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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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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睿王赵宣,锋芒毕露,不懂收敛,也正是因为这样,被慧帝和其他兄弟一心防范。
太子乃皇后嫡子,被封太子也有三年之久,太子党根深蒂固,若不是后来因杨悦之,杨家一心扶持以及一些零散的小势力,赵宣是绝无可能登上帝位的。
现在想想,曾经的自己还真是愚蠢啊。
掀开被子,睿王撑身而起,只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便觉得膝盖处疼痛不已,微微皱眉。毕竟是跪了一夜,虽然现在的身体年轻硬朗,但一向没吃过什么苦头……跟自己之后受过的那些伤比,这算什么?
眉目微敛,眸中几许苍凉。
“王爷。”等在外面,却一直不敢进来的福临低声请安。
“进来。”
福临抬高手里的托盘,低首躬身而进。“王爷,奴才给您送药来了。”
“嗯,搁着吧。”
“是。”
褐色的药汁散发着些微苦涩的味道,让睿王想起了曾经最后的那段岁月。沉默了许久,睿王才问道:“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无甚大事,最近少走动,给王爷涂了药膏,开了副祛寒气的方子。”福临一板一眼地复述太医的话,别的一句也不敢多说。
端起药碗一饮而尽,睿王摆摆手,等福临深深一礼退出卧房,便又躺回床上。
正值阳春三月,百花争艳,整座宅院飘着若有若无的清甜香气。
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睿王赵宣仍旧还是那个睿王赵宣。只是那些贴身伺候的人还是能感觉到他的变化。
比如福临。
自从上次赵宣在他面前脱口而出的一个称谓,福临战战兢兢了好几天。本以为会被揪个错处悄无声息的死在王府角落,谁知大半个月过去了也不见任何动静。
这次在太子的辰宴上,当着一干兄弟还有文武百官的面被皇上发落,在宗庙跪了一整夜,还要禁足一个月,期间需每日誊抄孝经,静思己过。睿王竟无丝毫愤懑之色,每日只安然的看看书,该喝药就喝药,也不提抄经的事,待到伤好了七七八八,才算进了书房。
福临轻手轻脚的推开门,本想看看睿王是否还睡着,却发现睿王早已穿戴整齐,站在了窗前。
“王爷。”福临心下一颤,快步走近睿王。
似乎没有听到福临小心翼翼的请安,睿王看着紧闭的窗柩,思绪早已穿过了菱形的窗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爷是否现在洗漱?”福临久等不到睿王吩咐,瞥到睿王面无表情的眉眼,连忙低下头再次出声。
睿王头也未回,只敷衍的恩了一声。福临如蒙大赦,打开卧房的门招手示意下人将水盆面巾拿进来。
用浓茶漱了口,将温水撩在面上洗了洗,睿王接过福临递过的干净面巾,装作没看到福临自以为隐蔽的打量。
“园子里的花都开了吧。”正在喝粥的睿王,突然开口问道。
福临摸不清睿王的想法,回道:“是,王爷。”
“叫人不要来书房打扰我。”睿王放下碗筷,起身去了书房。
福临垂下眼,睿王仍像以前一样平淡地嘱咐他,仿佛那天的杀气是自己的臆想,可就是这样,才让人更害怕啊。
心情放松了,似乎伤也好的快些?
书房中,睿王笔下不停,思绪却有些飘忽。想起上一世,那时自觉受了莫大的侮辱,尊严跟骄傲被人踩在了脚底,硬挺着不肯服软抄经。本只有一个月的禁足,硬生生被延至半年。最后虽解了禁,却被父皇认定了桀骜不驯,日后必定动摇太子之位,处处防备打压,就连登基之初都曾被言官借此批驳不孝不悌。
父皇不分青红皂白,为了稳固太子的位子,不惜处处打压自己。太子故作高洁看不起自己,仿佛他注定要压在自己头上。母妃家族本有和皇后相当的势力,明争暗斗一辈子,却逃不过一杯毒酒。愤恨与不甘如同致命的毒药,丝丝缕缕深入骨髓,除了权利,便什么都看不见,觉得只有紧紧握住了权利,才能好好的活着。
提笔写下最后一个字,睿王将笔靠在砚台上,揉了揉手腕,转身翻检已经抄好的孝经。
那时的自己,怎么会这么蠢呢?只为着慧帝和太子父慈子孝的画面,便忍不住出言挑衅赵亚,险些毁了太子的辰宴。也是从那时起,才爆发出了对皇位的强烈渴望。这便是少不经事吧,睿王露出不明意义的嘲讽笑容。悦之你看,现在的我已经学会了妥协,学会了收起周身的锋芒,不再凭着一时之气随心所欲。批多了不知所云歌功颂德的奏折,也练就了这一笔力透纸背的正楷。正式的很,却透露出一股遮掩不住的虚情假意。
睿王将晾干的纸页收好,从书架上取下收藏的碑拓,挑出一张顺眼的,开始临字。饱蘸浓墨的狼毫触在雪白的宣纸上,字迹骨架匀称,边缘微微晕开,像是即将挣开花萼的墨色花瓣,显露出丝丝生气与活力。
同样的际遇,不同的心境。这一次,我抄了经书,向他们退了步,换取一时的安静。这一次,我不再争那个位子,像个傻子似的浴血奋战放弃了悦之放弃了一切,最后却只能困在小小的皇宫,抬头看着一成不变的天空,身不由己言不由衷。这一次,我不再刻意与你结交,不再利用你,愿你能安然一世。
突然传来笃笃的敲门声,睿王微微眯了眼,神色渐渐冷下来:“什么事。”
“王爷,后院送了补身的燕窝粥,您看……”福临没得到睿王的话也不敢进门,只得站在门口回话。
浓郁的墨汁悬在笔尖良久,终于溅在纸上,只一瞬便绽开,可惜了一幅好字。睿王将笔挂回笔架,用桌上的干净丝巾擦了手,才又开口:“从哪拿来的,就送回哪去。”
福临被睿王淡然的语气梗住了,站在书房门口不知所措。
“还不去?”睿王的语气蓦然冷凝下来,福临一个激灵才算反应过来,一边告退一边往外退。托盘上的青瓷盅还散发着浓厚香气,隔着托盘都能感觉到汤盅的温暖,福临心中叹息,后院的人虽不得宠,却架不住后台硬啊,就这么端回去……
屋内的睿王收紧了右手,面上不辨喜怒。虽说对那个位子没了执念,却也不会就这么任人将手伸到眼皮底下。有的人心大,不肯安分。只递些不痛不痒的起居消息也就罢了,若是想在本王身上谋什么好处,也不会就这么忍下。你既不仁,我便不义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