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花烂漫时》寂然

7、第七章

　　春节过后，黎凝上学前，黎融终是雇了一位员工回来帮忙看店。黎融大多数时候留在店里，一个月有两次会出去拿新品回来，月底的那一次，黎融会把日子定在礼拜天，然后带着家里两个孩子一起出去，顺便带着傻子去复诊，在省城住了一个晚上，让女儿买些书和文具。

　　一连吃了好几个月，傻子的病陈教授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每一回更换不同的药丸，陈教授说：“他不傻，只是智力有些问题，慢慢养。”

　　智力有问题还不傻？街上那些既不会认爸也不会认妈，偶尔在街上吼，在道上睡，常常自语，敢情也不是傻子，就陈教授当她们是傻子。

　　黎凝想到这里，感到有人拉她衣袖子，回头正看到傻子皱巴着的脸，一脸痛苦之色。

　　“怎么了？”

　　“尿，阿凝，我要尿尿。”两条小胖腿绞在一起，可见憋得很辛苦。

　　“你不早点说。”黎凝怒吼一声，拉起傻子就出门找洗水间。

　　傻子憋得几乎想哭，黎凝带他到了男洗手间，指着里面说：“进里面去解决，别尿湿裤子。”傻子几乎是颠着步进洗手间的，黎凝盯着入口处又有点担心了，这傻子会不会用洗手间的，别像上次似的，回去一直问她，尿兜那玩儿怎么用？

　　貌似她上次好像告诉她，那玩儿用来洗脸的，还怕傻子不相信，指着旅馆的洗手盆加以佐证。

　　想到这里，黎凝冷汗不断，这傻子不会把她的话当真吧！黎凝扒啦着男洗手间的门边，希望从门缝里看出里面究竟一二，不断进出的男士像看猥琐怪物一样看她，吓得她又退回走廊那头。

　　等久了，黎凝都要绯腹这死小孩是不是便秘，去个厕所都去了大半天。

　　等到黎凝差点要不顾脸面硬闯的时候，一位中年男子正拉着傻子出来。

　　“阿凝，阿凝……”傻子松开中年大叔的手，小跑步走来，扯着黎凝的一只手。

　　黎凝摸到傻子的手是干干的，慌忙扯开。

　　“你是不是没洗手？不是告诉你上洗手间一定要洗手吗？”黎凝有点厌恶地瞪了傻子一眼。

　　傻子憋屈着一张脸，鸽子灰的眼珠子蒙上一层水雾。

　　“他洗手了。”本来打算离去的中年大叔停住脚步忍不住说。

　　洗手了？黎凝知道洗手间的哄干机傻子是不会用的，她没教的，他通常不会用，所以每次都是双手湿漉漉地摊出来让她帮他擦干的。

　　“小朋友一直以为尿兜是洗手盆，我带他去洗手的。”中年大叔没解释清楚，黎凝大概也猜到傻子肯定在尿兜里扒啦了很久。

　　“阿凝，大家都在洗手盆尿尿，不干净。”

　　黎凝拉着傻子往回走的时候，傻子扯扯她袖子说，黎凝有点头疼自己的教育太成功了。心里面有点不舒服，叹了一口气。

　　“以后在外面看到像洗手盆的别当成洗手盆，在外面的洗手盆是不能洗手的，那是尿尿用的。”
　　傻子似懂非懂，晚上住旅馆的时候，傻子指着浴室里的洗手盆问：“阿凝，我是不是要在上面尿尿？”

　　一滴冷汗无声地冒出来，黎凝作抚额状，好一会才冷静下来。

　　指着洗手盆说：“洗手盆是横放着，放到腰部以上的就是用来洗手的，洗手盆竖放着的，放在腰部以下的才是用来尿尿。”

　　傻子似乎懂了，比划了一翻，纠结了一会问：“可是医院里的盆子都在我腰部以上啊？”

　　呃！跟傻子较真的时候一定要较真，不较真的时候就一定不能较真。

　　黎凝暗里点点头，指着傻子豆丁的身材。“这是因为你还没长大，刚才那位大叔是不是在尿盆里尿尿，是不是盆子在他腰部以下。”

　　傻子回忆一会，点点头。

　　“我看到盆子刚好到大叔小鸟的地方。”说完，傻子低头看着自己的裤腿处，“是不是我长大了，我养的小鸟就会跟大叔的一样大吗？”

　　黎凝无语望天，决定不再甩这死小孩。

　　“都在说什么，早点睡，明天要起早。”黎融从外面回来，一手提着一包核桃，一手提着两罐牛奶。

　　“我去倒牛奶。”黎凝正仇着找事情忙，甩开牛皮糖，免得越说越儿童不宜，她简直没办法去当幼稚园老师，有这样好学的学生，她得有几升血可吐。

　　“妈妈，我要吃核桃。”傻子看到有吃的扑了过去。

　　黎凝洗干净两只杯子，走回房间，黎融正拿小锤子敲着核桃壳，剥好的桃仁放在碟子上供傻子吃。黎凝倒了大半杯牛奶给傻子喝，傻子正抓一把桃仁塞进嘴里，嘴里还嚼着，又抓了一把，这一把却往黎凝嘴边送的。

　　“阿凝吃，吃核桃，聪明。”

　　一旁的黎融笑得满脸欣慰。

　　“你也知道吃核桃聪明。”黎凝很想说，核桃虽然补脑，不过能补的时候不是他们这种成型的脑，是还在娘胎里正在发育的胎儿才有效。

　　“自己吃。”黎凝推开傻子的爪子，她才不要傻子喂她。

　　傻子也不勉强，把爪子里的核桃送给了黎融，黎融老来安慰顺从地吃下了。

　　这样母慈子孝的场面果然不适合她，愣了愣，摇摇头，把倒好的牛奶塞给傻子，另一杯给了黎融，然后爬上床，蒙上被子睡了。

　　“阿凝不喝牛奶？”黎融在被子外面问。

　　“阿凝不喝牛奶？”这是傻子的话，说什么学什么。

　　“妈妈，我困，先睡了。”

　　被子里面的黎凝的声音沙沙的低低的传来。

　　确实很困的样子，黎融收好核桃，让齐与喝了牛奶，安顿好后，熄灯，留下床台柜边上的壁灯，掀开被子在黎凝身旁躺下，伸手摸了一把黎凝的额头，没有烫，这才放心睡下。

　　这一年里黎凝当了个尽责的保姆，每天放学后，教傻子识字写字，黎凝不得不说，傻子其实是个听话的孩子，除了那没脑子的问题，这个孩子还是非常不错的。

　　上半年教简单的念书认字，下半年开始，黎凝开始从范围内开始涉及数学，开始了算数的日子，算术开始了两个月，傻子有天拿着她的英语课本要求学英语单词。

　　“为什么想学？”

　　“阿凝会的，我也要学。”傻子已经不像之前的傻了，把课本塞给黎凝，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背出来。

　　26个英文字母准确无误被念了出来。

　　“谁教你的？”

　　傻子很慎重地从抽屉里取出两盒磁带，这是当初她入学的时候，黎融从城里给她带来的英语磁带，她没用过，想不到让傻子用到了。

　　“好，你喜欢就念，有不明白就问我。”这么好学的孩子实在不好打击。

　　她是不会用心用肺地教傻子，但也不会推搪。她其实最担心的是黎融把希望放得太大，失望越大。

　　傻子以后会不会正常回来，这个不好说，虽然傻子已经好了很多，生活能自理，不明白会问，店里有客人上门甚至能当掌柜了，但傻子不通世俗事务却是不挣的事实。

　　“阿凝，我这里不疼了，陈教授说我这里好全了，我就能上学，能跟阿凝一起念书。”傻子见黎凝摸着他脑门的位置，乐呵呵地说。

　　黎融的铺子已经从开始的一卡到现在的三卡了，铺子里越开越大，连日常生活用品也卖上了，黎融后来又雇了一位员工，傻子很听话，黎融之前想请个保姆专门看傻子的，就怕黎凝去上学，她去入货一去就几天，没人看着，傻子听到找保姆带他，比谁还激动，死命说自己是大人，不用保姆带，激动得泪花都溅出几滴，黎融这才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