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儿里的那些事儿》槛外闲人

21、谈妥

　　雪莱回房换了件素衣，发丝只用根白玉簪束起，雯月搀着雪莱去周老爷书房。

　　“管家劳你通报一声，雪莱来见。”雪莱尽量显得弱不禁风，总会给人想保护的感觉吧。

　　“褚小姐稍候，老奴这就去。”雪莱的样子，确实连管家都不忍心，竟然留了一个姑娘谈生意。

　　正房

　　“老爷，那褚家小姐来见。”管家来报。等了半天不见老爷答话，又补了句：“一个姑娘家在外面等半天也不合适，老爷....”

　　正在对账的周昀砜，只抬了下头，“唉，让她进来吧。”

　　雪莱进了房，挥了挥手，让雯月在外面侯着。

　　对着周老爷行了一礼，“世伯，侄女儿求您件事。”雪莱楚楚动人的眼含泪花，求着周昀砜。

　　周昀砜定定的看着雪莱，不行，这不能再看了，再看下去，他的什么条件都得答应了。

　　“知道侄女儿伤心祖母去世了，是个孝顺的孩子。”周昀砜拍了拍雪莱的头，像是对自己的女儿，很是亲昵，显得慈爱。

　　拿起手帕擦了擦眼泪，是该说正题了。“七哥和八哥都回家守孝了，留下我来和世伯谈生意，实在是失礼。”

　　“哪里的话，只是雪丫头的话可作数？”周昀砜相当不会绕着圈儿说话，直接问雪莱说话做不做的了褚家主。

　　“只剩我这一个褚家人了，再做不了主，也不能白白耽误了世伯的时间。”周昀砜是个什么人，雪莱不清楚，但客气着点总没错。

　　“说的是，那你们这次来究竟打算如何做这笔生意。”周昀砜实在不信一个刚刚还和翎儿斗气的丫头，会做什么生意，不把他们褚家赔光，算是不错了。

　　“我们照例按八两一匹算，半分不用周当家的让利，只是希望周当家的签个协定。”雪莱早在褚府时，便和褚游商量好如何做这笔收购了，现如今只剩下了雪莱一个人，但是还得做好原本的预算，不能让义父失望。

　　这天底下就没有掉馅儿饼的好事，尤其是这种馅儿大的，更是没有，去年八两收购，周家每匹只赚二两，今年说的好听是照例按八两，可真是够压着周家了，而且只有褚家以八两之价收购，其他掌柜的不往下压价就已经是万幸了。这小丫头打得好算盘，只是她那个协定是什么？周昀砜还真想知道。

　　“那你们的协定又是什么？”

　　“褚家和周家签个协定，从今开始，周家五年内的蚕丝，都要卖与褚家六成，而褚家这五年每年都会以八两之价收购，周当家的以为如何？”这个条件，褚游和雪莱想了好几天，料定周家会答应，只是价格上估计得再提一提，雪莱说的八两，本就还有商量的余地，并没有一开始就钉死价，买卖不成仁义在，买卖成了那最好不过了。

　　周昀砜皱着眉在屋里来回踱步，思索着条件的利弊，听起来有些冒险。要是在价格上再商量点，年数又有些长，五年内的市场怎样，褚家怎么敢断定。不过有褚家这个买家在，周昀砜就不必在意蚕丝屯在仓库受潮影响价格了，细细想来，似有些难办。本来还想着不过是一个小丫头而已，如今看来这个丫头到不容小觑。

　　原本璟灿来书房就是商量商量与褚家的生意，刚到门口时，管家说雪莱在里面，正想着不会留下一个丫头谈生意吧，就听到里屋雪莱的条件，开的就有商量之处，见爹久不答言。璟灿也是想了良久，想到的条件，终是想到个不让雪莱为难的几个条件。就在此时，门开了，璟灿提歩走进，直接进里屋。“都是爽快人，不如这样办。”走至书桌前，提笔将心中想法尽数写下。

　　今周家与褚家相列定，如下：
　　自戊子年起至壬辰年，褚家每年收购周家六成蚕丝，并且每年必须以九两每匹的价格收购蚕丝。周家每年必留六成与褚家，每匹九两的价格不管赚赔，不能随意改。

　　写罢，璟灿交给周昀砜，细看了一遍，看了眼儿子坚定的眼神，他也觉得这条件还行。只是素来会做生意的儿子，今日怎么让了这么多，又看了眼雪莱，儿子是该娶亲了，只是这褚家丫头恐怕是娶不到。如此也好，写下了周昀砜，交给了雪莱。

　　雪莱仔细推敲了一遍每句话，三年，九两，本就想到过的，又是六成没变，那褚家就稳赚不赔，略一思考，提笔写下了褚恪。

　　“世伯放心，我签的褚恪绝对有效。”雪莱只急着回家，着实不想在讨论各个条件了，这样的结果算是好的了。不带周昀砜答话，“世伯恕罪，侄女儿先行一步了。”

　　“慢着，你一个姑娘家，这三天的路，你该怎么回去？”璟灿想着她自己不可能安全到家，又不会武功又是个姑娘家。

　　雪莱这次没有拒绝，的确，来时褚游和褚晟都有武功防身，自己独身回家，万一真有麻烦，还真的应付不了。

　　“这.....。”一时不知如何办了。

　　“我送你。”璟灿朝父亲看了一眼，算是暂别。

　　有璟灿送，自是好的，雪莱也不推脱，“有劳璟灿哥了。”

　　午后，璟灿驾着马车，车里的雪莱和消失了一天的麦冰，连雯月都称要伺候雪莱，跟着回皖苏了。

　　一路上，风餐露宿，一刻都不曾耽搁。

　　看着雪莱红肿的眼睛，心下也不好受，却能体会，当初母亲不在时，也曾没日没夜的惦记着。

　　“别伤心了，你家祖母喜欢笑着的雪莱。”

　　雪莱望着安慰自己的璟灿，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我没事，快点赶路吧。”拉上窗帘，又靠在那里闭目养息，看起来是睡着了，雪莱心里却清醒的很。

　　终于赶在午时下葬的那天上午赶回了褚家。

　　“璟灿哥，先去客房休息，得空我会亲自去感谢的。”又吩咐了麦冰照顾好璟灿。

　　璟灿拦住雪莱：“你先睡一会儿再去吧，你看看你的脸色。”看着苍白的雪莱，任谁不会心疼？

　　雪莱挡开璟灿，随着白芍进屋换了孝衣，白丝布束好发丝。

　　“小姐，您节哀啊，几位少爷熬了好几天，都在强撑着身子，老爷更是难受，要是您也累倒了，那可怎么办呐。”白芍看着无神的雪莱，原本好好的小姐，怎么成这样了。

　　那老夫人本是最宠雪莱的女人，那些姨娘统统欺负雪莱，只有老夫人处处挂念着雪莱。所以如今走了，雪莱怎么都不愿相信。

　　看着正替雪莱束发丝的白芍，镜子中双眼无神，眼皮红肿，脸色更是苍白，真的好狼狈，淡淡道了声：“我没事。”

　　撑着疲惫的身体走向灵堂，越走离那些白帆越近，每一步无来由的沉重。远远的看到义父和大伯跪于正下首烧纸，几位少爷跪在左侧，姨娘和小姐跪在右侧摸着眼泪。

　　在正厅门口看着灵位——褚家褚温氏之灵位，怔了半晌，方走到灵位正前方跪下，上过香，起身正准备走向右侧。

　　“雪莱，来这儿。”褚恪指了指身边，“连你祖母临走都未能见过一面，来这儿陪陪你祖母吧。”

　　虽有些不懂义父的意思，雪莱却还是走到义父旁边跪下。

　　右侧上首的文宣恰好不受焚炉的影响，能看到褚恪这方发生的事，看到雪莱跪到褚恪下方，“二弟，你怎么能让你个外人跪在左侧，太不懂规矩了吧。”

　　“雪莱本就是我褚家人，这次回来晚了没能见娘最后一面，又是为了褚家生意奔波，在此是当得起的。”褚恪本想说出雪莱的婚事，可这是灵堂，怎么都不吉利。

　　文宣公主刚想反驳，瞥见门口进来的人时，差点长大了嘴，赶紧跪好，“圣上金安。”

　　跪着的人刚反应过来，看着门口，虽有人不认识，但还是相信了文宣公主，齐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雪莱一直想着褚恪的意思，一时没听到他们喊得什么，仍是跪直着身子看着门口，那人二十五六的样子，宝玉挽着头发，浅蓝色的素衣绣着银云边，气宇非凡，沉着脸看不出喜怒。雪莱承认门前的男子很是出色，出色到雪莱有些动心。这般成熟，稳重的男子，任谁都会心生爱慕吧。

　　李亦稹顺着目光看到了雪莱，虽是银装孝衣的女子，倒也不觉粗陋，竟愈发显得飘逸出尘，发觉他的探究的目光后又低下头的样子，发丝流到脸颊上，从未见过此等女子，面上娴静典雅，眼神中却透露着不寻常的性格。多年的隐忍性格，就算他心里想的是别的事，面上还是不惊于色。

　　“平身，”谢过万岁后。“朕本微服出巡，路过此地，听闻老夫人仙逝，前来拜谒。”语气铿锵有力，跪下女子全然不觉的微瞄着，被李亦稹眼角扫过后，又赶紧低下头。

　　因是灵堂，也没有侍婢伺候，这么多人爱看着，却无人感觉到李亦稹心里的无奈。忽然，眼前出现三支燃着的香，李亦稹微微一愣，接着稍漏笑意的，拿过拜了一拜，又递给了眼前女子。雪莱心想：这皇上的面子就是大，连上香都要别人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