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影》莫殇

32、二十 京城是非

　　厅堂上静悄悄的。
　　卫承影被五花大绑地扔在大厅中央。
　　君莫殇脸色铁青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卫承影。
　　“卫承影。”半晌，君莫殇才说道：“我将先生托付给你真是天大的错误……”
　　卫承影抬头看了看君莫殇，君莫殇已经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天朝有负先生，我原想让你二人在一起，也算对先生的补偿……谁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又是一阵沉默。君莫殇忽然转过身来，眼中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忧伤，犀利的目光直刺卫承影，道：“如今先生生死未卜，留着你也没什么用。”
　　有人端来一杯酒，放在卫承影面前。
　　君莫殇走到他近前，蹲下身，挑起他的下巴，道：“我本想把你放进万毒蛊中喂虫子，现在，我决定给你留个全尸，你还有什么话就赶紧说。”
　　卫承影看着面前的酒，世间之人，就像这盏酒，似乎一眼就能看穿，却不知哪杯醉人，哪杯断肠。
　　“云镜喝的毒药不是你配的么？为什么你也没有解药？”
　　君莫殇停了停，起身道：“本就没有什么解药。”
　　“你说什么？！”
　　“我原先是想，如果先生对你有意，自然不会让你喝药。如果先生对你无意，你死了也是应该。”
　　“不能配出解药了么？”
　　君莫殇回身看了看卫承影，道：“有。但是这里没有药材，而且即使有了药材，也没有什么把握就能活过来。”
　　卫承影眼睛一亮：“你告诉我要什么药材，我可以回皇宫取！只要有希望就要试一试！”
　　君莫殇冷笑一声：“你以为你现在还是什么九王爷么？”
　　“此话怎讲？”
　　“九王爷窜通天朝叛党谋反，活捉者封侯赏地。”
　　卫承影瞪了瞪眼睛，君莫殇继续道：“卫纯匀杀敌有功，立为太子。卫承影，你认为你现在还回得去么？”
　　“哈哈哈——”
　　卫承影仰天大笑：“是时候了……是时候了！”
　　君莫殇冷冷地看着卫承影。
　　“多少天？云镜还有多少天？”
　　“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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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天大雪。
　　被封的九王府外，街边的角落里，站着个不起眼的汉子。棉帽压得很低，冷清的眼眸静若寒潭。
　　冰封满地。
　　眨眼间，角落里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卫承影挤在人群中，看着城门口贴着的通缉自己的皇榜，心里冷笑。
　　从关外到京城，已经花费了四日，赶回去又要四日，在京城停留的时间只有两日。卫承影加紧脚步，在城外荒废的破庙里落了脚，等待深夜的到来。
　　夜深。
　　卫承影一身夜行装束，一跃而上皇宫的墙角。再熟悉不过的道路，巡逻的卫兵何时经过他都一清二楚。不费多少周折，卫承影就绕到了太医院的御药房，轻手轻脚地抓了君莫殇需要的药，正要出门，却听见有脚步声靠近。卫承影情急之下跃上房梁，静观其变。
　　进来的是个小太监，卫承影看去，认得是伺候墨尚轩的人。想到墨尚轩，心里一阵没底。只见小太监从药罐里倒出药，又从怀中掏出个纸袋，朝药里洒了些粉末，方才端出门。卫承影心下奇怪，跟了过去。
　　小太监并没有直接去墨尚轩下榻的地方，而是拐到一个偏辟的下人房间，暗处有人走了出来。借着月光，白雪印衬出卫纯匀青白的脸。二人嘀咕了几句，卫纯匀转身走人，小太监向墨尚轩那里去。
　　卫承影知道卫纯匀要对墨尚轩下手，便一路跟到房间。
　　透过长缦，墨尚轩的身影依稀可见。卫承影蹲在院里的树上，看的真切。小太监把药放在墨尚轩的手边。墨尚轩抬手去拿。卫承影浑身一颤，想都没想，一挥手，一支袖里剑打了出去，墨尚轩手中的药碗顿时被击得粉碎。
　　“有刺客！”
　　四下的太监顿时嚷嚷开来，刹那间，院子被赶来的士兵点燃的火把照得通亮，卫承影心中暗叫不好，却为时已晚。
　　卫纯匀一身白衣匆匆赶来，看见院子里乱成一团，连忙问墨尚轩出了什么事。
　　墨尚轩倒是很镇静的样子，摆摆手说飞来个袖里剑把药碗打翻了而已。卫纯匀拣起落在地上的袖里剑，剑柄上拴着青色的丝带。卫纯匀眉头一皱，对着士兵大声喝道：“看好所有的出口，注意墙角和屋顶，一见可疑身影，乱箭射死！”
　　卫承影在树上一身冷汗，那只袖里剑是苍夜特制的，卫纯匀一定是知道自己来了，看来这次是遇到大麻烦了。
　　墨尚轩在一边没出声，静静地走到院子里，就站在卫承影栖身的树下。
　　“纯匀莫非已经知道刺客是什么人了？”墨尚轩问道。
　　“我也不能太确定，但定是来者不善。不过墨爷请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人伤害到您的！”
　　墨尚轩微微一笑，道：“有你这么句话我就放心了。只是刚才这么乱哄哄一闹，恐怕刺客早就趁乱跑出院子了，你还是带人到外面看看，这里有这些人看着就可以了。”
　　卫纯匀刚走，墨尚轩就下令熄灭所有的火把，一切按往常进行。
　　士兵被安排到院子的四角和门口，院子里又恢复了开始的空旷和平静。墨尚轩走到房门口，仰头看看天道：“外出的雁儿何时归，真正叫我担心啊……”
　　听闻墨尚轩被袭一事，卫袭文甚是担心，当天夜里便亲自来到墨尚轩的住处，墨尚轩笑话他胆子比自己还小，卫袭文却不做声。
　　“你回去吧，明日还要早朝。我这边不会有事情的。你还不相信我么？”墨尚轩说此话不下十遍，卫袭文终于有些动摇。
　　“你已经知道是什么人了？”卫袭文盯着墨尚轩。
　　墨尚轩转开眼神，看了看窗外，道：“我始终不明白，你若如此不喜欢他，为何还要将他抚养成人？”
　　“我欠他娘亲的，自然要还。”
　　“那现在怎么又要杀他？”
　　“他窜通天朝反贼丢了城池，难道我还要养他下去？”卫袭文猛地回身，愤愤道：“我本意他若不惹事生非，就让他一辈子做个王爷，不愁吃不愁穿，我给了他苍夜，也是怕他寂寞。谁知道他现在竟然干出这种事情！我是不是该说血浓于水？”
　　“你不要乱说，影儿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事情。况且，叛乱一事是纯匀一面之词，你难道就信了么？”
　　“难道我亲生的儿子会为了个本就属于他的皇位出卖自己的土地？！太荒谬了！尚轩，你太宠承影了，从小就是。”
　　“袭文，”墨尚轩走近卫袭文，叹道：“我总觉得这事蹊跷，你也知道承影对苍夜是什么样的感情，他完全可以带着苍夜投奔天朝，为什么还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有些人如果留着会成为障碍，就要除去……”
　　“袭文……”墨尚轩看着卫袭文的背影，仿佛又看见多年前那个冷酷到残忍的狂傲的少年。
　　“他不是你，承影他和你不一样……无论如何，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你动他一分一毫。”
　　卫袭文转过身来，看着墨尚轩坚定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道：“只要是你希望的，我就会答应。只是你不可以后悔。”
　　“我不后悔。”
　　卫袭文见此情景，知是再多言也无什作用，当即撤走了院内所有的侍卫，尽留一些太监侍从跟随墨尚轩。
　　墨尚轩打发走身边的随从，对着漆黑的院子里道：“影儿，下来吧，天冷，还是进屋说话吧。”
　　树枝晃动，抖落雪花满地。一个身影站定树下。
　　身影一拱手：“墨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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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卫承影点点头。
　　“没什么要说的？”
　　卫承影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墨尚轩笑了笑，握住他的手，道：“我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你也应该是知道我的，有什么话就告诉我吧。”
　　卫承影挪开被他握住的手，站起身走了几步，忽然猛地转身，墨尚轩的喉咙处已经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墨尚轩瞪大了眼睛。
　　“影儿……？！”
　　卫承影漆黑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波动，冷静地就像他每次接受任务杀人时一样。
　　“我母亲因你而死，此仇……不共戴天。”
　　匕首朝边上划了一点，一丝红色渗了出来。
　　墨尚轩愣了半天，恢复了平静，道：“若说是为凌妃娘娘报仇，你尽管动手，只是你若杀了我又如何走得了？”
　　“我既然来了，就没有回去的打算。”
　　“玲珑和玉楼之前来见过我。”
　　卫承影一愣。
　　“他们说你被捉去了，应该和云镜在一起。你如今腰里别着草药袋子，莫不是云镜出什么事情了？”
　　卫承影眼色一暗：想来十日之内是赶不回去了，既然要死就一起死，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儿。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你还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出来。”
　　墨尚轩摇摇头，道：“我只道是这么多年能弥补你一些，既然不够，就将我的命也拿去吧。”
　　“你不要想用这种话来迷惑我，你知道父皇的脾气，就也应该知道我的个性。”
　　“你是要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么？”墨尚轩笑道：“可惜，他不是你的父皇，你也不是他的儿子。”
　　“到这个时候，你还想拖延时间么？没有什么的话，你就可以准备上路了！”
　　“你有一块红色暖玉，那暖玉本是一对，你父亲把它们给了你们兄弟俩，你的暖玉上刻得是林，你弟弟的玉上刻的是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