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3、这朵忧伤的男子 ...
-
凉月自内功得孟景容亲传之始 ,日益精进,同样得益的是五识倶明,耳力超越一般人。
月下的竹林,风掠过叶片轻微的“沙沙”作响,她却留意到了那声音里夹杂的些微异响。
御花园的竹林很大,层叠幽深,地势高低起伏,凉月顺着声音溯源追根。
直至密林深处,她吃了一惊。
衣摆逶迤,伏在石桌上的人不是景容还有谁,凉月长舒一口气,心中抱怨好端端的跑这儿来做什么,听着他呼吸声很弱,她疑心他睡着了。
先前瞧见他在筵席上杯酒不绝,莫非是不胜酒力,这是这夜里风凉,伏在青石桌上岂不是得着凉。
凉月上前,正预备叫醒他,她隔着几步远,唤了对方一声,却不见动静,望着他背脊微微起伏,不知哪里来的怪异感觉,她跑上前去,再次唤了他一声。
胸腹间的疼痛翻江倒海的袭来,眼前一阵阵发黑,孟景容隐约听得耳边有人唤他。
“你怎么了?”是凉月带着慌乱的声音,他睁开眼,果然见到她。
疼痛让他的脸瞬息苍白得惊人,他竭力克制住剧痛,对着她微笑道:“喝多了,在这里歇歇。”
语调听起来轻松写意,可惜额上密密的汗珠子顺着鬓边缓缓淌下来,就算再迟钝的人都会看出他现在的情形,很不好,非常不好。
抬头说话的动作牵动身体的痛,孟景容轻轻调整自己的呼吸,眉间蹙了蹙,克制着不适对凉月微笑道:“是不是宫里的筵席很无聊?”
凉月没有说话,呆呆站着,看着他。
孟景容看着凉月的脸颊,拜他所赐,小脸上还是黄黄的一片菜色,他想伸手去擦拭一下,试试抬起手,没能动,他有些抱歉的冲凉月无奈笑了笑。
凉月还是没有说话,呆呆站着,看着他。
突然,凉月俯下身子,握住了他的手腕,动作快得孟景容来不及阻止,事实上,这一刻他也没有力气阻止。
甫一按上他的腕,细探之下,凉月迅即脸色煞白,她呆立着,一时竟失了主意。
夜风寒凉,此处不宜久留,当务之急便是寻处僻静和暖处运内力替他治疗,或者能抵消残毒肆虐的痛,可是两人身高体格相差甚远,她要怎么背负他走?
凉月心头好似小猫乱挠,一时间失了主意,却见孟景容示意她安静,竹林外有人的脚步声远远传来……
一路护送孟景容上了偏门早已等候的马车,眼见车夫驾着稳稳驶离宫门,凉月方顾得上跟贺冲羽深深作揖道谢。
贺冲羽爽朗的道:“开席前我去拜见公子,他便已嘱咐我备好车马,方才我在席上瞧见他人不在,尾随你身后,所幸没耽误,孟玄前几日已回京里,有他在,你大可以放心。”
他几步到了凉月身边,大掌冲凉月肩头一拍,险些没把她拍摔倒,“小子,寿宴结束,我得回军中了,箭术不错,改天来西郊大营找我,顺便告知我公子的情形,我们,喝上两杯。”
凉月拱手道:“多谢贺将军。”
俩人别过,凉月顺着小道一路来到翊坤宫,高墙之内,便是四皇子萧虹飞的住所。
萧虹飞深得帝宠,成年后并未分府,北梁皇帝萧衍之只将宫中离东华门最近的翊坤宫赐给他居住。
今日是皇帝寿宴,宾客众多,翊坤宫同样抽调了不少人前去帮忙,小道静谧,不知从何处传来隐约的一阵乐声,不过几个音,说是笛声又不是,彷佛用某种简陋的工具发出。
凉月竖耳细听,回想起这是清音山上有位师姐擅长的叶笛,只是这一刻耳边这个声音,不知道是刻意压抑还是水平不济,实在是差了师姐很多。
寿宴还未结束,凉月在这一刻,鬼使神差般的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夜风穿越林间刮过,在墙边迂回盘绕,凉月提气跃上宫墙,她的步伐轻巧如猫,辨认着先前那劣等叶笛发出声响的方位,在宫檐上打了几个滚,悄悄找寻。
凉月的运气很好,平日里翊坤宫高手如云,恰好今日,是寿宴,首当其冲的任务便是护卫最大的头,四皇子萧虹飞的安全,这宫里比之平日,人手少了一大半,分外安静。
凉月不敢大意,屏住气连连匍倒,耳朵几乎要贴近瓦片。
跃至翊坤宫内院一间偏僻屋子,凉月终于确信先前的声音来源,正是这一处。
她伸手拨开瓦片,往里窥探,双眼亮晶晶的瞧着屋里的动静,廊柱下似乎有个人席地而坐,只是角度不对,对方的大半个身子都藏在柱子后面,没能瞧见真面目,凉月想了想,轻声跃至檐边,倒挂着身体,舔破窗纸,往里瞧。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凉月险些从屋檐上掉下去!
凉月不禁长大了嘴深吸了口气,稳住。
先前瞧得没错,廊柱下的确坐着个人,一袭柔软宽松的白衫,胸前松垮,露出一小片莹泽的肌肤,玉簪绾住的长发显得稍稍有些凌乱,他低头正拨弄着地上的一小堆树叶,神情悠闲。
凉月的视角看过去,眼神无意间落在他的脚踝处,那里有一条闪光的铁链子牢牢锁住,缠绕在廊柱上。
这些统统是次要的,让她吃惊的重点更与这些无关,而是那个被锁着的人,不是别人,却是多日未未见的上官流云!
奇的是这一处并无看守,不晓得是主人对于这根链子十分自信还是今日里看守也被抽调去了寿宴帮忙,凉月转念一想,这是在太子住所,他又能逃到哪里去?
她四顾无人,从檐上翻身下来,推门进去。
玩树叶的人抬起头看见她,瞬间愣住,身体震了震,接着一双眸子顾盼神飞,嘴巴张了张,惊喜道:“秦……凉月!”
“你怎么来了?”上官眨眼道,“顺便问一下,我一直很好奇,这是什么地方啊?”
凉月差点没晕倒,听他叙述来龙去脉才弄清楚事实。
正月十五,元宵节,书院归家日,上官下山回家,走至半路便被人拿个黑布口袋蒙住,一路捆上马车送到了这里,对方并未虐打他,确切的说,一日三餐也是好吃好喝的,只是拿根铁链锁着他,限制了自由。
关了多些天,没人说过一句话,每天送餐的似乎也是个哑奴,无论他怎么询问,对方的回应只是笑笑,还跟他示意自己听不见。
“你是说,关在这儿这么些日子了,你只见过哑奴一个人,他也不常来,只在三餐时候送到,留待半个时辰便走了?”凉月明亮的眼眸闪烁,若有所思道。
“嗯,不错。”
话音一落,凉月的神经明显放松了下来,她开始在房内踱步,观察这间屋子的陈设构造,凉月踱步来回,还蹲下身子用指关节叩击着青砖地。
她这边没事儿一样弄出点动静,那边的某人实在是忍不住了。
“秦,凉月,”上官瞧见她那个钻研的劲头,刻意压低声音有气无力道,“你看啊看啊看够了没有,怎么样,你还满意你看到的么?能不能告诉我你看啊看的要看到什么时候啊还不赶紧救我啊。”
凉月正蹲在屋角打量那一堆搁置的杂物,闻言飞眸道:“是你自个儿说的,这么些天都没人来,今儿又早过了送餐的时间,急什么,再说这翊坤宫的主子,四皇子萧虹飞这会子正在皇帝寿宴呢。”
“什么,这儿居然是翊坤宫?”上官震惊道,“肯定是羡慕嫉妒恨!想是我艳名远扬,连皇帝的儿子都看不过去,所以才把我虏来。”
上官一脸愤愤,脚链在身不损清俊风雅,他长睫扑闪,桃花般的眸子突然间黯淡。
“若掳我的是个公主,也就罢了,偏偏还是个男人,”他双手紧了紧上衣领口玉白的脸微微漾起红晕眼神担忧道,“该不会是那萧虹飞有龙阳之好吧。”
一瞬间,这朵忧伤的男子流露出似水莲花般不胜凉风的娇羞。
“就你?”凉月笑道,“想多了!”她想了想正打算再往他心口补一脚。
“秦凉月,”上官的脸几乎挂不住,“三思啊!”
他咬牙道:“我被那变态囚了这半月,身心受创,你就不能悠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