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相守》乐明析

8、第八章 树下怨气

　　城西沁源胡同又发生了一桩命案，死者常年关照各大青楼赌坊，死相凄惨，据说也是被挖了心。三条命案连在一起，似一颗炸弹在城里炸开，城中人开始忧虑起来，天黑之前再也没有人敢出门。
　　饶是如此，隔个两三日，还是有人死了。
　　人心惶惶，顾老爷又派了清虚道长来，这回说是要保护表小姐。
　　顾庭昔无奈，一个萧锦卉就已够他烦，现在又出来个清虚老道。书生安慰他，“顾老爷也是为你好。”
　　他干笑，绕到嘉映那里问，“芷素什么时候回来？”
　　刚下楼梯的表妹闻言一个飞奔跑过来，站在他面前气嘟嘟问，“芷素是谁？”
　　嘉映拿着账本往后堂走，萧锦卉拦着顾庭昔一定要问个水落石出，顾庭昔很无奈。几日里消瘦不少，平日常拿在手里的白纸折扇也不知扔哪儿去了。萧锦卉仍是不罢休，见顾庭昔不答，又跑到一旁问书生。
　　小李书生一呆，一五一十地交代，“芷素是老板娘的妹妹，前几天探亲去了，过几日就回来。”
　　“妹妹？她长的漂亮吗？”
　　书生摸着脑袋后退一步，笑的局促，“这个……非礼勿言，非礼勿言。”
　　萧锦卉转而去哄阿诺，阿诺睁着分明的大眼睛童言无忌，“比萧姐姐好看。”
　　萧锦卉对小朋友笑的勉强，回头再见，身上的香味更浓，脂粉更甚。
　　店里没客人，伙计也没事做。出门怕被这个刁蛮的萧小姐缠着，大家都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酉时刚过，挂在檐角的夕阳尚未收尽，街道上已是空无一人。四周除了偶尔的犬吠再无声音，仿若一座死城。连沁源胡同都已经被官府勒令强制歇业，一些酒鬼赌徒没地方去，半夜在街上转悠，第二日天一亮，就成了几具尸体。
　　顾庭昔想起老赵，派去的家丁回来禀报，说赵承风死在那样的地方有辱门楣，瞒了死讯，对外只说去了外地读书。活生生一个人，没了可以有，有也是说没就没。顾庭昔心中感慨万千，想着那日老赵与他说的话，有些不安。
　　日间路玄一房，清虚让他不要怕，赵公子怕是没有恶意。又嘱咐他多多注意，晚上尽量别出门，毕竟早年他同赵承风没什么两样。
　　青楼里引来送往，一掷千金买醉笑的事，早年的确干过不少。想想惶遽，觉得不能再这般下去了，又去找清虚问究竟。
　　清虚道长这几日一直将自己关在房内，顾庭昔来找他，一直微眯的眼睛慢慢睁开，掐指算了算，表情沉重，这狐妖吃了那么多人心，有些气候了，贫道已不是对手。
　　顾庭昔白他一眼，问他还有没有办法将妖引出来。
　　清虚转了转眼珠说，有，把院中那几棵梅树砍了，梅树下有埋着一股百年怨气，梅树毁，怨气出，那些妖怪自然会被吸引过来。
　　“不行，梅树不能砍。”嘉映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语气坚决。
　　清虚叹气，“若不砍，就只能出去抓，但是人海茫茫，妖魅万千，变化万千，怎么找得到。”
　　“可以凭妖气。”嘉映说，“妖一旦在人间动用了法术，或是杀了人，身上的妖气就再也收敛不住。”
　　“就算找到，也很难将之对付。”清虚摇头，“贫道法力受损严重，若是放在以前，兴许还有可能。现在，惭愧，怕是不能了。”
　　“我可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出现在嘉映身后，循声望去，仍是一身半旧不旧的书生出现在门口，看着愣住的几人，轻声说，“其实我，我也是个修行者，只要道长肯相助，收拾一个狐妖应是没，没有问题的。”
　　他说的嗫蹃，细如蚊蚋。
　　顾庭昔率先反应过来，“你是道士？”
　　“嗯，”书生点头，又补充一句，“修道成仙，但不是道士。”
　　顾庭昔干笑一声，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对着一脸邴然的书生竖起大拇指，“小李，这玩笑开得不错。”
　　“是真的。”书生有些急，却不知如何让大家信服，只得把自己家传一五一十说了，“这里很多年前就是这样了，怨气深重，住在这里的每一代长辈都是横死，先辈想了很多方法都没能成功，爷爷不想再这样下去，才搬家卖了房子，后来爷爷一心醉心道术，想把这怨气驱散搬回来，只是学的太晚，到死也没能完成。所以，他希望我能……”
　　“那就是说，你那一套什么想起幼时之事，想回来住住都是骗人的鬼话？”顾公子揭穿他，“难怪阿诺说你不是好人，跟这老道一样，竟是个骗人的。”
　　书生头低的更低，争辩道，“其实也不是骗人，只是一部分而已。”
　　“还说是一部分，明明是蓄意……”
　　“好了。”嘉映打断顾公子的絮叨，问书生，”你有把握收拾那狐妖？”
　　书生点头，“能，只是？”
　　“只是什么？”
　　“不好找。”书生大答案与老道一样，“现在满城都是那些死人的怨气，狐妖借着怨气掩饰自身妖气，真的不好找。怨气被庭中那股怨气汇聚一处，越来越强烈，若非有那几棵颇有仙根的梅树正镇压，怕是满上的妖怪都跑出来了。但是现在梅树也快镇不住了，才开了花，花一开，就形成一个镇妖伏魔的梅花阵，吸引妖鬼前来。但梅花阵需要人守阵眼，阵眼就是梅花树的根。所以必须砍了树，梅花阵才能启动。”
　　“他说的对吗？”嘉映问清虚。
　　清虚点头，“对，砍了树，守住根，阵势一起，伏魔万妖。”
　　嘉映没说话，良久，对众人道，“明天把院子里的树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