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歌》九月歌

8、涉险金厨五味阵

　　身后传来一声：“三位稍待！”
　　回首看去，只见那矮胖徐管家急急向三人走来，“三位，我家老爷内庭设了宴席，请三位赏脸。”
　　三人均是一阵奇怪，浩然疑惑道：“请我们赴宴？我们又不认识你们老爷，也没有参加比赛，老管家，您怕是认错人了吧？”
　　“没错，没错！刚刚听得这位姑娘几句见解，甚是高明，我家老爷沉迷厨艺，难得遇见姑娘这样的知音人，只盼结识同道、切磋厨艺。”
　　“老人家过奖，我只是一时口快，并没有什么高明见解。”原蓉儿慌忙摆手道。
　　“姑娘不要谦虚，万望过府一叙。”徐管家态度甚是谦卑。
　　“这……”原蓉儿为难的看向凌稚、浩然。
　　“蓉妹妹，盛情难却，咱们就去拜会下金厨神吧。”
　　刚刚那杀气肃然的目光让凌稚心生警觉，刚要出口回绝，只看到原蓉儿投来一道询问的目光，隐隐闪现期待。
　　凌稚笑着对原蓉儿点了点头，管他什么危机四伏，只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定护得蓉儿周全。
　　“那就烦请老人家前面带路了。”
　　三人随着徐管家步入金府大门，迎面可见一座影壁墙，上书金色大字“真”，绕过影壁墙，从右侧回廊直往后院而去，走过一个圆月拱门，眼前顿时曲殇流水、婉约唱叹、青峰俊石、风景雅淡，曲折小路从林间、水旁蜿蜒而过，三人不觉惊叹，这园林之秀之雅令人叹为观止。
　　不觉来到一条石阶前，地势忽斗，拾阶而上，约行五十步，地势一转，顿时眼界开阔、柳暗花明，前方是一片桃花林，粉的白的花瓣随风飞舞、漫天遍地。林间一方石桌，石凳掩映其中，桌上备有热茶，热气袅袅。
　　“三位请稍等。”徐管家躬身退去。
　　三人拱手回礼。
　　眼前的景色直让人心旷神怡，似入仙境。三人信步走入林中，那花瓣轻旋着，飘落到三人的肩头、衣角，连空气中都是香甜的味道，浩然、蓉儿已被这花这香所陶醉，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慵懒舒适之感，凌稚心中一惊，那目光似乎又再射来，定神看看四周，这桃花林木间似乎有着某种规律，让人身处其中竟有无边无际之感。
　　三人又往深处走去，到了林子边缘，才发现此处正是庭院最高处，站在这里一切尽入眼底，一弯流水从庭院中穿纵而过，汇于一处形成一湖碧波，这清湖正在桃林正下方，湖面如镜，高处桃林、岸边金柳均倒影其中，惺忪朦胧，绰绰约约，那镜湖似有魔力，只吸引人不由深深注视着，越想看清愈加模糊。微风吹来，带来湖中水汽，那水汽中竟有一丝酸涩味道，原来湖边遍种青杏，那酸涩之味融入水中，随之蒸腾。
　　“真美啊，蓉妹妹，这可不就是真真的’眼中美’！”
　　原蓉儿直觉头脑有些朦胧，但心中依然疑惑：“这就是’眼中美’？”
　　三人回身坐到石桌旁，茶水正热，青涩茶味萦绕鼻端。
　　一阵风吹过，林间枝叶瑟瑟作响，三人只觉听力变得分外敏感，连细小花瓣落地、空中尘埃悬浮、湖中水汽上升、青杏成长渐大等细不可闻的声音都清晰入耳。在心中叩响一曲忧郁的乐音，让人眼中一涩，只觉心中一苦，直要流下泪来。
　　凌稚暗叫一声不好，心中那股苦涩之味已传遍全身，意识不由地涣散开来，尽力保持灵台一丝清明，看向身边的浩然、蓉儿，只看见二人也是一般的目光涣散，面目含愁，就深深坠入无边的幽暗中去了。
　　原蓉儿只觉得自己好似在一个幽暗的空间，却是虚无一片，心中只觉得十分空虚，只道自己心中有一个大大的疑惑未解。
　　“眼中美、心中念……”原蓉儿不住地念叨着，思索着。
　　时间停止了流转，空间停止了变换。
　　“老爷，您看可是这三人。”
　　“应该没错，两男一女，容貌不凡，武功上佳，这样的人才当今能有几人？”
　　桃花林外，站立两名男子，一名是那矮胖的徐管家，另一名中年男子，华衣锦服，手拂一髯长须，眼中尽是算计的狠辣。
　　原蓉儿仍身处混沌之中，心中不住的思索，眼前似有零星画面一一闪过，那是爹爹故作严厉的面庞，那是娘亲慈祥的抚摸，那是哥哥悉心的呵护，那是温暖安全的家，蓉儿心中暖流滚滚，忽觉手上一暖，那是凌大哥紧紧握着自己的手，驱走恐惧、驱走不安、驱走迷惑，心头忽的一丝光明闪过，蓉儿猛的睁开眼睛，自己仍在桃花林中，刚刚一切只是幻象。
　　原蓉儿慌忙地看向浩然和凌稚，他们二人仍是昏沉着，仍沉浸于幻象不可自拔。
　　“凌大哥、六哥哥！”
　　原蓉儿晃着浩然的胳膊，但原浩然仍沉迷其中，没有丝毫作用。
　　“凌大哥，醒醒。”
　　一个小小的男孩儿将自己关在黑黑的屋里，一出生就没有父亲，母亲也在自己很小的时候郁郁而终，好羡慕，好羡慕别的孩子有爹有娘……
　　小小的男孩儿渐渐长大，调皮的他希望和别的小孩一起玩耍，却被爷爷责罚，苦练武艺，熟读诗书。趴在窗口看着院外明媚的阳光，好羡慕，好羡慕鸟儿可以自由飞翔……
　　九岁的男孩儿遇到一个有趣的老爷爷，他教会自己很多好玩的本事，自己有了师傅，偷偷拼命练习，好羡慕，好羡慕足行千里、心遍万疆……
　　长大的男孩儿，终于离开家，外边的世界真的好大。风餐露宿、行者无疆、广闻博见，退去稚嫩的外衣，成长的足迹艰辛深刻。
　　一个人走了很久，成长的足够坚强，却忘记了寒冬中有人添衣的温暖，忘记了劳累时粗茶淡饭的甘甜，忘记了寂寞时琴瑟相和的心暖。
　　凌稚陷入了深深地幽暗，
　　眼前一个粉嫩嫩的娃娃怯怯地叫着自己玉哥哥，总有一双小手在危险前毫不犹豫的握住自己，在耳边一声声焦急地呼唤……
　　“凌大哥，凌大哥！”
　　好似黑暗中一丝光亮闪过，凌稚心智一清，狭目张开，入眼的是蓉儿焦急地脸庞。
　　“凌大哥，你没事吧？”
　　“没事。浩然怎么样了？”
　　“六哥哥叫不醒，这是怎么回事啊？”
　　凌稚啪的一掌打在浩然背心，暗暗将真气送入，原浩然渐渐清醒过来。
　　原浩然眼神迷茫地看看四周，渐渐明白过来。
　　三人对视一眼，向林外望去，
　　“三位小友，鄙人恭候已久了。”长髯男子面露一丝惊讶，立刻掩饰过。
　　“贵府好风景，让人如在梦中，乐不思蜀。”凌稚淡淡地说道。
　　“诸位好本事！”
　　“你就是金厨神？”原蓉儿问道。
　　“正是鄙人。”
　　“金厨神，我有一个问题请教，万望赐教。”
　　“姑娘请讲。”
　　“人人都有眼中美，人人眼中美不同。人人都有心中念，心中所念差万千。阅尽浮华毕一生，返璞归真味中最。
　　这可是那眼中美、心中念所解？”
　　“好！”一声大喝，只见一名大汉携着一美貌女子缓缓转过石阶，来人正是天下第一的老板和老板娘。此时的大汉自有一股凌然正色散发而来，站在那里，如宝塔般巍峨，霸气天成，再也不似那个包包子的小摊老板。
　　金厨神看到来人，竟面无人色，浑身瑟瑟发抖起来，那份从容气度再也不复存在。
　　“少爷……你……你不是……”
　　“我不是死了？哈哈，小金，别来无恙？”
　　金厨神嘴角抖动着，似是站立不住，身形也佝偻起来，比之身边的徐管家更像下人。
　　“小稚儿，你这次怎么这般没用？被这二班货算计着，有损你一世英名啊。”美貌老板娘轻松地同凌稚调笑道，似乎眼前的一切并不在眼中。
　　“姚姐姐怎么不早点来，那我也不会出此糗了。”
　　“臭小子，自己本事不济还怨起我来，真是讨打。乖妹妹，快来姐姐这儿，莫再跟这混小子混在一处了。”
　　凌稚哈哈大笑，带着浩然、蓉儿走至老板娘身边。
　　“少爷饶命，当年……”
　　“当年之事莫要再提，我本就有意和素灵归隐田园，只要你安分守己，这份虚名送与你又如何？谁知你竟然见财起意，干起这谋人性命之事，我又岂能置之不理？”
　　“少爷，这些年来，我一向安守本分，乐善好施，不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这次实在是鬼迷了心窍，少爷饶命啊！”
　　“小金啊，你这五味阵只得个皮毛就敢出来现眼，真是失了我家当家的名头，看来，你定是还未悟透五味真谛，白活了这么大岁数，还不如我这小妹妹通透。”
　　“少奶奶教训的是。”
　　“好了，还不快退下，杵在这真是碍眼。对了，换壶茶来。”
　　那金老爷听到姚素灵这番话，面色回还，知道总算是捡回了小命，忙不迭带着徐管家急急退下。
　　“小丫头，不错，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啊。”大汉声如洪钟地问道。
　　“先坐下再说，别吓着了小妹妹。”姚素灵拉着大汉在石桌边坐下，众人一一落座。
　　“第一老板真是威风，吓得那金厨神魂不附体！”原浩然只觉得解气。
　　“哈哈，我也不瞒各位，那小金本是我家小厮，与我一同长大，对我家传五味阵窥得皮毛，竟也敢拿出来现眼。”
　　“好了，就让我来将这个中原委细细讲于你们听。”姚素灵傍着丈夫，细细道来：“我们当家的名讳’第一鹏’，江湖人称金刀神厨，三十年前那场浩劫过后，我夫妻二人厌倦了江湖纷争，打算回家遣散家仆，归隐田园，没成想，回到家时第一府已然易主，定是小金听信江湖讹传，以为我二人已命丧落霞谷，遂篡夺了第一府，我二人一想，如此也好，家中这几十老仆也不至于流离失所，于是我们也并未露面，只在这东京城摆起摊卖包子为生，小金定是想不到我们非但没死，反而在这东京城与他为邻生活了三十年，乍一看到我们，做贼心虚，还不把他吓得三魂去了两魄？”
　　听到此处，众人均是恍然大悟。
　　“小丫头，刚听闻你对眼中美，心中念的见解，颇有天赋，难得你能破了这五味阵。”第一鹏对原蓉儿面露赞赏：“这五味阵以人间五味入阵，引得入阵人眼现心中美景，心浮执之所念，只要人心有执着就会被夺去心神，执念越深越难自拔，任你武功再高也毫无反击之力。
　　小丫头你可知五味阵破阵之法在于什么吗？”
　　“难道是’味之真’？” 原蓉儿思索半晌：“味之真并不在于山珍海味、珍馐佳肴，也不在于精妙绝伦、繁琐复杂，只是在于恰到好处，适逢其时，久旱逢甘露，浮华归淡然。”
　　“不错，说出点门道。”第一鹏微微点头，“以你的年龄、阅历能有此见解已甚是不易。素灵，看来咱们真的可以放心归隐了。”
　　第一鹏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把刀来，但看这把刀，刀鞘乃暗金之色，龙纹围绕，霸气彰显。刀型狭长，更似一把匕首，比之普通匕首又略大略宽，拔刀出鞘，刀身流畅，金光闪闪。
　　“丫头，我将这金刀传与你，你可敢要？”
　　原蓉儿听闻此言，慌忙站起，跪在第一鹏面前：“原蓉儿拜见师傅！”
　　“快起。”第一鹏将原蓉儿扶起：“什么师傅徒弟的，都是虚名，我将金刀传与你，不至将这百年神兵埋没市井，等你有了空闲来东京城你我二人倒可切磋一二。”
　　“是，叔叔说的是！”原蓉儿郑重地接过金刀，收进怀中，手触到了“归真”剑，心中顿时有些模糊地感悟，武功也好，厨艺也罢，万物都有相通，这个“真”字确有高深意境。
　　“好了，小稚儿，你也该改口了。”
　　“凌大哥，蓉妹妹叫婶婶，你可不也得叫婶婶。”浩然忍着笑，煞有介事的说道。
　　凌稚顿时无言，不知如何反驳。
　　“六哥哥，你刚刚心中念的是什么啊？我怎么叫都叫不听你呢。”
　　原浩然脸上一红，“好你个蓉妹妹，只向着你凌大哥，我这个亲哥哥倒成打趣的了！”
　　众人均是一阵大笑。
　　“小金，备酒！”
　　喧闹中，原浩然不由回想起刚刚幻境中的情景，天高海阔凭展翅，万里山川任君行！“执念嘛，我定要让它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