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花烂漫时》寂然

29、第二十八章

　　既然是最后的春节晚会，作为筹委会副会长的黎凝开始一个星期四轮会议的轰炸，务求要出最好的节目。

　　高一高二很给面子给高三各位师兄姐，整张节目单，高一高二只点了四个节目，其余全由高三来占了。

　　黎凝坐在学生会办公室里看着手上下面各班委员递上来的节目单，右手扣笔，一下一下地轮玩着，脑里却不停地转，然后从笔记本里翻出自己这段时间修改再修改的歌词。

　　接着从节目单里开始挑选，笔尖最后停留到一班那一栏里，舞台剧《雪狼湖》，她知道这是一出很凄美的爱情故事，有人曾说过，爱情之所以美好，是因为把最美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雪狼湖》就是其中的代表作了，很多年前，这出舞台剧曾经在香港首次公演，公演非常成功，黎凝有幸现场目睹，它其实是一个传说，一个只要你相信就会看得见的爱情传说。

　　那次后，母亲便把顾城的书堆在床头，黎凝现在想起，其实母亲应该是从那时候开始患上抑郁症的，可是她明白得太晚了，她甚至不知道母亲何时有了吃安眠药的习惯。

　　看到这张节目单后的角色里标着，主演者：左湘婷。

　　这真是一个执着的姑娘。

　　黎凝之所以从不跟左湘婷拉紧距离，甚至肯忍受聒噪的郑文文，就是怕这份执着。

　　这种人通常过得累，对林滔的喜欢赤裸得毫无自我，但又该死地守着自己的自尊。

　　跟她的母亲黎梨多么的相似啊！

　　这一刻的黎凝突然很想知道，她扮演的主角宁静雪这个角色，到底可以投入到几分。

　　黎凝拔了个电话给邵新阳，这段时间她和林滔都忙，然后班务就抛给了邵新阳，如今一班的所有动向只好问邵新阳。

　　挂了电话后，黎凝收拾好文件，向器材室的目的地走。

　　邵新阳说，左湘婷她们借了器材室旁边的空房作排演舞台剧。

　　黎凝来到的时候，左湘婷扮演的宁静雪角色，那怕不是真正的登台上演，她也穿得很讲究，一袭白裙拽地，长发用白色的发带绑成一个团子髻，一朵白色绢花别在鬓角，这身装扮让她加分不少。

　　左湘婷大概有很好的跳舞功底，她的每一步都很到位，最重要她的角色很融合，那种宁静雪和梁直结婚后的求而不得的郁郁寡欢发挥得淋漓尽致。

　　黎凝相信左湘婷本色出演了。

　　黎凝看到里面的人都停下来休息时，她推门进去，拍拍几下掌声，屋内有份参演的同学看到是黎凝都围了过来。

　　“会长，你怎么来了？”

　　“我们表演的怎样？”

　　“会长，我们节目选上了吗？”

　　“当然要选上，会长是一班的份子，能搁下咱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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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凝低咳一声，举起一只手阻止下面越来越控制不了的场面。

　　会长还是很有威信的，那怕是副的，但当了三年，积威已久，所有人都停下来说话，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们的会长。

　　“我来是告诉大家，《雪狼湖》这个舞台剧很好，我刚才也看到你们的表演，但是，还是很遗憾地要告诉大家，《雪狼湖》这个舞台剧，我会把它搁下。”

　　果然，黎凝说完，下面又乱哄哄了，哄得最严重的是由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的左湘婷。

　　“为什么——黎凝？”左湘婷从来都不把黎凝的优秀放在眼内，可是又不得不把她的一言一行放在眼内。

　　“你公报私仇。”左湘婷直直走到黎凝面前跟她叫板。

　　“我们有仇吗？”黎凝坐到一把高脚椅上，这把椅子是方便在台上弹结它的时候准备的，她实在不喜欢跟比她高的人这样站着说话，尤其是穿了十CM高跟鞋的左湘婷。

　　左湘婷从不把这位人前人后会长的黎凝看在眼内，可是这人却跟林滔一样，从高一开始担任各类筹委会会长和副会长，高二开始这两人以最高票数当选学生会会长与副会长，一做就是做到现在，而会长与副会长不止是担任新年晚会，它还包括各类演讲、比赛、访问，两人合作而来，不管是台上、台下，人前、人后，都默契非常。

　　甚至在校园BBS上，一中大家心目中最搭配男女发起票选，选到最后也是这两人。

　　黎凝让左湘婷恼恨的事真的是罄竹难书，不止一桩。

　　“把你们的节目搁下是因为，最后一届的新年晚会，今年的主题是《欢乐与展望》，《雪狼湖》最好，但它不对题，我跟林会长从前天开始已经给各班班长、副班长以及各委员成员都发了邮件，书面形式今早也发到各班负责人手上。”

　　“一班那怕把《雪狼湖》排得多好，上到台上，我们不在乎分数高低，我和林会长作为一班的负责人，全校的策划代表，犯下这种主题不对的错，左湘婷同学，如果你还是坚持，你就是真正的公报私仇。”

　　一向很温和的黎凝，这下子甚至不需要动威信，就把左湘婷的一句还回去，一下子把她拍死了。
　　离开器材室时，黎凝看了一眼一脸绝望的左湘婷，有这么绝望吗？

　　如果给她一个跟林滔同台合作的机会，左湘婷会不会反过来当她神佛来拜？

　　黎凝摇了摇头，她从来不喜欢做老好人，不过，想到那张歌词，还有齐与威胁她的话。

　　“同台表演？跟谁？除了我，谁也没那个资格。”

　　林滔后面的四手联弹，或一弹一唱都被这位仁兄威逼得一个字也不敢再崩。

　　“你这是邀角吗？”听君这口气，好像也要上台似的。

　　“如果你必须要上去的话，那我肯定要上去。”意思就说除非黎凝不上台表演。

　　“当然不行，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我跟黎凝都要出节目的，黎凝肯定要跟我上台，她如果不上台，那我们俩这会长就要准备名存实亡……”后面的话被齐与冷冷的目光瞪得森森然，吓得都消音了。

　　他这位会长当得实在够憋屈，没人知道林滔这刻内心无比的内牛满面

　　“想办法弄多一架钢琴。”黎凝说：“音乐老师那里有吗？”

　　“他家里有。”林滔一脸雾水答。

　　“弄到学校里来。”

　　啊！这么彪悍！

　　“你打算做什么？”齐与问。

　　“四手联弹，我们全部都要上台。”

　　“还差一个人。”四手联弹，他们只有三个人。

　　“对，还差一个。”林滔说。

　　“所以加进来的这位同学，你要好好跟人家配合。”

　　“你……到底是哪个？”看着黎凝脸上的笑，林滔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先来看看我写的词，林滔拿出你的实力出来。”黎凝把写好的词又重新打印了四份，里面就等着林滔来谱曲。

　　高三最后的一个新年晚会终于开始了，这一个新年在白雪皑皑中到来。

　　窗台外，满目细雪，除了常青树还带着它的绿意冒尖在白色世界当中，那些来不及感受气温落差的花草树木都蔫掉了。

　　林滔和黎凝现在也没那个闲情欣赏新年的细雪，他们两人刚在学生会忙完，接着去晚会看现场，两人边走边电话不断。

　　“你家的钢琴搬来了吗？”黎凝挂了电话，终于有空问最重要的事。

　　音乐老师家的钢琴没拖来，最后只能把林滔的专用钢琴从林家那里拖来，林滔一开始心疼死他那价值一百万的名钢琴，谁知齐与在一旁说了一句：“那你去买架新的来吧。”

　　林滔的我字还没出口，齐与的下一句继续秒杀：“也许你可以跟左湘婷选择不上台。”

　　“我是说，学校的钢琴跟不上我那钢琴的音质，反而不美，所以我就作主把我小时候的旧琴搬了过来。”

　　“这个我知道。”黎凝是知道这些细节，只是想不起，她果然只适合填词。“林滔考虑得很好，我都没想到这个问题。”

　　“已经到后台，我们的节目压轴，多的是时间。”

　　两人一起到后台再一次确认节目，又招负责细节的人员再沟通一遍，这才找了个地方坐下休息一会。

　　晚会接近十一点，最后的压轴节目终于打上背景墙上的宽大显示屏上。

　　司仪走上台来，搞怪了一翻，把现场气氛调动到最高，最后才宣布：“接下来的节目是由我们的两位会长相携着一位美女及一位美男上台来表演。”

　　“他们表演的节目是四手联弹《春晖情之今日昨日——我们的高中时期》。”

　　舞台上一片黑暗，全场的焦点都聚在那片黑暗当中，好一会，黑暗的舞台传来一阵很欢快的音乐，音乐的节奏很快，这时候，背景墙打出：春晖情背景乐序曲。

　　这个欢快的序曲持续了差不多一分钟，因为是双钢琴的四手联弹，所以乐感很足，四位都不是普通级别的钢琴手，林滔这个大家外；左湘婷的八级水准；黎凝，林滔眼中的深藏不露；齐与，林滔眼中的不知深浅，水实在太深。

　　春晖情序曲一转后，四人相望，行家出手，终于知道几斤几两。

　　尤其左湘婷，她从来不了解黎凝，这一刻更加不了解，譬如说，她为什么要邀请她和林滔四手联弹。

　　曲子很好，歌词也很美。

　　左湘婷这一刻才知道什么是差距，她一直认为，只有她才是那个走得最近的人，只有她才是那个最了解林滔的人，原来早就不是，她和林滔已经不是当初五岁稚龄初识钢琴的时日。

　　那怕这些年来，她从没停步过，可是，她眼中的王子走得太快了，她，望尘莫及。

　　小时候，钢琴老师说林滔的琴弹得最有灵性，而左湘婷，很好。

　　两个字：很好，那时候不懂，现在却道尽个中精髓。

　　弹得最好的琴又如何，拿得最多证书又如何，没有灵性的琴又怎么能称之为音乐。

　　林滔是第一个感受到左湘婷的心境变化，这一刻的左湘婷她的琴弹得出乎意料中的好，比起之前的练习好太多了。

　　春晖情一完，背景墙上打出：

　　今日昨日——我们的高中时期

　　曲：林滔
　　词：黎凝
　　演唱：林滔黎齐与黎凝左湘婷

　　我想回到十七岁时
　　香樟树下的白底蓝花裙子
　　你是躲在花丛中的蝴蝶
　　美梦不断
　　音乐室里
　　你弹琴的样子
　　落叶风吹不断
　　吹起了窗台上你那本笔记本
　　你那里有梦
　　梦里可我的影子
　　我曾经满怀期待
　　期待着毕业
　　可是到了那一天
　　原来我幻想着自己能控制时光机
　　把时间拔弄到当初的香樟树下
　　时光如你那辆脚踏车的车轮
　　今晚儿
　　请你穿起你的白底蓝花裙子
　　我亲爱的同学
　　请把我留待在你的记忆当中
　　十七岁
　　十八岁
　　永远的高中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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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钢琴上置了话筒，先是男声，接着女声，然后混唱，林滔和黎凝就男女高低音作了最好的安排，务求词曲都配合得和谐无比。

　　这是一首充斥着回忆而又带着甜香的校园歌曲，林滔无论是对古典曲的把握还是流行曲的拿涅分寸都恰如其分，无怪乎他被誉为这二十年来最具肯定的音乐才子。

　　这首《今日昨日——我们的高中时期》，琴键一敲响，黑暗的舞台终于投射出两团光华，那两团光华落到台上的四人身上。

　　两架钢琴在舞台相对而放，一男一女的组合，男的穿黑色中山装，女的穿着白底蓝花裙子非常对歌词。

　　这一双男女他们是今晚最耀眼的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