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别》夏姬无心

19、[十九]

　　进入下一个城镇要赶一天的路。洛潇驾着马车，看着沿路的风景，如今两人之间少了前些日子的敌对，缓解的关系让心情尤为愉快。他回头看了看车内正在看书的槿澜，心里计算起了行程。想到快一点就能早些到达锁音谷，不免心情更是好了些。
　　沿路已从原本的田野变成了荒野，现在又从荒野转成矮矮的小山。这些山拔地而起，阻挡了两城遥望之路。但这山，人却爬不上去，除了山脚低矮的灌木丛，整座山就是陡峭光滑的白色石壁，寸草不生。在还算缓坡的地方有些荒坟，坟边连野草也长不出，显得那些石块围成的坟冢特别突兀，长尾巴的野鸡在上面极其悠闲地踱步。
　　宽阔的大道已窄了一半，也颠簸得多。天色渐入傍晚，似乎已经不适合看书了。洛潇回头，想叫槿澜放下书休息，却发现她已斜靠在窗沿睡着了。
　　“原来比我还悠闲。”他笑着自语，将马车缓缓停靠在路旁。跳下马车，伸了伸双臂，从腰间取出箫吹起来。
　　一旁草丛中惊起一群觅食的麻雀，向辽远的天空飞去。
　　槿澜朦胧中闻到一阵浓郁的香味，然后醒来，发现马车已停在路边。她将书收起，下车四望，才看见洛潇正在不远处生火。她走进，看见火上已经烤了只鸡和几条鱼。
　　“好香啊。”她在一旁坐下。
　　“馋了？”洛潇两袖都卷到手肘上方，裤管也卷起，一副农夫样。手中的木条上插着鱼，被熟练地翻转着。
　　“对啊。”笑着承认，她细细地打量他这身奇特的装扮。
　　“给。”他递过一份，自己也取了一份直接用嘴叼着，空出两只手继续烤着鱼。
　　槿澜小小地咬上一口，疑惑地问：“竟然没下毒，这么难得的机会。”
　　“下毒这么没意思的事情太不像我的风格了。”他听出她的讽刺，针锋相对，而边吃边笑的神情，旁人看来还以为他们是至交好友。
　　她全然未迟疑地享受着美味：“你是怕下毒这种小手段被我看穿了丢脸吧。”
　　他很配合地装作害怕，然后撇过头，哼了一声。
　　“真不知道你费尽心机把我带出来是为了什么，难道还指望我带你去找人么？”她嗤笑。
　　听此，他顿了顿，然后拍掉手上的木屑，起身走到马车后，取出鎏光银缕琴，扯掉裹着的布，露出琴身。
　　琴在旁晚的光线下闪着柔和的光，流彩婉转，让槿澜顿时愣神。
　　这样精致的制作，仿佛给琴注入了生命，仅仅是琴身上的雕刻镂花，便可看出不是一般人可为。再加上琴本身透出一种感觉通透的神秘力量，使得她几乎移不开双眼，整个人就像是被琴中某种力量吸引着。
　　“给你的。”他走过来，将琴递到她面前。
　　同时将琴身某个地方一拍，露出一个暗门。
　　她没有伸手，惊愕地看着他。他连这个都发现了，她不能不佩服他的观察力。
　　“我不能要。”赶走窘迫的感觉，她立刻移开目光。
　　他往一旁移动一点，让她看着自己，然后补充说：“以后要用，对付敌人。”
　　这次，槿澜的神情变得疑惑。
　　敌人？他指的的谁？是知道了什么，有所暗示，还是试探？
　　“听我的。”他又将琴递过一点。
　　“嗯……”犹豫了一下，她伸手接过。
　　碰到琴的刹那，她似乎能感觉到琴中的生气，欲与人产生共鸣一般。虽然他没说，但是自小看了不少武林典籍的她，几乎能肯定这把琴是江湖排名前十的两把琴之一。
　　这么贵重的礼物，若说只是为了对付敌人，她不信。
　　看向洛潇，他笑靥如水，目光示意她继续。
　　她走回马车旁，出乎意料地从某个地方取出一把弓箭来，竟然能很轻松的按入琴内的暗门。
　　洛潇突然神色一冷，作出“不要出声”手势，然后警觉地往坡下望去。
　　他听到了什么？她顺着他的目光也往那个方向看。
　　悄悄地靠近那个向下的坡面，藏身于齐腰的灌木丛后再向下望。她看到十几个魁梧的汉子正挥刀围着一对夫妇和一个年轻女孩，凶神恶煞的样子一眼就能看出并非善类。
　　眼看那些人抢了夫妇手中的包裹就一阵翻搜，还不甘心地继续索要。洛潇便起身轻轻一跃，飞身直下。
　　那伙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头顶一阵风吹过，就被人踢中，天旋地转之后已经跌倒在地，一下连爬起的力气都没有。
　　“你，你是谁！”第一个爬起来的似乎就是头领，挥了刀对周围狼狈爬起的同伙吼，“给我上！”
　　十几个人便接二连三地围攻洛潇。
　　但，即便有刀，也不是洛潇的对手。他很轻松地一弯腰就闪过了攻击，几步转身，在某个人腰上轻轻拂过，转眼已到另一个人身后，笑着跃起，踩上他的肩头，还没等周围的人看见他转移地方，又落于一人面前，抓住他挥刀的手腕于半空虚晃了两圈，接着闪了几下闪到一边，负手看他们。
　　那群人被他弄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才都看清他的方位，正欲再次向前冲，只见他扮了个鬼脸，又跃起，将他们脑袋个个踩了一遍落回地面。
　　欲再次挥刀的大汉们这才发现，原本握在手中锃亮的刀已全部落于洛潇脚边，顿时傻眼了。
　　“小子，我警告你，不要多管闲事。”领头的仍然不服气，咬牙切齿地威胁。
　　“我才不多管闲事，可是你们的刀实在太丑，我看不下去了。”洛潇露出亲切的笑容，挥挥手，十几把刀“忽”地腾到半空，然后他伸出食指煞有介事地比划了几下。
　　于是，每一把刀都神奇地沿着一个形状裂成两半，仿佛被人割开一般。
　　大汉们几乎全傻在原地。
　　就像得到指令一样，刀片顿时长了翅膀一般，接二连三地朝他们飞去。
　　“鬼啊！”
　　“救命啊！”
　　等反应过来，那群人吓得连摸带爬地向后跑。
　　只是，还没跑出两步，一把把刀板就直接拍上他们后背，强大的力量把每个人都击倒在地。
　　被切成鱼形状的刀片此时便纷纷掉落在他们身边。
　　洛潇笑着走近两步：“爷爷赏你们吃鱼。”
　　看着地上这番景象，大汉们个个脸色煞白，唯恐来不及似的叩头求饶。
　　“爷爷饶命”
　　“爷爷饶命”
　　“把我叫老了。”洛潇托着额头，不满地扭过头。
　　面面相觑的人们于是赶忙改口：“大爷饶命”
　　“大爷饶命”
　　“难听……”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好俗啊……”
　　在洛潇的抱怨声中，那群人几乎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于是洛潇大发慈悲，耐心教导：“大侠，记住，我是大侠！”
　　“大侠大侠，大侠饶命啊！”
　　“好了好了，以后大侠再来找你们玩咯，走吧。”洛潇欲挥手把地上的刀还给他们，但他们却一副不想要的样子，连滚带爬，很快便逃得无影无踪。
　　槿澜在坡上看着那群人不断叩头惊慌失措的样子，就猜到洛潇又在耍什么小花样，不由得想笑，又不免叹一口气，这样子一个人，若是朋友该多好，可惜做朋友太难。事情解决，她便起身迎向他。
　　太阳已在西山头，洛潇邀请了被抢劫的那家人解决了烤好的食物，才和槿澜继续上路。
　　前面就是历城。这家人就是从历城逃出来的。城内正在捉年轻女子，据说是要把全城的年轻女子聚集起来给县令夫人治病。现在还在到处捉人，而这对夫妇把女儿藏了好久，才有机会逃出城。没料到却遇上劫匪。
　　“刚才，听他们说的时候，你在笑什么？”槿澜突然掀开车帘问。
　　“那，刚刚送他们离开的时候，你又偷偷笑什么？”洛潇将马抽了一鞭，翻身进了车厢，反问她。
　　她先是一愣，转而笑道：“被你看穿了。”
　　“是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他摆手纠正。
　　“在想什么？”左念将一件外衣披在尹箫祈身上，“天凉了呢。”
　　“我在想，凌飞他们进去了那么久，怎么连消息都没有。”尹箫祈收回注视着不归林的目光，转而投向她。
　　“放心，不会有事的。”她露出甜甜的笑容安慰。
　　“槿澜他们不知到哪了？”他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左念迟疑着想开口，却见步樊和颜莘回来了。
　　“少了几个人，冷清了好多啊。”步樊很远就开始了感叹。
　　“是啊，等他们回来就好了。”于是笑着回应他，左念在心中叹了口气，压下想说的话语。
　　“看，我们买了这个哦！”颜莘从他身后窜出来，无视左念跑到尹箫祈面前，举起一把烟花。
　　“好啊，晚上放烟花吧！”尹箫祈的心情被他们带动，也笑起来。
　　夜幕一降，四人便收拾了碗筷，取了烟花来到屋前。
　　“帮我点啦！”还没开始，颜莘和步樊就闹开了。
　　“没我不行吧！”得意地接过她手里的，帮她点上后交回。
　　烟火照着两人的面庞，像是映出幸福的光芒。
　　“以后一直由我帮你点烟火，可好？”
　　不知不觉问出口，步樊盯着她映红的脸颊等待答案。
　　“猪头，谁稀罕。”局促地别过头，她看向繁星满天的夜空，嘴角藏不住笑意。
　　“你才猪头！”
　　“你是啦！”
　　一旁，看着他们的左念把目光转回尹箫祈身上：“又魂不守舍了，你从他们走后就这样啊。”
　　尹箫祈不反驳也不承认，只拿了根烟花点了递给她。
　　“砰——啪”一束束彩光射向天空，在夜色中绽放。
　　若非别居中，绮月站在窗前遥望洒在天空的光彩。
　　面具人勾住她的肩，陪她凝望。
　　眉眼间，都是淡淡的笑意。
　　夜色，明月，繁星，烟花。
　　莫不成这就是平凡人的生活，
　　没有纷争与苦恼
　　快乐。
　　微笑之外，仍是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