时，月清玄身上血溅三尺，喷在白骨丛中的红莲上。
　　红莲被血气催开，层层叠叠绽放如朝霞，香气更加馥郁，地上的白骨竟活了一般，手骨腿骨咯咯颤动，有几只头骨滚到血洼处，翻来覆去蹭着。
　　“哈哈哈……”法王采下红莲，小心的捧入掌心，“得了无上灵力，加上两生花，白骨剑，我就是万魔之魔，可与天地同辉，日月同寿……”
　　“叽叽叽叽……”骷髅们对法王的笑声发出回应，幼小的身躯开始向自己的头骨爬去，聚拢到月清玄脚下，越叠越高，有的已经跳上月清玄的腿部，开始撕咬。
　　“妖孽！”红光涌动，赤炎带起一条火龙，狠狠撞向一地的骷髅，火龙过去，骷髅跌落在地，化为焦炭。
　　“郭！子！仪！”法王转头,充血的双目死死盯着郭子仪，“你居然敢坏我大计。”
　　“你们这帮这狗贼，出尔反尔，这地宫中本无解药？！”郭子仪手中玉柄龙如得神助，剑身上火龙环绕，轻轻一扫，周围空气便可将一切燃成灰烬。
　　法王不敢硬碰，张口吞下红莲，一道血光从喉部直灌胸腔，随着骨节噼啪作响，法王额上，臂上，颈上，肌肉隆起，身形胀大数倍，宛如一只秃鹫，桀桀怪笑：“那是你蠢，只要你死了，鱼朝恩那老阉贼，就会送上一百童女，供本座享用！本座亲手杀你，会损道行，才让你相信这里有解药，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瞧瞧你家的国师吧，只怕这会儿，已是三魂七魄散尽，再也无力回天了！哈哈哈！”
　　“金兄……”郭子仪一听金光即将散尽魂魄，惊得面色惨白，掉头回看，却见金光静静的躺在地上，容色越来越淡，如雪融冰化一般即将消散。
　　趁郭子仪心神恍惚之际，法王双手一扬，几只骷髅嗖地飞来，咬在郭子仪身上。婴儿初生时是没有牙齿的，按理来说这些骷髅也该没有牙，可那些幼儿骷髅口中犹生针芒，竟能咬破郭子仪身上皮肉。咬伤之处，鲜血渗出，但郭子仪竟没有觉得一丝疼痛，只觉得苏苏麻麻，浑身提不起劲，明亮的星眸开始涣散，几乎把持不住玉柄龙。这些婴儿骨骸闻到了血腥味，慢慢向郭子仪爬来，有一只滑到郭子仪胸口，直直朝他心脏部位咬下。
　　“铛！”就在它咬破郭子仪衣衫刹那，一枚古朴的镜子坠落于地，镜框上五枚不同颜色的灵珠神光跃出，郭子仪身上骨骸被光华一照，立时化为青烟。
　　“昆仑镜！”月清玄和萨乌法王同时惊呼，前者清冷无波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惊喜，”灵镜神珠，辟邪守正……”
　　而后者则用衣袖遮住脸，在神光照射下瑟瑟发抖，嘶声叫道：“快拿开……”
　　“狗贼，今日魂飞魄散的是你！”郭子仪见法王如此害怕灵镜，知此宝物是他克星，捡起镜子，照向法王。
　　“啊！”法王在一片光华中发出凄厉惨叫，宛如地狱中的厉鬼，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满地翻滚，不多时，便被扫成一堆枯碳。
　　“啪！”钉入月清玄手腕、心口的白骨也寸寸爆裂，月清玄失去支持，从半空中缓缓跌落在地。
　　若是平时，郭子仪必然会去搀扶他，但他现在却跪倒在地看着金光，似一尊雕塑，仿佛三魂七魄即将消散的那个人是他。
　　月清玄支撑着侧身而起，艰难道：“你把镜上玉髓取下，放入他口中，他就能回转过来。”
　　郭子仪闻言，赶忙取了昆仑镜，细看这五颗神珠颜色，水为玄，那颗黑色珠子当时玉髓所化。他用玉柄龙小心将神珠撬出，送入金光口内。
　　玉髓入口，金光苍白透明的容色慢慢莹润，不多时血色染上唇和双颊。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颤了几颤，凤目缓缓睁开，侧头吃力道：“郭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