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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战利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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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起来之时,米凯罗特还记得昨夜的梦——主人的手穿过了现实的界限,来到他的梦中……可惜那令人羞耻的快慰,只能在梦中为他刻上罪印。
他无意越轨,更有藏在封邑内的美人乌苏拉,主人不时使人从圣西西莉亚修道院将她送到罗马,与他留宿在奥西尼的旧宅内。只等她某一天怀上撒加的子嗣,或许就会成为他的主母。
若是当初少走弯路,随撒加到罗马……
若是在罗马的暗街里,坚拒撒加的允诺……
啊,若是这世上从来都只有一条路……
恐怕今天晚上,待主人摘取桂冠,就会遣人接来乌苏拉,并把自己送到他的兄弟手里。
在罗马的欢呼和马匹的嘶鸣中,米罗端于骑上见到米凯罗特正在廊桥前拉紧绳子约束将要起跑的马匹。马匹激动踏地,令他的脸和发都被扬起的尘埃沾染。他不禁摇头说怎可让他做这些事情。
若他来到我宅内,我只允许他料我起居。
撒加顺着米罗的视线望向他的杀手,确实不必如此狼狈,但除此并无其他收留他的依据。
他是我的仆人,只需遵我之命。
不错,只等你赢了我,他自可遵我之命。
撒加斜睨米罗,不过三天。
只怕他还流连,米罗语带挑衅,难道你又肯定能胜我?
当然,即使身披教袍,也别忘了我矢志裹甲。
好,就此你我一决雌雄。若你赢了,我将教皇军奉上;若我赢了,你此生不得再觑觎甘地亚之爵禄!
可笑!教皇军本应以有能者居首。
我米罗就等你赢我。
炮声一响,米凯罗特速将绳索堕地并将身体贴服在隔开两个窄窄的桥洞的石壁上。贵族骑士从廊桥下两旁的桥洞内策马奔发。挤满赛道两旁的罗马民众大声欢呼,骏马所到之处,花瓣与尘土一并飞舞。米凯罗特潜入人群中,攀上离地数丈的井架。他眺望消失于尘雾中的马匹,划下期许胜利的十字。
十二匹骏马飞奔。
有同城死敌科隆拿,可敌可盟的斯福札,甚至远道而来的美第奇等等,却始终由两个波尔金带领,互相挤逼擦过大街小巷。
与一众女眷及枢机卿坐在广场中心帐下的史昂翘首以待。他两个儿子能否不负他所望赢得这锦标。他前半生在梵蒂冈内剑走偏锋与各方势力倾轧,好不容易等来机会为波尔金再次登顶。如今虽将沙加一手带来的万钧雷霆移至那不勒斯施雨,但他手中的不甘安分的教皇国、远在米兰的斯福札、佛罗伦萨城内妖言惑众的苦行僧与岌岌可危的盟友美第奇,哪一个不能成为将波尔金皇朝覆灭的祸心。他需要一个天启。
坐于他右侧黑裙的潘多拉以手相覆说必由波尔金得胜,莫忘米罗与撒加俱如旭日,在意大利冉冉升起,非其他可比。
左侧着红裙的露可蕾莎点头称是,两位兄长均为骄子。
只是撒加并非一个安分之人,他本不需把一个杀手藏在身边。
素来与撒加为亲厚的露可蕾莎诧异于父亲的疑心,说在罗马谁人可以独臂挡车?何况米凯罗特忠心耿耿。
潘多拉谨慎仅以史昂可听到的声音说或可以那个杀手将其牵制,随之顺着史昂的心意,向露可蕾莎说成大事者岂能尽信或只信一人?
史昂不动声色地摇头,如此说来,米罗岂不是无人可信?
露可蕾莎在旁劝勉,米罗还年轻,待他娶妻生子,自能更显露波尔金的锋芒。
他的哥哥只比他大两岁。
撒加确实如您年轻四十年。
潘多拉以迷恋的眼光望向面前拥有紫红双眸、银发张扬且姿容不减的教皇。他被神选中却不脱人间的艳色,加上年月的酝酿,比露可蕾莎更霸道。因此,令罗马权贵中尚未堪透情欲与权谋的后裔疯狂,被他的子女围绕更像掌管永恒青春与优雅的神祗。
他以手轻掂下巴,唇线微弯。
一个不嗜享乐、烈酒与美色,却依然兼备各种野性的波尔金?在这个被神眷隆的永恒之城,我们就像新世界的野蛮人,只凭血肉互搏,只以血脉为信。
他转向右侧的露可蕾莎,让她一会代教皇向胜利者献上桂冠。
父亲为何不亲自为他冠冕?
你是本座的女儿。不但是罗马最尊贵的公主,且是意大利所能孕育出最美丽的百合,所有男人都理应跪在你脚下。
父亲的赞美极大地取悦了郁郁寡欢的露可蕾莎,她凑向父亲的脸上印下一个吻。即便只为露可蕾莎的笑靥,他也决意要复仇。史昂定睛望向冒出烟尘的广场一角,他的儿子们将向他证明波尔金的血气能否比朝阳更盛。
欢呼在满目密集的人群中激起,掀起万瓣涟漪与前方的短道急弯交相碰撞。已有好些参赛者不堪昏眩,提前交付了神智。连人带马掼倒在街角,随即被尘埃湮没。
在窄巷内飞驰,两兄弟操纵马匹拐入各种刁钻的角度,遏止骑士的突围。不惜使马身压向粗糙的石壁撞向对手,当人与马被尖利的石缝刮伤时俱发出惨叫。
撒加早已令米凯罗特在鞍下铺更耐磨的草织软垫,也打上马蹄铁。纵然使负重增加,但安达卢西亚马本身速度超群;再者已可预料此次所决的不只是速度,更包括力量与意志。
不见得米罗为了借米凯罗特三日,就愿将锦标拱手相让。赛前一席话更肯定他本想借此粉碎撒加的野心。可惜如意算盘落空,反被绕进了一个对于两兄弟而言亦是两难的抉择。只要撒加赢得比赛,就可从米罗手中夺得教皇军,摆脱这一身红袍。到时即使史昂再不愿意,也只能屈服于两兄弟的协定。但同时,米凯罗特将会沦为另一个赌约中的战利品。若撒加输了这场比赛,他将无法再与米罗争夺军权,而米罗会欠下他一个人情。
只是三天……未见得米罗就能令米凯罗特屈服。
让米凯罗特屈服,是否真的如此困难?
他想起昨晚赤裸走入水中的米凯罗特……或许除了教皇军,他亦不愿米罗也得到他。
以米凯罗特交换教皇军,或许他的杀手也不介意这样的交换?
一息犹豫,米罗自一个急弯将他超越。他回头露齿一笑,伸手撒下清脆作响的黑铁。爱马罗穆卢斯踏中硬物,顿时失衡并发出惊嘶,撒加忙跳下将马拉向道旁。从后赶上的骏马亦纷纷踩中而跌倒。
庭院内春色正浓。
午后,波尔金的贵族们在架起的遮阳帐幕下谈笑风生,期待晚上的狂欢。
坐在主人脚边的蒲团上,米凯罗特已露倦意,百无聊赖地喝着酒。与撒加并肩坐着的米罗不时地瞄向脸上浅泛红晕的美人。
撒加从躺椅中坐起,伸手夺走米凯罗特手中的酒杯,在他耳边催促他快回去准备化妆舞会的衣饰。被他挨近,不知为何觉得耳脸发热,米凯罗特连忙站起向众人行了个礼便走出帐篷。
今晚撒加要扮作谁?
露可蕾莎走过来各亲了两个哥哥一下。
撒加回吻了妹妹,说晚上你自会知晓。
米罗故意在一旁揶揄,想不到,为了他,你宁愿输掉这场比赛。难怪你从来不愿意把他借给我。
什么?为了谁?
没有谁,米罗今天赢了,正在笑话我。
撒加把一枚杏脯放进了妹妹的嘴。
这场比赛胜负还未分。我笑他为了一条狗,在半路中途跳下马。
可是为了救那条狗?有将它带回来吗?
露可蕾莎,休听米罗胡说。下回我必会为你和乔万尼赢他。
米罗哈哈大笑,我真好奇你为何不说是为了米凯罗特。
米凯罗特?
露可蕾莎说他难道不是你的仆人吗?
他不但是我的旧友,我的仆人,我的狗,还是我的……
他看向米凯罗特拐进花园的入口处,掩映在翠绿藤萝间,一座圣父使人从古浴场遗址发掘出来的维纳斯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