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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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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天凌晨,天才蒙蒙亮,整个世界依然在沉睡,绮月和槿澜便快步走出小屋。凌飞还在门口守着,听见开门声便走近。
“你……一直守在这里?”绮月惊异地问,心中涌出莫名的暖流。
凌飞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好久,最后才道:“路过而已。”
说完,便转身欲离开。
“等一下!”绮月叫住他,“我和槿澜要离开几日,事情紧急,来不及去和大家告别,就拜托你转告一声。”
凌飞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们一眼,并未多加询问,只转回继续走,道:“好。”
槿澜拉了拉还在发愣的绮月,提醒她什么似的,然后快步往马厩去。
杀手门。
风景如故,仿佛她们从不曾离开过。谷内四季如春,百花争艳,即便是连皇宫内都难以看见黑牡丹紫杜鹃在这里都十分常见,可见谷内得天独厚的环境和工匠们的妙心巧手。
走进袭夫人的暖阁,她们没有听见袭夫人的声音。换了以往,她们就算再小心,还在阁外便会被袭夫人发现。
再走进一些,靠近袭夫人从不让她们进入的一个房间门口,她们隐约听见了说话的声音。
“你现在后悔吗?”
是袭夫人的声音,她在和谁说话?
两人交换了一下疑惑的眼神,却不敢继续靠近。
既然谷中不允许外人擅自进入,那么能进入的必是非常重要的人物,若是她们过去开门一看究竟,或许会冒犯了来人。
“晚了!我告诉你,太晚了……我们都太晚了,我们都不能回头了,而你,就等着他们跟你团聚吧!”
房间里,袭夫人的声音一下跃高,声嘶力竭地伴着哭,最后却传来几乎疯狂的笑声。
槿澜皱了皱眉,想要悄悄过去看清怎么回事,却被绮月警觉地拉后几丈。正当她要脱开绮月的时候,门开了。
袭夫人缓缓跨出门,站定在门口,看着两人,眼神中仿佛透着杀气。
“袭夫人。”绮月首先反应过来,拉着槿澜一起行了个福礼。
“你们在这里多久了?”袭夫人却并不领情,带着周身杀气一步一步靠近。
“我们……”绮月刚开口就被袭夫人抬手打断。
袭夫人指着不吭声的槿澜,道:“你说。”
“刚到。”槿澜抬头,从容地与她对视。
绮月顿时感觉两股杀气在身边交汇,不由困惑且紧张地看向身边的槿澜。
怎么回事?一直冷静的槿澜怎么情绪会突然有那么强烈的波动?
“颜莘呢?”
绮月这才发现,在自己愣神之间,袭夫人已把目光投向自己,责问。
三个人中,绮月最成熟,向来被看做是带领人。
“她……前些天闭关中断,我和槿澜是赶回来求助的。”绮月回答,心里却更加困惑。
怎么会……此刻自己周围没有任何杀气,就像刚刚的一刻根本是一场幻觉。
“求助?”袭夫人冷笑一声,环手走到窗前,“你们十几年的训练就是这个结果?”
“绮月不才。”虽然觉得今天的袭夫人格外严厉,但是为了尽快赶回,不论是袭夫人怎么责备,绮月都一一认下。
袭夫人瞥了她们一眼,终是走进最里头的一个房间:“过来。”
绮月松了口气,忙和槿澜一块儿跟上。
经过刚刚那个房间门口,槿澜不免向紧闭的房门投去一眼。
那个少爷是谁?里面的又是谁?让谁去团聚?
疑惑一个又一个从心底冒出来,却始终不得其解。
尽头的房间她们从未进入过,只听说里面收藏了各种珍稀的药材和少见的剧毒,是杀手门最隐秘的地方。
袭夫人带着她们进门,穿过一条长长的过道。
绮月和槿澜小心地打量周围。过道四壁凹凸不平,地上也布满奇怪的格子,看样子机关重重,外人根本不可能安全进入。
槿澜注意着袭夫人的步伐,悄悄地放慢自己的脚步,以便能将周围的机关完全记住。
三人之中,绮月的毒术和内功最强,颜莘擅长轻功和解毒之法,自己则是偏好于易容机关这些旁道。
过道之后是一个密室。
密室中矗立着上百个半人高的柱子,柱子的顶端透出不同颜色的光,将整个密室笼罩在一层诡异的氛围中。
“救颜莘的药就在这其中之一,你们自己找?”袭夫人脸上露出莫测的笑容。
“我们?”绮月皱眉。这里除了有药还有剧毒,仅靠她们两人,或许还没找到就已经……
“怎么,你们不是已经很厉害了么,找药对你们来说有什么困难,你说对不对,槿澜?”袭夫人笑着看向站在门口的槿澜。
绮月握紧了拳头。今天袭夫人为什么一直针对槿澜说话?就是因为她发现槿澜想去看她那个房间里的情况吗?
“槿澜不敢。”另一头,槿澜语调平平地回答。
“出去一趟回来,你就胆子大了不少,见了我也没有任何尊重,还有什么不敢!”袭夫人大喝一声,就要拂袖出去。
“袭夫人!”绮月大惊,忙追过去请罪。
若是袭夫人离开,那她们找到药的机会就渺茫了。
袭夫人听见绮月的叫声,止了脚步,回头,看了看绮月,视线又回到槿澜身上。
“槿澜是担心颜莘,要怪就怪我吧。”绮月站到槿澜前面,把她护在身后。
“让开,我在对她说话。”袭夫人严厉道,“槿澜,现在我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马上跪下给我道歉,我便把药给你。”
“袭夫人!”绮月率先变了脸色。她再明白不过,对于一直要强的槿澜来说,下跪无疑是莫大的耻辱。袭夫人再怎么生气,也不应该下这种命令啊。
正当她要再开口让袭夫人改变主意,却感觉身后的槿澜有了动作。她惊愕地回头,发现槿澜没有任何犹豫就跪了下去:“对不起”。
“你……”绮月看着她平静的表情,眼睛一下子就湿了。
袭夫人的眼神渐渐柔和,没有再继续发难,而是走到一根柱子旁,仿佛柱子是虚幻的一般,手伸入柱子之中,取出一个极小的透明瓶子。瓶内有半瓶胶状的液体。
“有一个男子,比你们稍长几岁,左手背有一颗和你们这样的红痣。红痣封印的那滴血混合这个便是解药的药引。”她说着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下一把很精致的匕首递给跪着的槿澜,补充道,“你的血和他的血。”
两人突然想起闭关之时听见凌飞向尹箫祈询问红痣的事情,心里都隐约有了答案。
袭夫人拉过绮月右手,拇指在她红痣处按上一会儿。再放开,绮月手上的红痣完全不见。
看向震惊的槿澜,袭夫人笑道:“看见了吧?你要找的人,是你的兄长。”说完之后,又对绮月道,“你跟我来。”
绮月担忧地看了眼槿澜,跟着袭夫人往密室后另一扇门内走。
短暂的情绪之后,槿澜马上拿起匕首,在红痣处划上一刀,挤出一滴血到瓶子里。
血一遇到那液体便消失踪影,液体也顿时稀了一些,透露些紫色又很快回复原来的透明。
她用指点住伤口,运气施力,移开指尖,原本的细小伤口,只留下一个十字形的印记。
她看了看绮月和袭夫人消失的那扇门,又看了眼来的过道,站起来,收好瓶子。
门后是又一个房间,只有一套桌椅。
袭夫人在桌边坐下,上下打量了一遍绮月,问:“为什么把面纱拿下?”
“我……”绮月语塞。
不知为何,脑中第一浮现的是那张惨白的面具。
手不由得握紧。
“绮月?”袭夫人看出她的失神,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的神情,缓了缓,终还是语重心长道,“你们三个是我看着长大的,这次的任务本不想派你们去,但是,却只有你们能完成,所以一定要小心,不要陷入别人的圈套。”
与之前截然相反的语气让绮月怔了怔,才回答:“你放心吧。”话说完,又鼓起勇气问,“刚刚,为什么要让槿澜下跪,她的性格,不是一直都这样的吗?”
袭夫人闻言,看了她很久,没有给出任何回答:“走吧,出去吧,快回去救颜莘。”
回到密室的时候,槿澜还跪在门口。
袭夫人经过她身边,脚步稍稍停顿想说什么,却还是走出密室跨入过道。
等袭夫人走到前面去,绮月赶紧过去扶起槿澜,帮她拍去膝上的灰尘:“你真是的,怎么就真跪下了。”
“没事。”槿澜宽慰地淡淡一笑,拉着她跟上袭夫人。
“滚!滚出去!”归去来中,又一次传出咆哮。
尹箫祈送大夫出门,又回到厢房,看着颜莘的房间摇头。
九天了,颜莘从九天前突然昏迷至今,步樊已经赶走了十几位大夫,几乎是不吃不喝地守在床边。眼看颜莘气息一天比一天微弱,大夫们也个个束手无策并要他们准备后事,而绮月和槿澜离开了还没回,让人更加心焦。
步樊已经像头暴怒的野兽,看向他人的眼神就像时时刻刻会迸处杀人的火光。
这样子的步樊,看起来比之前要危险上万倍。
虽然同样担心颜莘,但是与凌飞和洛潇一样,尹箫祈坚信绮月和槿澜会及时赶回。所以此刻,他更好奇的是步樊的身份。
一个看起来没有多大城府的人,即便做事同样不受拘束,但却和他们三个不一样。
他们熟知江湖中的各大门派,熟知用其他门派的套路来伪装自己。步樊却不同。步樊所信手拈来的,更多的是如何判断衣食主材的优良,口中随口道出的计策,更多是适合战场和商行运营。他的轻功及剑法,很难看出来自何门何派,却同样招招杀气十足。
还有最明显的,他们都懂得去运筹和他人的关系,他则全凭个性而来。
“在想什么?”洛潇冷不防从身后冒出头来。
“步樊的身份。”尹箫祈指了指屋内。
见没有被自己吓到,洛潇颇显失望,耸了耸肩道:“这有什么好想的,很简单就知道嘛。”
“你知道?”尹箫祈惊讶地看向他。自己刚刚还在考虑是否需要派探子调查,洛潇就说“很简单”?
洛潇神秘一笑,凑近提醒:“他姓步。”
步?尹箫祈愣住半晌,才恍然想起这个十足明显却被自己忽略的线索。
当今皇族,是步姓,虽然民间未曾避讳这个姓氏,但是以他的行为举止来看,不是皇族,必然也是名门贵胄。
如果再进一步说,步樊的性格的确是带有皇族的风格。但因为步家成为皇族不过是近二十年的事情,所以十分平民化,所以才并未禁止百姓避开皇姓。
想到这里,他又突然想起,被灭的皇族是姓颜。
“颜莘?”他心中一惊。如今上至朝堂下至草野,同音的姓氏有严、延、言、炎、闫等七个,但颜氏却是在被赶出皇宫时就被灭门了,如今即便是再平凡的百姓都不可能姓颜。
“颜莘的颜是哪个?”他问身边一脸趣味看向自己的洛潇。
“你不记得认识时她念的那句话了吗?”洛潇好心提醒,“颜红双木莘。”
真的?那不是……尹箫祈皱了眉:“看来对方是有目的而来。颜莘和步樊很可能都被人借助颜氏和步氏的那段纠葛利用了。”
“不是他们两个,最多只有步樊一个。”洛潇不以为意,依旧满脸轻松,“你想啊,如果颜莘知道那些事情,怎么可能那么大方当众说自己的名字。”
“可是不论如何,步樊还是被利用了。”尹箫祈简略地计算一下,仅皇宫里,该处于步樊这个年龄的,就有三个皇子,其中包括当今太子。只不过因为步氏刚进入皇宫,为了避免民间混乱,对外公布的只有各皇子的字号。
或许他该派人去调查一下各位皇子的真实名讳。
正想着,只见刚刚赶回来的绮月和槿澜快步过来,绮月对他们点点头,直接跨进房:“凌飞……”
“你给我一滴血,就可以救颜莘。”槿澜接下绮月的话,不让她说下去,“颜莘是你妹妹,失踪多年的凌珑。”
屋外两人异常疑惑地对视一眼,跟著跑进房去。
绮月也看着她,露出不解的神奇。
“凌珑?”凌飞沉着脸看向她,又打量了一番昏睡的槿澜。
屋内,凌飞和步樊在床边对峙。
“怎么了怎么了?”洛潇见两人傻掉的样子,忙上前打圆场。
凌飞已经冷静下来,冷冷看着对面恼怒的步樊,道:“她是我妹妹。”
旁边的两个人也完全呆住。
什么?颜莘应该姓凌?还是凌飞原本姓颜?
洛潇有种头晕的感觉。
“槿澜你……”
“你怎么了?”
此刻尹箫祈和洛潇看见她的脸色惨白,同时发出大叫。
凌飞也看着她,没有因为听见她的话而异常激动。
一瞬间,就像回到了十几年前的场景。
“快点!”她催促。
凌飞这才仿佛回过神来,走过去,一手扶住她要软下去的身体,问:“怎么做?”
槿澜拉过他的左手,像在密室里那样取了一滴血,最后指尖抚过伤口,留下一个十字形的疤。
瓶中此刻完全发生了变化,变成了淡蓝色的液体,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绮月接过瓶子递给步樊,只听身后三人异口同声的惊呼:“槿澜!”回头,槿澜已经晕倒在凌飞怀里,脸色苍白地跟床上的颜莘无异,尹箫祈和洛潇则围在旁边,根本不明白眼前出了什么状况。
她马上过去,跟乱作一团的洛潇和尹箫祈一起把槿澜送到隔壁房间,道:“她只是中毒了,放心,交给我,你们去看看颜莘的情况。”
“她怎么会中毒?”尹箫祈还是不放心地扒住门不放。
“她去闯过密室,中了机关。”简单地解释完,绮月关门,专心给槿澜解毒。
两个房间之外,尹箫祈和洛潇茫然地恢复不久前的状态。
“你说,颜莘怎么会是凌飞的妹妹?”半天尹箫祈才理出一点思绪。
“或许就像你说的,颜莘被人利用了。”洛潇回答,却有些心不在焉。槿澜去闯了密室,中了机关。她们不是去找救颜莘的方法吗?怎么会需要闯密室?难道是偷来的?按照槿澜的性格可能吗?她应该是会让人自动交出药才对。那么,说明有药的这个人很厉害?
“嗷……”一连串个疑问在脑中打架,他抱着脑袋惨叫一声。
颜莘觉得自己一直在走。
路好长好长,她看到了儿时的自己,和绮月槿澜一起嬉笑打闹,一下看到的又是现在的她们。她想叫她们,却开不了口,想拉她们,却伸不了手。而她们也像看不到她一样,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她看见自己哭起来。可是无能为力。
一直在往前走,怎么也没法停下脚步。
很快,她又看见了步樊。
还是一副自我满足的表情。同样与自己擦肩而过。
自己哭得更厉害了。
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吗?
不要……
尽管他有时候很讨厌,但是一想到以后都见不到他,听不见他的霸道的语调,吃不到他老远买来的小吃,甚至看不到他那种得逞后得意的表情,心里就像窒息一样,会好痛。
突然,就像掉进水中,胸口闷地无法透气,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摸不到东西,看不见,听不见。
她拼命挣扎。
猛然透出水面一般,新鲜的空气涌进胸腔。顿释重负。
呛了几口气,她睁开眼睛。
眼前的,是步樊的脸。
泪眼汪汪地盯着,怕以后看不到了就会忘掉。
“颜莘?”步樊看她满眼泪水地盯着自己,小心翼翼开口确认。
“嗯?”颜莘下意识回答,立刻发现异样,猛坐起来,打量着周围。
没错,自己就在房间里,身边是步樊、凌飞、洛潇和尹箫祈。
“我没事了?”她话才完,就见步樊直直往后“嗵”地倒地。
“他太累了。”凌飞解释一句,自己则在犹豫是否要说出她是自己妹妹这件事。
听说步樊太累了,颜莘马上下床,跑到步樊身边,看着他疲惫的脸,不禁伸手去轻抚。
步樊又一个激灵醒过来,看着面前的颜莘,反复确认她真的没事之后,猛然一个拥抱抱地紧紧的,仿佛永远不想放开。
看清自己了,喜欢她,而不是因为她姓颜才对她好。
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什么都难以比拟。
看着相拥的两人,凌飞什么都没说,悄悄退出去。
退至门外,却不由松了口气。
尽管公开了颜莘就是自己小妹,心里却没有一种踏实的感觉。
刚才看见那样的槿澜,就仿佛看到十八年前,母亲去世前让自己找回小妹时的神情,也是这样苍白的脸色,这样的神情。
他甩了甩头,就像要把这种想法甩掉。
母亲的去世是因为刚出生的小妹失踪,心力交瘁造成的。对他来说,那一幕永远都不想去回忆。
远处厨房传来乒乒乓乓的锅瓢声音,应该是尹箫祈和洛潇张罗晚饭去了。
厨娘死后,伙计送管家进城看大夫,这几日便住在城中。晚饭和其他事情便由他们自己解决。
凌飞走到槿澜房门口,刚想敲门,门就打开了。
“咦?”绮月一开门,看见凌飞站在门口,露出些惊讶。
原本以为,凌飞此刻肯定是和颜莘在相认才对。
她开口,想告诉他实情,却因刚刚答应槿澜不说出来,只能苦恼地闭嘴。
“她怎么样了?”凌飞没有留意到她脸上挣扎的表情。
“醒着,休息一晚便没事了,你要不要进去看看她?”听他问起槿澜,她马上提议。
凌飞点点头,跨进房间去。
绮月轻轻合了门,心里祈祷凌飞会自己发现这个事实。
凌飞走到槿澜床边,顿了一下,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槿澜半靠在床上,他这个犹豫的动作没有逃离她的眼睛,她却什么都没说。
绮月和袭夫人走开的时候,她穿过过道去看了袭夫人不许她们进入的那个房间。房间里没有任何人,只有一副画像和一个灵位。画像上是一个年轻男子,风度翩翩。灵位上的名字,是“尹柯”。起初她很自然地联想到尹箫祈,毕竟一群没有任何关系的人走到一起,肯定有什么内情。但是她又想到,尹箫祈的父亲是当今武林盟主尹况凡,并且在世。也许只是自己多心,听见的袭夫人那番话,这个画像上的叫尹柯的人和他们如今打探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关系。从房间出来回密室,密室的机关却因她刚刚的经过全部打开了,由于思考这灵位的事情,她根本没有考虑到机关,幸好反应够快,只中了一根毒针,并及时赶回了密室,没有被袭夫人发现。
沉默之中,凌飞一直凝视着槿澜。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也有控制不了自己的时候。
一会儿,他再一次发现自己走神后,猛回过神来,却发现了槿澜的异样。
“别哭。”没有经过思考,他直接开口。
槿澜依然保持着半靠的姿势。门外已经渐渐暗下去,屋里还没有点上蜡烛。她静坐在昏暗之中,看着面前的人。好久才道:“槿澜不会哭。”
夜深人静。
黑暗。窸窣的声音在耳边不断扩大,如同被无形的绳子勒住。黑暗中是半空的两排火红灯笼绵延到尽头,尽头处有一丝隐约的亮光。灯笼突然从近处开始逐个熄灭,眼看就要沉入更浓的黑暗中。她拼命跑过去,跑到尽头,那是一扇门。打开门。依然是黑暗中的两排灯笼,火红火红,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这么突兀。
槿澜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双眉紧锁,无论如何都无法从梦境的黑暗中逃脱。
十年间,这样的梦一直纠缠着。
从绮月发现她会做噩梦之后,她们三个就一直住在同一个房间。这次,绮月想让刚解完毒的她好好休息,三人便各自睡一个房。
结果,梦又起了。
忽的,窸窣声被打散,黑暗被划破。一声隐约的箫音如同黎明的第一束晨光,驱散了困厄的梦境。
槿澜终于慢慢醒来,听着箫音逐渐安静了梦魇。
这,是第一次自己从这个梦里醒来吧?
坐了一会儿后,她起身,披上外衣,出门,循着声音而去。
屋顶,月光下的白玉箫透着柔和的光晕。
槿澜还未靠近,洛潇便停下,回头有些诧异地问:“是你?”
“抱歉打扰了。”她似乎已经习惯他的敌意,过去在屋檐上坐下。
“那怎么半夜醒来?”他收起箫,最近难得这么平和的同她说话。
“没什么。”她简单回答,扫视着院子。
“说。”语气突然严厉起来。
“一场噩梦而已。”
“槿澜,你也在?”身后传来凌飞笑着的声音。
洛潇在他坐下后拍了他一下,道:“你迟到了。”
“抱歉。”凌飞没有任何语调地回答。
“你们……”她疑惑地看着他们手里的箫。
“怎么样,我们多有雅兴。”洛潇不忘自夸一句。
那神情,一下让她的心情轻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