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九十一章 错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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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北晴经过院子的时候，正巧看见院子正中的凉亭里，坐着一个鹅黄色的身影，他信步上前，却发现原来是一位长相清秀的年轻女子，那女子轻颦着眉头趴在凉亭的石桌上，微红着眼眶，正用一块小小的丝巾拭去眼角的泪水。
她忽然听到燕北晴的脚步声，立刻有些警惕的转过头来，看着燕北晴道：“你是什么人？”
燕北晴抱拳道：“请姑娘放心，在下并不是什么可疑人物，在下姓李，家中排行老二。”
那女子闻言终于舒缓了神色，她姿态优雅的起身行礼道：“原来是李二公子，小女子尉迟清儿，听母亲大人提到李二公子已经很多次了。”
燕北晴微微有些讶异道：“想不到，尉迟夫人看上去那样年轻，却已经有了出落的这样亭亭玉立的女儿。”
尉迟清儿浅笑着，嘴角露出了一对可爱的梨涡来，“李二公子真是会说话，不过母亲生我们生的早，就连三舅，其实也没比我们大几岁，我今年已经十九岁了。”
两人正闲聊间，突然一位年轻的公子快步从厢房里走了出来，皱眉看着两人道：“清儿，你在跟谁说话？！”
尉迟清儿立刻轻笑道：“子奇，这位是府上做客李二公子。”
被称作子奇的年轻公子叹气道：“清儿，现在府里这么乱，你怎么还到处乱跑，还跟不认识的陌生人说话，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尉迟清儿有些尴尬的对着燕北晴笑道，“抱歉，李二公子，子奇是我的未婚夫，他没有恶意，只不过…”燕北晴善解人意的安慰道：“我明白，这位公子的担心很有道理，姑娘你应该更加小心一点才是。”
被称作子奇的公子一把拉过尉迟清儿的手道：“快跟我回去，你现在老老实实呆在屋里就对了。”
尉迟清儿有些歉意的向燕北晴微微福身行礼，便跟着子奇公子一起转入了回廊，燕北晴微笑着目送尉迟清儿消失在回廊深处。
此时的他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他见到这位姑娘的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
当他再看见这位尉迟清儿姑娘的时候，她已经变成了一具没有知觉的冰凉尸体，她睁大的眼睛，仿佛正在看着什么很不可思议的景象似的，整个人冷冷的软在竹林的一角里。
尉迟夫人站在那里，低头看着尉迟清儿的尸体，一句话也没有说，甚至连一丁点儿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她只是在原地愣了很久很久。
这个时候的燕北晴连一句轻巧的“夫人请节哀顺便”也说不出来，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对一位几天之内接连失去了自己所有孩子的母亲说节哀顺便。
尉迟轻蓉冷冷的站在尸体的面前，仿佛一尊冻在原地的白玉雕像，她一言不发，众人也不敢开口，直到良久之后，她终于非常疲惫的轻声开口道：“吴大人，拜托你善后。我先失陪了。”说完便快步走出了竹林，燕北晴见状立刻跟着尉迟夫人走去。
尉迟夫人走到一半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向燕北晴道：“抱歉，李二公子，可不可以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燕北晴沉着脸，压低了声音道：“我有个办法。可以找出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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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夫人从第二天便开始卧床不起，据说是因为打击过重，积劳成疾，病来如山倒，只能靠少量的参汤吊命，她每天虚弱的躺在床上，气若游丝。据大夫说，夫人的病，恐怕是很难好了，剩下的，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这晚尉迟夫人的小婢送走了大夫，正仔细收拾桌子上的药方，却不想一阵冷风突然吹开了窗户，她担心夫人受到风寒，连忙上去关好窗户，这才满意的回过身来，吹灭了屋内的蜡烛，转身出门从外面将门细细的关好。
她却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一个黑影趁她关窗的时候已经潜进了屋内，趁着没有旁人在屋里碍事，他冷笑着无声无息的接近躺在床上的尉迟夫人——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尉迟轻蓉，我的仇终于可以跟你好好清算！
他一把掀开床帘，对着床上的人影狠狠一剑刺下，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道：“尉迟轻蓉！你也有今天！”
话音未落，四周的灯突然在一瞬间全部亮起，将整个房间照得犹如白昼，刺眼的光晃得他睁不开眼睛，待他终于能看清楚四周时，他大惊失色的发现身边已经围满了人，而床上躺着的，不过是块枕头。
尉迟夫人苍白着脸色站在他的对面，恨声道：“凌子奇，你这个畜生，清儿那么喜欢你！你居然，你居然忍心这样杀了她!”
凌子奇眼看自己被拆穿，情知是中了陷阱，他索性狰狞着面色，恶狠狠的冷笑道：“那又如何？我根本只是利用她来接近尉迟家而已。”
“畜生！”尉迟夫人咬牙道：“我尉迟家到底与你有何冤仇，你为何要用如此卑劣的手段？！你若只是恨我，杀我就好了，为何还要伤害我的孩子？！”
凌子奇红着眼大叫道：“闭嘴！若不杀了你的孩子，又怎么能折磨你，让你也好好尝尝，这十八年来，我夜夜承受的痛楚？”
“十八年来？你，你到底是谁？”尉迟夫人惊疑道。
“我要让你也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尉迟轻蓉，畜生的是你！你十八年前亲手杀死了我的母亲，你的亲生妹妹——尉迟暮蝶，今天的一切都是你应得的报应！”凌子奇仰天长笑，目光怨毒的看着尉迟夫人道：“连亲妹妹也下得了手，你才是畜生！”
“你居然是小蝶的儿子？！”尉迟夫人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凌子轩，忍不住倒退了两步，靠着身后的墙壁颤声道：“怎么会，怎么可能，不，不会的，不！——”
“没有话说了？！我便是尉迟暮蝶与你老公的亲生儿子，你的杀母之仇，我今日不报，誓不为人！”凌子奇一脸鄙夷的看向尉迟夫人道：“你这个卑鄙的女人！活该下地狱去！”
——“......冤孽，都是冤孽啊…”尉迟夫人神情有些恍惚的看向凌子奇，满面哀戚道，“你这个，你…你可知，你杀的都是你同父同母的亲生兄妹！”
凌子奇神色骤变道：“你胡说什么？！什么亲生兄妹？！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我的体质天生便不能生育，清儿和文轩，都是当初小蝶和我夫君生下来的孩子，毕竟是尉迟府的骨肉，我事后托人找到了他们的下落，抱回府来，当作自己的孩子抚养长大……他们跟你本就是同父同母的亲生兄妹…”尉迟夫人含泪摇头道：“而且，我根本就没有杀小蝶妹妹。”
“骗人！你骗人！我不信！”凌子奇咬牙切齿道：“这一切都是你骗我的！不可能是真的！你杀了我的母亲，还不肯承认！我绝对不会上你的当！”
尉迟夫人痛苦的摇了摇头，隐约间又回忆起了十八年前的那个暴风雨之夜，仍记得在那悬崖之上，她和小蝶杀气十足的对峙，她直到现在还忘不了那日小蝶苍白的脸和咬得鲜红的唇，一道闪电轰鸣着劈下，她终于冷冷的开口对小蝶道：“为什么你要背叛我？！”
小蝶只是冷笑着：“怎么，莫非你想杀了我？那就快动手啊？我武功不如你，你大可随意动手！”
她咬紧牙关颤声道：“小蝶，你是我这个世界上，最信赖的亲人，我一直当你是最疼爱的妹妹，你居然这样对待我？！我万万没有想到，生命中最爱的人和我最信任的人居然在同一天背叛了我！”她愤而反手提起身边的长剑，转身便向自己的咽喉抹去——
“不要！姐姐！”她恍惚间终于看见小蝶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她只觉喉头一凉，却再也扯不动手中的剑，抬起头来一看，却原来是小蝶伸手紧紧抓着自己手中的剑锋，温热的鲜血顺着剑锋流下，滴在了她的胸口上，小蝶只是咬着下唇，泪光闪闪的看着她颤声道：“原来，原来你竟然是这样的爱他。”
她微微一愣，一瞬间突然有些恍惚，下一刻，小蝶已经流着泪夺下了她手中的剑。小蝶哭着从怀中拿出一块轻丝纱巾，狠狠将那纱巾斩成两段道：“我以后不会再来骚扰你，今后你我二人，如此裂帛，永不相见，如违此誓，就叫我尉迟暮蝶，不得好死！”
她茫然的愣在原地，怔怔的看着小蝶转身消失在了茫茫的雨雾之中，她半晌才慢慢走上前去，有些茫然的捡起地上掉着的另外半块纱巾，轻轻的问自己，为什么我们一场姐妹，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可是小蝶啊小蝶，你终究是，背叛了我。
她狠狠一咬牙，转身便走。
小蝶从此以后，真的再也没有回过尉迟家。
小蝶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她已经不可能知道了，她当然知道那些下人在议论些什么，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了，她最疼爱的那个妹妹再也不会回来，而她最爱的那个男人，那一天在她的心中已经死去。
尉迟夫人看着愤怒的凌子奇仰天长叹道：“我没有杀小蝶，不论你信不信。”
“我不会上你的当！你这个贱女人！去死吧！”凌子奇此时的精神已经接近崩溃，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黑色的竹筒来，燕北晴在一旁见状，立刻提醒道：“暴雨梨花针！夫人，小心！”
话音未落，一大蓬泛着乌光的牛毛针已经寒光闪闪的射向了尉迟夫人，电光火石之间，突然从旁边窜出来一个人影，正好挡在尉迟夫人的身前，竟然替她将那满满一筒暴雨梨花针尽数挡了去。
尉迟夫人见状大吃一惊，她连忙扶起那人瘫软在地的身子，有些惊讶道：“定闲师太？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定闲师太轻笑着吐出了一口血来，她低头道：“我欠你的，现在全部还给你。”
“你在说什么？”尉迟夫人讶异道，“你，你到底是谁？”
“原来誓言不虚，我果然会，不得好死…”定闲师太突然虚弱的笑道：“好久不见了，姐姐。”
尉迟夫人闻言微微一怔，她立刻用有些颤抖的手轻轻揭下了定闲师太脸上的人皮面具，面具下面是一张美得让人屏息的脸，老天是如此眷顾这张绝世容颜，以至于十八年的光阴，都不忍心在这张脸上刻下岁月的痕迹——尉迟夫人有些难以置信的抚上她的脸，颤声道：“小蝶!原来是你…”
尉迟暮蝶！原来定闲师太居然就是尉迟暮蝶，燕北晴终于想起那日跟踪定闲，见到她在文轩的屋前念经，想来，却是在超度自己的亲生儿子。
——“姐姐，我欠你的，通通都还给你。”尉迟暮蝶艰难的喘着气，轻笑道,“姐姐，对不起，我那时真的不是故意要伤你的心。”
“小蝶，什么都别说了，爱情是没有道理的，而我们那时，都太年轻。”尉迟夫人叹着气抱住尉迟暮蝶道，“你别再说话，我输真气给你。”
“姐姐，你果然还是，什么都不懂啊…”尉迟暮蝶苦笑了起来，她淡淡道：“你为什么一直到最后都不知道呢，我那时真真是绝望了……才会想，如果我今生不可能让你爱我，至少我可以让你恨我，至少可以把你从那臭男人身边拉开，我孩子都生了几个来气你，你却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你真傻啊，姐姐。”
尉迟夫人愣在原地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尉迟暮蝶流着泪，慢慢抚上尉迟夫人的脸，目光是那样的缱绻和悲伤，她柔声道，“现在好了，即使我不能让你恨我，但是至少，我可以让你永远记着我，你现在终于永远记着我了，对不对？”
尉迟夫人深深的看向怀中尉迟暮蝶，眼中终于缓缓落下泪来，“小蝶，你，你怎么，这么傻啊？…”
尉迟暮蝶浑身颤抖着，眼神已经渐渐变得涣散了起来，“姐姐，我好冷…为什么屋子里这么黑，为什么不点灯？——就像十八年前的那天一样，四周下着雨，天好黑啊，我什么都看不见…姐姐，我怕……”
尉迟夫人紧紧抱住怀中的小小身形，就像小时候一样，她轻轻抚摸着妹妹的头发，低声安慰道：“别怕，别怕，我就在这里，就在你身边……”而尉迟暮蝶的声音已经变得越来越微弱了起来，“姐姐…你说，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尉迟夫人愣了一愣，脸上缓缓流下了两行清泪来，“我…我当然喜欢你。”
尉迟暮蝶闻言嘴边终于泛起了一丝苦涩的笑容，但那笑容很快就渐渐凝固了，半晌过去后，尉迟夫人这才怔怔的抬起头来，慢慢帮尉迟暮蝶合上了仍半睁的双眼，她的动作是那样的小心翼翼，仿佛眼前的尉迟暮蝶只是暂时睡去，自己动作太大会打扰了她的安眠。
凌子奇这时已经神魂恍惚，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先是大声狂笑了一阵，突然又扯着自己的头发大叫了起来：“怎么会这样？！我亲手杀了我的母亲和兄妹？！我到底做了些什么？！我做了些什么？！我都做了些什么啊？啊？！啊？！！！！！”他一边狂笑着一边拿起手中的长剑，狠狠向自己的咽喉抹去。
尉迟夫人埋头抱着妹妹的尸体，只是慢慢的，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错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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