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归来》九月歌

2、2、归来

　　二、
　　“丹凤，什么时辰了？”沈夫人坐在堂中，手中的茶盏放下又拿起。
　　“娘，看您急的，游轮到了上海港，还要再坐车回来，怎么也得晚饭时间了，有夏华去接，您就放心吧。”大儿媳丹凤端过茶杯，递到沈夫人手中。
　　“是啊，看我，丹凤啊，你去厨房看看，看准备的可都妥当？”
　　“好，我这就去。”
　　“阮茉，你去门口迎着些。”
　　沈夫人坐下又站起，走到门口，望着大门的方向，就这么望着，望着时间滴滴答答的走过。
　　“回来了，夫人，回来了。”一个身着淡黄衣衫的丫头边跑着，边大声的喊着。
　　“回来了。”沈夫人急切的迎到门口。
　　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吱的一声停在院内，车门打开，黑亮的皮鞋，笔挺的裤子，窄小合身的马甲，雪白的衬衫，桀骜的短发，麦色的肌肤，年轻的脸庞。
　　“秋雁。”沈夫人望着夕阳中索然挺立的身影，喃喃着。
　　“妈。”青年大喊着，飞快的奔来。
　　待到近前，忽的抱起沈夫人，转起圈来。
　　“哎呀，这孩子，快放我下来。”沈夫人那些久别重逢的离绪感慨竟被这一番胡闹闹的个烟消云散。
　　青年闹了个够，将沈夫人放下，“娘，我回来了。”
　　沈夫人扶着头，“这孩子，怎么越发的胡闹了。”
　　“可不是，秋雁一见到我也是这般胡闹，吓得我都不敢认他了。”沈夏华提着行李箱笑笑地跟了上来。和沈秋雁截然不同，沈夏华身着灰色长衫，倒是个稳重男子，略方的脸庞没有秋雁的机灵，却是一贯的温文憨实。
　　“喔，大嫂!”沈秋雁伸开双臂，向着丹凤。
　　“哎呀。”丹凤慌忙躲到沈夫人身后，“秋雁，你就饶过我吧。”
　　“你们真是狭隘，在英吉利，见面拥抱是很正常的社交礼仪！”沈秋雁收回手，随意地插在裤兜里。
　　“男的女的见面也这样？”
　　“Right！”
　　“瑞……特？”
　　“哈哈，大嫂，你太可爱了。”沈秋雁大笑着。
　　“好了，别跟大嫂胡闹。”沈夫人细细打量着儿子：“怎么黑成这样？”
　　“妈，在英吉利，这样的肤色才是时髦的。”沈秋雁揽着沈夫人的肩向屋内走去：“我可累坏了，让我歇歇您再问嘛。”
　　此刻，沈老爷正在墨庄回苏州的路上，山路难行，一路甚是颠簸。
　　“老爷，还有两处桑园未巡视，何不住上一夜，待明日查完了帐再回？这一来一回可是颇费些功夫的。”
　　“无妨，下次再来也是一样，今天务必要赶回。”沈先念闭着眼睛，靠在座背上。
　　“是，老爷。”司机老黄握紧方向盘，在崎岖的山路上，黑色的汽车摇摇晃晃的行驶着。
　　啪，沈先念重重的将筷子拍在桌子上，发出一声严厉的声响，“逆子，这件事由不得你做主！”
　　“我是绝对不会娶她的!除非你绑着我拜堂。”沈秋雁梗着脖子，目光灼灼的与父亲对峙着。
　　“好，捆着拜堂又何妨！”沈先念拿起筷子，慢条斯理的夹起一筷子松鼠鳜鱼：“老邓，少爷累了，请少爷回房，喜事之前不许少爷踏出房门半步！”
　　“是。”管家老邓低头顺目，恭敬地半弯着腰，对沈秋雁说道：“少爷，请。”
　　沈秋雁赌气的站起身来，一声不响地扭身就走。
　　“老爷……”沈夫人看着儿子的背影，满眼尽是心疼。
　　“不可多言。”沈先念威严的声音说道。
　　沈夫人无耐的叹了口气，默默的盛起碗翡翠白玉汤，递到沈老爷面前。
　　夏华和丹凤偷偷对视眼，并不敢再劝，只默默地吃着饭。
　　沈秋雁赌气地躺在床上，枕头、被子丢了一地。
　　轻轻响起叩门声，然后吱的一声，有人推门而入。
　　云纹绣花的宽大衣摆下，满地的狼藉竟是无处下脚。
　　沈夫人叹气着摇了摇头，随在身边的阮茉慌忙把手中的食盒放到桌上，弯腰收拾起地上七零八落的杂物。
　　“秋雁。”
　　“妈妈。”沈秋雁一翻身从床上坐起，快步走到沈夫人身旁，“您快坐。”
　　沈夫人笑着拍了拍沈秋雁的手，就势在桌边坐下，“秋雁，饿了吧，快来吃饭吧。”
　　“还是妈妈最好。”沈秋雁打开食盒，只见一碗白饭，一碟碧螺虾仁，一碟鸡油菜心，一碟竹笋香菇，端是晶洁莹白，色泽清爽，鲜嫩飘香，令人见之闻之食指大动、胃口大开。
　　沈秋雁一边狼吞虎咽的吃着，一边含糊不清的说到：“好吃，好吃，阮茉做的饭菜最好吃。”
　　阮茉已收拾停当，站在沈夫人身后抿嘴浅笑。
　　半晌，沈秋雁停箸，一抹嘴：“阮茉，咱们去上海滩开个餐厅，你做大厨怎么样？”
　　“二少爷尽是取笑我。”阮茉含笑娇嗔，却并不扭捏，俯身收捡了碗筷。
　　“阮茉，你先下去吧。”沈夫人也被沈秋雁逗笑了，“别听秋雁瞎闹。”
　　“妈，儿子哪有瞎闹。”沈秋雁半是撒娇的拥住母亲。
　　沈夫人待阮碧走出房间，转头对着沈秋雁说道：“秋雁，你的婚事还是听你爹做主吧。”
　　一听此话，一脸笑意的沈秋雁把手一放，正襟危坐：“不可能，此事我绝不会同意。”
　　“你可是怕言家女儿长相粗鄙，配你不起？呵呵，这点你放心，言家虽是乡下人家，但也是书香门第，言家老太祖还曾高中举人，要说这心雅的相貌，这几年虽是未见，小时也是见过的，粉妆玉砌的可人的很呢。”
　　“妈妈，不是这样的，是感情，没有感情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
　　“傻孩子，什么是感情啊，我和你爹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些年不也过的好好的。只要品貌端正，能恭良持家就好。”沈夫人拉过儿子的手，细细说道：“再者，言翁和你父亲是莫逆之交，你二人的婚事可是你们出生前就定下的，现下如果反悔，我们不成了背信忘义之人了？”
　　沈秋雁一时语塞，“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能和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成亲。”
　　“傻孩子，你们可是见过面的，那丫头还在襁褓之时，我们到言家做客，你可很是喜欢言家妹妹，一定要抱回家，做你的小娘子呢。”沈夫人笑着说道。
　　“妈，这不算，哎呀，您尽跟我打岔。”
　　“好了，这件事已成定局，你就不要执拗了。”沈夫人站起身来：“早些休息，娘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