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三年》文奈

6、6

　　机场里的人莫名多起来，也许和最近的某些活动有关，原本空荡的休息区也坐了不少人。空调依旧很冷，亚瑟飞快的脚步声很快被繁杂的吵闹声音淹没，汗液瞬间被吹凉。

　　啊啊，果然还是晚了一步。

　　脚步混乱，尽快环视了一下四周他发现也许那架飞机真的已经启程，自己的一个疏忽错过了临别的再见。一并被带走的是弗朗西斯和他原本能够跟自己在一起的一整个假期，失落和愧疚填充在心里却不知为何。

　　唔算了，反正他没心没肺的也不会在意。回去以后玩得那么开心肯定会忘记吧。

　　亚瑟轻呼一口气，身上的汗液已经渐渐消退，手心被握得发热。昨晚赶学校突然布置的任务，一下子就忘记时间，醒来以后已经错过了凌晨五点的航班，但还是匆匆洗漱急忙赶往机场。

　　混蛋弗朗西斯突然说什么要回老家结婚……哦不度假，而且一回就是一个月，还特意嘱咐要去送他。什么啊那么早！来，来不了不是我的事哦。跟我一点都没关系，虽然我本来也不想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机场的人越来越多，亚瑟揉揉头觉得自己应该赶紧回去补一觉，刺耳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哈罗……”

　　“嘿！小亚瑟！”瞬间放大的充满活力的声音。

　　“干嘛啊那么大声……”还没睡醒呢。

　　弗朗西斯用力做出一个撒娇的声音，让亚瑟觉得自己全身都起满了鸡皮疙瘩，然后听筒里传来的声响充满了幽怨：“难道还在赖床么……哥哥我好伤心，明明还在期盼最后分别时神情的一吻……然后含泪说再见……”

　　“没有！才没有赖床！我早就起来了只不过……只不过路上有点堵没赶上而已！才没有忘记呢哼。还有后面那是什么啊喂？！快点把那些妄想给我收回去啊啊混蛋！！”

　　亚瑟的头发几乎都快竖了起来，身体因为激动而发颤，一点睡意都被驱散得干干净净，喊过以后大口地喘气。旁边的人转过头来惊异地望着他，亚瑟在众目睽睽下涨红了脸，发誓以后要狠狠教训这个臭胡子。

　　“哦~。”意味深长的一声，“原来小亚瑟那么认真地记着哥哥我的邀请的啊，真感动呢。”

　　“才没有！只，只是碰巧睡不着而已！……等等你的飞机在哪？能打电话说明还没进去？”突然有点激动。

　　对方只是开心地一笑，然后声音突然就小了下来，亚瑟知道那不过是弗朗西斯故意把手机拿远故作神秘：“怎么了？想要弥补和哥哥我错过的遗憾？啊呀真不好意思，马上就进去了哦，挂了。”

　　“嘟。嘟。嘟……”

　　………………

　　哇靠这毛啊！就，就这么轻易地挂了？

　　亚瑟呆呆地握着发烫的手机，嘴角轻轻抽搐。

　　老子希望你也一起挂了。

　　滴滴。滴滴。

　　[哥哥我上飞机了。]

　　……这笨蛋，赶紧关机啊。

　　睡意全无，亚瑟长长叹了一口气，斜倚在大厅柱子上。明亮的灯光很耀眼，干涩的瞳孔酸胀难受，他使劲地眨着他们，然后又是一阵叹气。

　　手机是热的，那个吵吵闹闹的家伙终于安分地进了飞机，现在出去会看到起飞也说不定。对，他应该挥动个大旗子向他告别，上面写着“弗朗西斯！祝你上茅房掉下去~”。

　　“哈！哈哈……”亚瑟对自己这个创意感到无比的自豪，弓起身子大笑起来，顾不得旁边人莫名其妙的眼光。

　　这个提议太棒了不是么？上厕所的时候从天上坠落下来，哦太他妈符合那混蛋了！还满足了他生前死后都要裸奔的愿望。

　　“噗哈哈哈……”不行了喘不过气了，身体快要摔倒了。亚瑟使劲捂着肚子，用一只手撑住柱子恐怕自己划下去，恶作剧的愿望使他过度劳累的身体再无法得到睡意，最终脱力地倒在一旁的椅子上，摊开身体时不时笑得抽动。

　　他仰起头望着天花板明亮的灯光，眼睛几乎失明。从此他可以离开弗朗西斯好好地享受自己的生活，不必每天嗅着那家伙身上散发出的恶心气味。

　　真希望他一辈子不要回来。

　　笑声终于慢慢停止，亚瑟望着一片明晃晃的光芒出神，头脑有些空白。然后他竟然认真地思考起来如果弗朗西斯一辈子不回来会怎么样这个愚蠢的问题。怎么样？没有那张老脸，听不见讨厌的话，我的生活会非常幸福非常——平静。

　　平静？

　　啊啊。平静的。

　　揉揉脑袋站起来，理智告诉自己赶紧回家补个觉然后洗脸刷牙，不要再在这种地方丢人现眼。但是脚步似乎挪不动，亚瑟开始想弗朗西斯不在的日子，不仅仅是自己一家两口的口粮应该怎么办这个紧要的问题。

　　唔，还有我们应该出去玩玩吧？没有他固然好，不过说实话如果没有那些烦死人的建议，我还真不知道应该带着阿尔去哪。

　　亚瑟诧异自己的脑子怎么会这样的混乱，修长的手指插入乱糟糟的金发中狠狠蹂躏它们，那些想法一直一直绕在脑海中怎么都赶不出去，他觉得自己真是疯了，狠狠地捶打着头颅。

　　手机提示来电。

　　“这种时候打电话的人还真多——哎？！怎么是你？！”弗朗西斯真实的声音措不及防地蹿进脑海，亚瑟打了个激灵，使劲握住手机，“你不是上飞机了么？”

　　“咦？小亚瑟穷到没有办来显的地步么？”

　　“当然不是，我只是没看……不对这个不是重点！你不是说已经上去了么？”

　　对方表现得倒是异常轻松，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戏谑。“哥哥我还没开动啊，上去的话小亚瑟不就开始呻吟了么？”

　　“滚！！”这什么和什么啊？！

　　“我打算把飞机打下来。”

　　“………………”

　　亚瑟根本没时间思考弗朗西斯话里的深层含义，比起这个他更关注的是“弗朗西斯已经上飞机了，打手机的话会有干扰，然后就会出事故”这种问题，也许是刚刚睡醒的缘故，完全没有考虑过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弗朗西斯的所作所为一贯不靠谱。

　　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不顾一切地大吼让对方赶紧关掉手机乖乖等着到家，好不容易想起来比起这个自己可以先一步挂断电话的时候，听筒里委婉的声音和身后重叠在了一起。

　　“啊呀啊呀，你也太好骗了吧？”弗朗西斯揶揄着，朝他摊开手。

　　“哎…………？……”原地愣了一会儿，他眨了眨眼睛使劲确认了一下目前的情况，事实证明也许亚瑟柯克兰真的需要睡一觉。

　　“哥哥我太想你了，所以又回来了哦。”对方的味道突然就浓了起来，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后温暖的怀抱已经驱散了身体中所有的寒气，弗朗西斯将头深深埋在亚瑟的颈间，声音似乎都带着浓浓的暧昧。

　　咦？

　　咦？！

　　咦！！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幸福，在不经意间失落之感被温柔的怀抱驱赶得一干二净，亚瑟公主在混乱中寻找到了他的王子——

　　可惜现实就是现实。上面那几行不过是作者剧本拿错了而已。

　　“………………你根本没上飞机？”他明知故问，只为了给自己接下来的行为找一个好的理由。

　　“是哦~。哥哥我想给小亚瑟一个惊~喜呢！”身体似乎被抱得更紧了。

　　紧接着出现的是长久的静默，弗朗西斯得寸进尺的动作戛然而止，亚瑟满意地感到身后那团粘呼呼的东西立刻僵硬，然后微笑转过身。

　　日！老子揍得太他妈痛快了。

　　困意终于袭来，在弄开让人恶心的怀抱以后亚瑟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大脑严重的疲惫已经无法指使身体走动。弗朗西斯捂着过了好久还隐隐作痛的肚子，一边坐下来温柔地望着他，一边咬牙咧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呻吟。

　　“哈……疼就说出来吧？”几乎是迷迷糊糊的，睡前也要狠狠打击他。

　　“没有哦，小亚瑟那么轻柔的力度。”

　　亚瑟有些费劲地抬起拳头朝着对方晃晃，尽管自己也不保证还有没有力气：“再试一次？”

　　“……你就不能温柔点么。”弗朗西斯一脸尴尬。

　　疲倦的感觉仿佛潮水一样浸没了亚瑟的身体，眼皮终于阖上，盖住了眼前纷乱的事物。睡梦是繁乱的，记不清有什么，也记不清那道白光那个身影属于谁，他迷茫着坠入梦境，什么都抓不住。

　　脖子是僵硬酸痛的，头顶有冷气呼呼吹下来，似乎离风口很近。他在极度劳累和寒冷中发出轻微的不满声响，然后蜷缩在一起。不一会儿久违的温暖包裹在身体周围，舒适的环境让亚瑟没了警惕。

　　“呐小亚瑟，已经七点了，要不要先醒醒？”

　　谁啊好吵……才不要呢……

　　“再说这里挺冷的，换个地方吧？”

　　不要……哪里冷啊挺舒服的……唔……

　　“亚瑟？……”

　　混沌的脑海陷入沉寂，似乎有谁轻轻抚摸了自己的脸，很痒，但是挺舒服。亚瑟想也许这么一直一直睡下去也不错，虽然梦很乱，身体很僵硬。

　　至于弗朗西斯必须叫醒亚瑟而再次被打的事件，已经是后话了。

　　弗朗西斯把不耐烦的亚瑟塞到出租车里，随后一下子坐进柔软的座椅，舒展一下已经发麻的身体。“真是的，不要每次都动用暴力啊。什么时候小亚瑟也能温柔一点呢？”

　　“对你不需要温柔。”

　　“太伤心了。”司机疑惑地转过头，弗朗西斯笑笑示意没事，亚瑟在明白了什么以后狠狠地踹了他一脚。“疼！！”

　　“什么时候能踹到你喊不出疼，我的目的就达到了。”满意地扬起嘴角。

　　“你这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家伙……纸笔在哪里？哥哥我要写遗嘱，告诉未出世的孩子以后要谨慎选择朋友。”

　　亚瑟展开报纸开始看，腹诽着这混蛋买的什么报纸，里面都是些无聊的东西。“唔，不如先借给我未出世的孩子看看？”

　　“咦……？”对方惊异地转过头，他也颇感奇怪，“小亚瑟，你……怀了？哥哥我怎么不知道？！”

　　“………………靠！给我马上滚下去！”

　　司机是个细致的男人，有着清秀的面容和漂亮的手指，车厢里也是淡雅的味道，这让一贯讨厌汽油味的亚瑟心情稍稍有些好转。弗朗西斯在一旁不停地发短信，接二连三的清新音乐也让人心烦。“你侮辱了原本美好的声音。”

　　“不吐槽我你会死么？”对方一脸无奈。又是一阵短信轰炸后，弗朗西斯突然转过头，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那个小亚瑟，下次早点睡吧，都有黑眼圈了。”

　　有点诧异竟然会被关心，刚想说声没关系结果就听见了后面的一句：“就像王耀喜欢的那啥……熊猫一样。”

　　“喂！真的有那么狼狈么！”不就是没睡好没洗漱嘛，“再说了还不是因为你，不然我可以晚点起的。”

　　“哎？我以为是你打游戏或者泡妹子熬了个通宵呢。”

　　亚瑟把报纸丢在他的脑袋上：“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我可是一直工作到了晚上！”

　　他气呼呼地转过头望着窗外的景色，无论什么时候都没办法和身边的人好好相处。外面的人越来越多了，亚瑟甚至想着随便和谁在一起都不会这么倒霉。

　　弗朗西斯却是意外的沉静，这让他有些奇怪。回过头去看到对方有些愧疚的表情，宝石蓝色的眼眸里是从未有过的低沉。

　　“怎么……算了，不怪你了。”亚瑟揉揉太阳穴，“算我倒霉，赶紧把我送回家补觉。”

　　“对不起呢……”

　　“都说算了，少在那边煽情，不吃你这套。”

　　弗朗西斯轻轻笑出来，之后笑容褪掉，保持着一副柔和的表情：“对不起啊，哥哥我太自私了。如果因为这个让小亚瑟太累了我会很自责的哦。”

　　亚瑟望了望弗朗西斯，心里一紧又赶紧低下头去：“什么啊……在那边说的什么我没听到哦。”

　　而那之后。

　　弗朗西斯的亲吻落在额头上是四秒钟以后的事情。亚瑟退开弗朗西斯在五秒钟以后。六秒钟后的时候亚瑟转过头不去看他。十五秒钟后他对着车窗轻轻微笑，又担心他会看到。

　　至于细致谨慎的司机一脸诧异地转过头这件事情，我们可以放到一边不谈了。

　　“再有下次，定斩不饶。”

　　“是，我的公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