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原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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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色的行星在观景舱的舷窗外渐渐露出轮廓，因为不是云季，整颗星球在宇宙中看上去就像放置在黑色天鹅绒上的青玉一样。恒星的光温柔地包裹住这一汪温润，连反射的光谱都带着青星特有的舒缓味道。
托着餐盘靠在舱口的卫枫边吃着从厨师长那里拿来的点心边不时望望巨大青星覆盖下依在一起的两个人，刚刚还觉得香甜的滋味慢慢变成了说不清的味道。
不知道徐莫逾做了什么，不止带出了人鱼，连青星上的非法人鱼研究所也被他打包，大大小小的运输舰带着研究所分解后的各个部分悬挂在星舰后端。
除了被徐莫逾抱在怀里的人鱼，还有个穿着白袍的老头推着柜子跟上了星舰，颐指气使地指挥人给他的“宝贝”腾出空间。
至于星舰的主人则对老头的鸠占鹊巢表示无视，只是专心抱着怀里的人鱼看风景。
那样贴身的亲昵。
早先卫枫在星舰主人面前表演了一场相见欢，成功地和那个蓝色的身影认亲，确认了被包裹在毛巾中的正是在三年前被徐莫逾报了战损的邱云天。
在对方戏谑地拉开毛巾露出鱼尾暗示“福利”的时候恰如其份地表现出垂涎和兴奋，可谁又知道他当时愤恨得差点维持不住表情，只能借口去拿食物而离开。
还记得他和邱云天认识是在星网的机甲战区，那间取名为“开花”的房间在胜率排行榜上稳步上升。虽然房主是新人，却没有新人的锐气，总是漫不经心地打上几场保持住房间的资格而已。
卫枫当时恰逢中二时期，是个偏激的小朋友，先天体质导致他不能真正操纵机甲只能在网络上凭借技术凌虐其他人。这间名字极为简单的房间在某一天进入了他的视线，好奇之下点开过往记录却发现这间房间的房主竟然和不少网战名人交过手，胜率十分不错。
想来也应该是这样。
毕竟星战网是赌分升级制，如果没有高额的积分抵押又怎么能仅靠每天天几场对战把房间升到黄区。
于是他对这个比他大五岁的房主好奇了，连着几天观战后他开始下场，然后——平局。
平局，平局，再平局。
不管他用任何套路攻击，对方始终不温不火地回击，然后平局。直到他打出火来开始乱打一气，对方才忍无可忍地一击出手，轻而易举击败他。
这场毫无章法的乱打让他觉得很丢脸，正灰溜溜准备退出的时候，对方突然开口：“你的机甲修正得不错。”
正是这句话让他停下了退出的步骤。
星战网的虚拟机甲以现实机甲为蓝本，允许玩家自行修改设计。多数喜爱自制机甲的人会改造武器、发动机和缓冲装置来增加速度和攻击力，而他则因为体质关系更喜好在原来的蓝本基础上修正参数。
由于并不改动机甲外形，很多人只认为是他操控技术好，而敏感地发现他做出机甲修正的，对方却是第一个。
能发觉这一点的绝对不会是外行，后续的交流更是佐证了他的观点。
他能感受到在交流中对方或有意或无意地引导他说出自己的想法，哪怕那想法有些天马行空。但对方会为他旁征博引其他资料，甚至切入一个他原来没有想到的点来让他的想法更完善。
这么一个比老师更加理解，比兄长更为体贴的人，让他深深钦慕。
他渐渐知道了对方的真实名字叫邱云天，是个军校生，就读指挥参谋系。由于对方有时候会说起学校人鱼教区的风景，对教区围墙和那个纪纠会巡逻队的怨念，还会纠正他对人鱼的错误理解，他一度认为对方是自然人鱼。
虽然后来明白这是一场误会，但并不能阻止少年纯粹的感情。
邱云天对于卫枫来说，是把他从自暴自弃中拯救出来的人，是让他看到人生目标的人；是循循善诱的老师、是温柔体贴的兄长、是比爱人和自己更重要的人！
虽然邱云天是繁衍者还是人鱼都不会影响到卫枫对他的感情，但是记忆中那个身姿漂亮的青年变成连行动都需要人抱着的“残废”，人生、未来，所有的规划全部要重写——只要想到这些，卫枫就觉得一股怒气上涌撑得脑仁生生发疼。
×××
“老大。”踏进邱云天的房间，卫枫看了一眼躺在长椅上的蓝色人鱼后移开了视线。
邱云天嫌袍子麻烦正在无人的房间里晒天体，频繁张合着的鱼鳍体现了他对复健的重视。
“小家伙害羞了？” 邱云天抬头笑看他：“别紧张，你只要把它当一条鱼尾巴……哦，好吧。它本来就是一条鱼尾巴。”
耸耸肩，邱云天把双手放在自己的耳边：“或者你把这个当鱼头？”“唰”一下把耳鳍打开，“看，还有鳍，做剁椒鱼头吃应该很不错。”
“老大……”卫枫哭笑不得。好吧，被变成人鱼的本人都不介意，他也没什么好矫情的。
在长椅旁的地面上坐下，卫枫低下头好奇地看着黝蓝色鳞片包裹着的鱼尾，还伸出手指碰了碰：“好像不太硬。”
软软薄薄还有些透明，这样的鳞片能够保护鱼尾吗？
“应该说全身都不太硬。”邱云天握紧拳头看着凸起的骨节，不管怎么用力都觉得那只是个样子货，这种感觉并不好：“看起来只改造了下半身，其实整个循环系统都重置了。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是条鱼而不是人。”
“不要多想。”握住邱云天的拳头，卫枫毫不费力地把看似捏紧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细细感受着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的柔软手指：“这只是还没长好而已。帝国那么多人鱼，谁又会不承认他们是人类？！”
代替女性，牺牲了双腿和健康的身体成为人类孕育母基的人鱼是帝国珍贵的宝物，那些优秀的少年们克服着身体带给他们的不便坚韧而朝气地生活，没有人可以无视他们的努力。
“好了，我没有沮丧。”把手掌从卫枫的手里抽出，摸摸青年上尉短短的头毛，邱云天安慰道：“只是有些不习惯而已，这种连身体都不能自如控制的样子……有点难看。”
“别摆这种脸色。”发觉青年的表情不对，邱云天捏住卫枫的脸颊向上扯出个笑脸：“只不过是一觉起来换了个身体而已，又不是第一次，适应过来就好了。”
“这不一样。”脸颊被捏着，卫枫的声音很奇怪：“这个身体是改造的。而且实验人鱼要四到五年才算成体，你三年就出舱，也不知道身体会有什么问题。”
顿了顿，仿佛想到了什么，青年的眼睛突然闪闪发光：“要不杀掉这个身体怎么样？重新换个新的，我来养。”
如果能有具现化，邱云天相信自己的头上一定挂起一堆黑线，有时候他真怀疑卫枫的中二病是不是永远都不能好了。
军校毕业那年，他带着十五岁的卫枫去了记忆中的地点。带着点期待，不过更多的是缅怀万年前的岁月。
站在经纬度相同却已经沧海桑田的地方，不知怎么的他就对着身边的少年说起那个找寄居蟹的贝壳的故事——大概只是想要有个人知道，曾经有那么一只倒霉的“蟹”路过了一个贝壳，然后就被贝壳困住了身体。而那个咬牙切齿打算十八年后算账的灵魂，却在睁开眼后发现时间须臾已过去了万年……
那幢说想要一个看家人而抢走了他身体的房子早已不在原来的地方。
——被个非人类夺舍，还被丢到一万年后投胎。21世纪的人类表示，他的三观已经炸裂。
当然现在不是回顾过去的时候，邱云天捏着卫枫的脸恨恨出声：“你以为我是灵童，想投胎就投胎？说投哪就投哪？杀了我，你上哪找我去？”
这孩子是脑缺吧？那么一个灵异故事谁会当真？当初他也不过就是拿来给小孩当睡前故事的！
“疯子，你24岁了，不是14岁。你总不会认为人鱼死后变泡沫是真的吧。”说起来，邱云天曾经用各种不靠谱的改编故事荼毒过某个叫卫枫的小朋友。
“难道不是吗？”卫枫“小”朋友闪烁着纯真的眼神。
“……装嫩一边去。”深刻感觉小朋友学坏了的邱云天决定无视那双正在闪光的眼睛，“和东方他们联系上了？”
作为总装备部星际装备研究所的博士，阿碧利用星门作为消息的中转站只是举手之劳。
说到正经事，卫枫收起了那副装嫩耍赖的样子。低垂的视线依然看着蓝色的鱼尾，手指也在鳞片上一片一片轻轻抚摩：“东方那里已经开始吹风，他想知道要刮多高。”
“单人缴获一家非法人鱼研究所，这股风当然吹得越高越好。”
“这条消息不可信。”民众或许是容易鼓动的，但媒体不是：“仅仅是娱乐版的话，根本掀不起多大的浪。”东方家虽然涉足娱乐媒体业，也不会平白无故地鼓吹一条不实信息。
“不需要可信，只要有用。”邱云天笑道。
立于军方顶端的徐家人口少到本家只有叔侄两个人，除了徐勤上将偶尔在军事版上还能露个面，理应在风头浪尖上满足大家八卦欲的徐家太子爷却沉寂在参谋部，早就让媒体不满了——
“把徐莫逾历年的训练记录放出去，还有这艘星舰的数据。——民众不需要确切的证据，似是而非才能引发争论。而媒体……需要的只是看点，徐家太子爷本身就是一个好看点。”
“那么吸引媒体之后呢？”卫枫似乎迷上了鳞片的纹路，专注地盯着一片仔细看。
“之后么？”被卫枫摸得有些痒，邱云天动了动自己的尾巴。长长的头发从肩膀上滑下一缕，让他下意识向后捋去：“自然是……事实。”
“事实？来得及吗？”权利带来的绝对不是言论自由，如果徐家要遮掩，这件事就不会喧嚣尘上。
“当然来得及。”想到某个口口声声说要向军事法庭自首的家伙，邱云天眯起眼：“有些人总是正直得会让人相信世界上拥有正义。”
正义啊，反正他是不相信的。他只相信属于自己的公平——
等价交换的原则。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原则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