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空山楼阁暮春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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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六只眼睛齐刷刷地怒瞪着他。
小厮只好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那就好。我还担心他……”叹了口气，大长老继续问了一些闲碎的事情。官府的人和气地如实回答，并没有几人设想的焦躁。夜华正躲在一旁偷听，不知为何，听到夙鸢并无大恙的时候，他暗暗地松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个小脑袋，红袖拍拍胸脯大口大口舒气。
“吓死我了，我还真以为师叔有个什么意外呢。”
看着面貌清秀的少女，夜华起身，额头积起一层冷汗，他并不希望青衣门的人发现自己。倒是红袖叫住他，低低地问道：“你是叫夜华吧。”
“对。”
“你跟师叔……”她拉长了声音，匪夷所思地看了自己一样。夜华只觉得周身毛毛的，说了什么自己也忘了，很快离开了那里。
可是那个天煞的少女却跟了出来：“你一定很早就认识师叔了对吧。”
顿住了脚步，回过头看着一身鹅黄色小衫的少女蹙起的眉头。她生气地叉着腰，若无旁人又重复了一遍。
也许是因为自己心虚，夜华并没有说实话，只是淡淡地承认两人是朋友的关系，反而看到了少女眼中的怀疑。
“你少骗人。”少女大喝出声，“每次师叔做噩梦的时候，惊醒时，都会叫着你的名字！他若不是喜欢你，怎么会那样？！”女人向来比较敏感。
风飒飒地拂过，意外有些冷意。青石板的路上面有着刚下雨的潮湿，天空淡蓝，白云浅浅地飘过。
红袖扯着嗓子哭了起来，“我一直很喜欢师叔的，一直都是。可是他很难接近，有一次我好不容易靠近他，想要送他我亲手织的围巾，可是你知道么，我看见师叔躺在床上紧缩成一团，害怕地发着抖，他在哭，他哭起来是没有声音的……你知道有什么人会在梦里流泪……我以为我看错了，没想到……没想到……师叔会不会真的是断袖啊……你们真的只是朋友吗？还是……还是……”
夜华面无表情地看着红袖拼命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她清秀的脸上挂满了泪痕。那是许久，才能堆积的情绪啊。
“没想到他是在发抖，像是看见了什么惊恐的事情一样，死死地按住自己的右手臂。接着，我听到了一个人的名字……那是你的名字。”红袖抽了抽鼻子，擦着眼泪，惊恐地看着夜华的眼睛。
终于鼓起勇气，敢站在这个人面前，本想训斥一顿的话瞬间变味。红袖无助的捂着嘴蹲了下去，命运为什么不公平……她为什么会是师叔的妹妹……她宁可……宁可……
“本来你都会在他记忆中慢慢淡去，为何你又出现在他面前……”
逼问着，红袖看见夜华也蹲下来，对着她轻轻摇头。“傻姑娘，我和他只是朋友而已啊。”
“是吗？”
“是的。”夜华闭上眼睛。他们都是男人，这个世道上，会允许男人相爱吗？更何况，他爱着另一个女人。哪怕夙鸢爱着他，他也是不能接受的。只是那个人的一厢情愿罢了。
红袖的抽泣声渐渐小了，她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说道：“果然她说的没错，你是给师叔招来祸患的男人。”
安静的院落里有着诡异地神秘。
招来祸患？看着红袖的离去，夜华踏上脚步，僵硬地来到练武场。许多人来来往往的走过，也有许多人，对着他行礼，问候。天知道他突然怎么在乎起夙鸢了，以至于有的时候，会突然想念起忘情谷的岁月。
无忧无虑，自由洒脱，平淡快乐。自己想追求的生活不过如此。
深秋，树枝渐渐变得光秃秃的。除了松树和柏树，森然的树林里极少有人影，冬天渐渐要来了。青衣门中一如既往地紧张。红袖再也没来缠过自己，倒是夜华觉得夙鸢有着什么，一定在隐藏着什么。
快到十一月的时候，夙鸢终于回到了青衣门，绯红的衣裳后，跟着一个相貌堂堂伟岸高大的男子。两个人一同踏入大门的时候，整个青衣门欢呼了起来。
2
提着那颗头颅，夙鸢心事忐忑地敲开了亲王府的大门。正如慕容昭所讲，恭亲王没有要求打开那袋子，而是直接拨了一万两银子差人送去青衣门。
“少侠请坐，没想到真的将那群恶贼收归法网。”年轻的恭亲王就坐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喝着茶，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一眼，“不知道，少侠与唐云姑娘有何关系？”
想到这个人曾说自己眼熟，不可否认，夙鸢连自己也觉得跟唐云相貌十分相似。他微微侧头用余光扫视坐在身旁的慕容昭，他淡笑着抿了一口茶，连连称叹茶香。
“不瞒王爷，唐云正是我的姑姑。只是可惜的是，当年幸存的，只有我一个而已。”
富丽堂皇的雅致摆设，案台上燃放的香炉，已及屏风，池鱼，华贵的地毯。天顶的花纹。每一处，都显示了主人的富有，独到的欣赏水平和令人惊叹的细致。大堂上面写着“天和人仁”四个隶书大字，而在不远处的墙上，挂着名家真迹的“芙蓉出水图”。
既在赞叹主人的闲情时，又不忘感到压力。
恭亲王笑了笑，“少侠与我曾有一面之缘，只是当日少侠走得急，没法叙叙旧。今日做客，想必除了山贼，另有事情相求吧。”
果然是明人不说暗话。夙鸢义正言辞地说道：“听闻王爷府上珍藏着当年牧青云大侠的佩剑，若有幸一睹，终身无憾。”
恭亲王仍旧笑意盎然：“少侠从何处听闻此言。”
“天下皆在盛传，我也只是好奇他的真假。王爷不会辜负了在下一片赤诚之心吧。”夙鸢心想此人城府极深，若是稍稍说错词，也许就小命难保。出人意料的，恭亲王并没有那般的刁蛮，只是嘴角的笑僵了僵，接着说道：“那，少侠便请跟我来。”
根据慕容昭所言，恭亲王年逾三十，有了郁王妃，但一直没有子嗣。他曾透露恭亲王与唐云有过一面之缘，大愈是十几年前的时候，恭亲王做客唐门，只为一睹唐云的芳容。
那个曾让天下都疯狂的女人。
天下第一美人。
夙鸢站起身，对着恭亲王行了礼，微微从慕容昭使了眼色，便跟在恭亲王的身后进了很深的地下室。恭亲王艳紫的衣裳散发着奇异的色泽，他成熟的脸孔上有些骄傲，俊逸，神气与孤高。
“就是这里了。”停在众多房间中的一间，恭亲王打开了锁，走了进去。
黑暗中，隐约瞥见淡蓝的光泽在闪耀。那是多么美丽的剑身，散发着魅惑的色彩，一如当年。
轰的一声。恭亲王点燃火烛，走到那把剑的前面。上面被铁锁锁着，剑鞘中，流转着奇异的光芒。
“孤魂……”夙鸢喃喃地说着，听见耳边低沉的声音。
“你认识它？”
“我只是听人说过……”低下头，手心微微出汗。
房间是那样的阴暗，他甚至看不清恭亲王脸上的表情。听见对方的叹气声，夙鸢警觉地抬起头，就那样，感觉一只手淡淡地停在自己的脸上。
“王爷？”
“……知道吗，这是世界上最美的剑。它也有些最让人心碎的名字‘孤魂’。”淡漠的声音，他却突然觉得有丝无助。
“我能摸摸它吗？”见那人没反应，夙鸢大着胆子走近些，轻轻地把一根手指搁在剑鞘上。上面熟悉而陌生的纹路，上面流转着的细腻的花纹，冰冷的触感，凸起的纹路里是一些细小的裂缝。无比熟悉。
他眼眶有些湿，心口猛烈地抽痛起来。
那场大火，那尸山，那没有人性的黑衣人，那惨绝人寰的大屠杀……
一如走马灯般，夙鸢浑身无力起来，他倏地松手，回到原地，听到恭亲王清脆的声音。
“看够了就走吧。”
“嗯。”跟着他走出那个房间，夙鸢有些失落地混沌地跟着他的身后。他突然淡淡地开口：“王爷……怎么样才能把那把剑给我。”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要求太无理，恭亲王并没有说话。说完后，连夙鸢也有些后怕，他谨慎地看了看恭亲王，他只是笑了笑。夙鸢害怕起来，开始后悔的道歉：“抱歉……王爷，我只是无心之说，不必当真……”
没想到恭亲王的大笑起来。
黑暗中，那抹笑令他格外心惊。
“可以啊。如果，你愿意跟着我，替我卖命的话。哈哈……”
“王爷是在开玩笑吗？”
“你看我会开玩笑吗？”走出地窖后，阳光扑面而来，夙鸢凝视着恭亲王的背影，心口颤抖着沉默。
回到大堂，慕容昭仍在喝茶。看到自己来了，也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向王爷行礼。
“不久后就是武林大会了。地点在京城，我也会去观看。……夙鸢，我可没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恭亲王兀自地说着，从茶壶中到了些热茶，小小地喝了一口。
“我会考虑的。”夙鸢慢慢地回答道。
“送客——”
3
秋高气爽。
夜华看见一脸凝重的夙鸢后，心口微微一凉。他身后紧随着的那个男子，高大，英俊，有着不容忽视的强悍。而夙鸢美丽的脸孔上，既有着往日的熟悉，也有些前所未有的陌生。
两年来，他也变了很多。
看见夙鸢没有发现自己后，夜华沉默着走掉了，来到最喜欢去的桃林里，他看见红袖也在那里，撕着不知从哪里摘来的菊花，叨念着。
“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
“你干嘛糟蹋花。”夜华皱眉。
“要你管！”红袖不搭理他，继续撕花。
夜华咳了咳，继续说，“夙鸢已经回来了。门派里上上下下都在迎接他。”
“我知道。”红袖活像个小大人般说道。
“那你不去看看。”
她声音终究一变，沉默了一会儿，起身离开了桃林。夜华看着脚边的碎菊花，叹了口气，回到弟子房。住了那么久，一直漂泊的自己，也渴望有一个家啊。
天空，连空气都是那么的清爽。
一推门，看到房间里的人时，夜华一愣，随即，他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想把门关上。为什么……夙鸢和那个男人在这里……虽然知道天慎就是夙鸢，可说真的，自己还是不能释怀……
“等等——”是夙鸢的声音，他扯住了门，“你……”
里面男人的声音也淡淡地响起：“这位是？”
夜华松开了手，看见夙鸢对自己点点头：“进来吧，我会对你解释的。不好意思……我……”
尴尬极了。
坐在离夙鸢不远处，夜华紧紧盯着对面英俊的男子。他究竟是在担心什么……他明明，那么讨厌夙鸢的。然而现在，他对男子的厌恶却是实实在在的。夜华自嘲地笑笑，这时，夙鸢开口了。
“这是我的故友，夜华。”
红衣妖艳，白衣灿烂。男子浅浅的笑了笑，示意夙鸢走过去……两人一阵耳语，随后，夙鸢的脸红了。正在纳闷的时候，男人说道：“那个，我自我介绍一下，别看我这个样子，我都是四十好几的人了。慕容名昭，无字。夜华这名字……我听过的，莫非，你就是被青云救下的那个小子。”
“我怎么没听爹提起过。”夙鸢沉吟了一会儿，微微侧头看了眼夜华。
他始终低着头，什么也不肯说。
夙鸢有些担心他是在芥蒂自己，毕竟，瞒着他的人是自己。“对不起，我想我有必要跟他解释一下。慕容，你可以先出去一下吗？”对面的慕容昭点点头，站起来就走了。
房间里，就只剩他与他两个人了。
夜华紧皱的眉头，深黑的眼眸中写满了疑虑。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空山楼阁暮春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