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九十章 尉迟暮蝶 ...
-
院中扫地的老者弯着腰，有些艰难的一下又一下的挥动着手中沉重的扫把，他不时抬起头来看了看渐晚的天色，微微叹了口气，继续弯下腰尽力打扫了起来。
“老人家，这么大块地都是你扫，辛不辛苦啊？”燕北晴坐在一旁的大树上笑道，“不如我来帮你吧？”
他说着一个纵身从树上跳了下来，直接运起掌风将院子里的落叶团成一团，抛进了老人身边的竹篓。老人懒懒的抬起头来看了看燕北晴，有些了然的叹了口气：“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有什么事求我？”
燕北晴轻笑了起来，有些赧然道：“果然瞒不过您老人家的眼睛，在下是有一件事想要问问您。”
“什么事？反正活也没的干了，你说吧。”老人拍了拍衣服，在亭子的台阶处就地坐了下来，燕北晴见状走到刘伯跟前低头行礼道：“不知老人家怎么称呼？”
“叫我刘伯吧。”
“刘伯，不知道您对十八年前，暮蝶这个名字，有没有印象？”燕北晴一边小心的问着，一边观察着刘伯的表情，只见刘伯眉头微微一跳，燕北晴心知有戏，进一步劝说道：“这件事和尉迟家现在发生的几起惨案有关，如果要找出真凶，只有首先找到症结，否则还会继续出事，刘伯，你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对吧？十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唉，该来的还是会来——现在尉迟府知道这件事的下人，已经不多了，你找我，算是问对了人，”刘伯长叹了一口气，淡淡道：“你问吧，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暮蝶是什么人？”燕北晴立刻低声问道。
“暮蝶，暮蝶小姐…”刘伯的目光渐渐变得深沉了起来，他抬头看了看天边的白云，叹息着低声道，“尉迟暮蝶，是尉迟府上的二小姐，夫人的亲生妹妹。”
“尉迟暮蝶，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燕北晴皱眉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暮蝶小姐……已经是十八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夫人和暮蝶小姐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美人，不过两个人各有千秋，美的不分轩轾，一时惹的江湖上多少英雄豪杰心向往之，前来提亲的人，把尉迟家的门栏都踏破了。”刘伯的目光既是留念又是惆怅，“夫人那个时候虽然才十八岁，却已经气质出尘，再加上武功超群，是江湖上有名的冰山美人，而且夫人自小受老太爷的教育，从不服输，心高气傲，养出了一幅更胜男儿的性子来，不到十六岁，老太爷就已经把尉迟家的全部事务交到了年轻的夫人手里，那时候，谁若娶了夫人，就得入赘到尉迟家来。与夫人结亲，便是与尉迟家联手，可想而知，这样一来，会有多少狂蜂浪蝶追逐在夫人身边。”
“原来还有这样一段往事。”燕北晴颇有兴致的听了下去。
“可是，即使是这样，追求夫人的人数，还是及不上暮蝶小姐的追求者，暮蝶小姐她…”刘伯说着，脸上露出了有些神往的神情来，“暮蝶小姐的眼睛，生下来便像是最深邃的海洋一样碧蓝，令人深深的迷醉，那时的她，一笑，便丽如春花，连天边最耀眼的阳光也比不上她的动人光彩。只要能看到暮蝶小姐的倾城一笑，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值得——尉迟暮蝶，就凭这四个字，当年多少武林中人，王孙公子爱慕成痴，心心念念的，只不过是要见她一面…”
“可是，这位尉迟暮蝶现在到哪里去了，十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燕北晴疑惑道。
“怪就怪在，这样两个天仙般的女子，却同时爱上了一个人…”刘伯皱紧了眉头，深深叹了口气道：“情关一字，神仙也看不破啊，更何况，这两个豆蔻年华的年轻女子…夫人的眼光颇高，却偏偏喜欢上了一个什么也没有的穷小子，武功也不会，诗书也不行，除了一双嘴能说会道，哄得夫人开心，其他什么也算不上，更奇怪的是，暮蝶小姐居然也一眼看中了那小子……女人的心，真是想不通啊，那么多青年侠俊，她们俩个偏偏要去抢一个什么也不是的无名小卒。”
刘伯摇头道，“大概争了三四年吧，最后还是夫人抢赢了，但是，就在十八年前的那个夏天，尉迟老爷和夫人结婚后第一年，家里出了大事，老爷趁夫人不注意，居然和暮蝶小姐暗通款曲，在尉迟家尽享江湖两大美人的齐人之福，原来他是为了夫人的权势，才和夫人结婚，但是早在此之前，他就和暮蝶小姐连孩子都生下来了…”
“什么？”燕北晴皱眉道，“怎么能这样，那夫人一定很伤心了？”
“夫人简直气疯了，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可怕的夫人”刘伯心有余悸道：“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天上电闪雷鸣的，本来就已经够不消停，夫人和暮蝶小姐两个人站在雨中，互相阴沉的对望，一言不发，我们这些下人围在旁边，连大气也不敢出，冻得瑟瑟发抖。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夫人失态到泪流满面，她咬牙切齿的质问暮蝶小姐，暮蝶小姐只是冷冷的，得意的笑着，说什么，你终是比不过我，他是我之类的话，然后夫人就出手了——我现在还记得那日夫人剑上的凌冽寒光，两个人都动了真格，血流不止，然后她们跃出院子继续打了出去，我们追出去时，已经不见了两人的身影，结果一夜过去，只有夫人一个人阴沉着脸回来了。”
“只有尉迟夫人，那暮蝶小姐呢？”燕北晴有些急切的问道。
“我们当时也是这样问夫人，谁知夫人只是冷冷的扫了我们一眼，那眼神就像刀一样锋利，她恶狠狠的说以后不许人再提起这个名字…从那之后暮蝶小姐也再也没有回过家，再没有人见过暮蝶小姐，下人们都说，都说……是夫人，夫人杀了暮蝶小姐….”刘伯压低了声音，铁青着脸道：“这之后几年，老爷就生病去世了，三爷虽是老太爷唯一的儿子，但是当时实在太过年幼，所以家里只有夫人一人在忙里忙外…”
“刘伯，打扫院子的时候，怎么能打扰我们尉迟府的贵客呢，你们在说些什么？”尉迟夫人清冷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两人均是一惊，刘伯立刻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弯腰连声道：“夫人，老奴只是在谢谢这位贵客帮老奴提竹篓。”
“这样不是怠慢了客人么？还不快下去，对了，李二公子，方才我看见令弟似乎在后院找你，你还不快过去看看？”尉迟夫人冷着脸道。
燕北晴有些尴尬的抱拳道：“如此多谢相告，在下告辞。”说完快步走出了前院。尉迟夫人目光深沉的看着燕北晴远去的背影，低声对刘伯道：“刘伯，帮我转告下那些下人，十八年前的事，谁敢乱嚼舌根，我就让他好看。”
刘伯闻言不禁打了个寒战，唯唯诺诺道：“是是，老奴这就去转告。”
尉迟夫人冷哼了一声，阴沉着脸道：“你明白最好。”
===================================很有责任感的分割线==========================
“姐姐，你看小蝶穿这身衣服美不美？”阳光下的小蝶捧着一束野花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姐姐你应该像我一样，穿漂亮一点的衣服，老穿素色的衣服，会显得老气。”
小蝶喜欢穿着一身跳脱飞扬的颜色，她总是笑得那么放肆欢乐，仿佛世界上的一切都是以她为中心，人人都宠爱着她，顺着她，捧在手里怕坏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小蝶她笑，便丽如春花，让人不忍拒绝她的一切要求。
对这样的小蝶，她不是不羡慕的，可爹总是说，“你是尉迟长女，便要担起责任来，绝对不可以丢了尉迟家的面子，胭脂水粉？这种东西给小蝶就好了，你要来干什么？”
“姐姐，姐姐，你在干什么？”小蝶甜甜的笑着，将脸凑了过来，“练功那么苦，为什么还要练？我不用练没关系，我以后让人保护就好了，要保护我的人多了去了，姐姐你也会保护我的，对吗？”
她先是笑，然后轻轻揪了一下小蝶的鼻子道：“那是当然。”
那时的她想，妹妹是那样的娇小可爱，自己要一辈子好好护着她，不让别人欺负。
若是没有他，若是没有他，可是，偏生一定要遇上那个人，那个站在杨柳树下，打着油纸伞的青色身影，是她心中永远的痛，他长得什么样子，这么多年了，印象居然已经开始渐渐模糊，可是她一直忘不了的是，那个人在树下，清清淡淡的笑。
湖边绵密的细雨温柔的打在伞面上，湖水散发出青草的香味，那个人嘴边清浅的笑容，还有岸边的杨柳绿的得是那样的青翠可爱，那年暮春的下午，多年以后，被她一遍又一遍的怀念。
那日，第一次带着他回尉迟家，小蝶看着他，眼神中散发着异样的光芒，小蝶快步跑过来拉住她的手，甜甜的笑道：“姐姐，这便是我的未来姐夫？”
那天的小蝶没有再说第二句话，小蝶只是默默的低头站在一边，嘴角挂着甜甜的笑，看上去，是从来没有过的乖巧和讨喜。
她以为，自己是那样的幸福，幸福到连身边的小小迹象，都丝毫没有注意。
直到那一天。
“我也喜欢他。”那日的小蝶穿了一身大红的纱裙，巧笑倩兮的坐在桃树的枝桠上，两只白嫩的小脚从树上吊了下来，在半空中轻飘飘的晃来晃去，“他将会是我的。”
“你是什么意思？”
“姐姐，你不会以为你真的能比过我吧？”小蝶坐在树上，用一种让她觉得陌生的表情冷冷的笑了，“我要的男人，还从来没有到不了手，你的男人，也不会例外。”
“小蝶！”
“只有抢来的东西才是最好的，我自小就喜欢抢你的娃娃玩，姐姐，你每次都是让给我，这次，也不要挣扎了吧？反正，只要我勾勾手指，他就屁颠屁颠过来了，男人么，都是这样的。”
“我不许你这样说他！”
“他都跟我眉来眼去多少次了，你只是看不见而已，”小蝶轻盈的从树上跃下来，在轻柔的微风中，笑得就像超脱凡俗的仙子，“死心吧，你斗不过我的。”
——大喜之日的礼堂里，小蝶轻笑着送上了一对同心结，在旁人不知真相的祝福声中，小蝶凑在她耳边淡淡道：“他不过是为了你的钱和权势才和你结婚的，你不会这么傻，以为他真的爱你吧？”
但当时的她其实，是真的想相信的。
凌乱的大床上散发出扑鼻的糜烂气息，真丝被里疯狂纠缠的两条熟悉的身影深深的刺痛了她的眼睛，她咬住嘴唇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尉迟轻蓉，你千万要挺直了腰杆，即使是这样，也不能让人家小瞧，你要尽量把下巴抬高，腰背挺直，这样就可以把要流下来的眼泪，通通咽回喉咙里去。
床上的男人狼狈的跳下来穿起衣裳，而小蝶却好整以暇的戴上肚兜，轻笑着看着她道：“原来是你啊，姐姐，我说过，他是我的，就是我的，这个娃娃我很喜欢，你就让给我吧？”
“不行！”
“男人么，我让他生便生，让他死便死，他就是我的奴隶，你居然嫁给一个这样的贱人，真是傻的可以。”小蝶轻轻咬起一缕微微潮湿的发丝，“看来，你终究是斗不过我。”
“你是我的妹妹啊！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没有什么为什么，不过是我喜欢。”小蝶慢条斯里的穿好了衣物，露出惯有的甜美笑容道：“我跟他在外面连孩子都偷偷生了好几个，你居然不知道么？”
床边的男人突然嗫嚅道：“轻蓉，我最爱的其实还是你，我只是一时糊涂…”
两人同时转头，看着床边的男人道：“闭嘴！”
窗外的闪电一阵紧过一阵，倾盆的大雨铺天盖地的袭来，大雨中，她冰凉的手握紧了同样冰冷的剑柄，万般的无奈和愤懑，最终只化作了冷冷一剑，电光中，她看见小蝶的眼中终于闪过了一丝难以置信的痛楚：“不要！姐姐！”
——“小蝶！”尉迟夫人喘着粗气从床上猛的一下坐了起来，她有些茫然的看向窗外，冰冷的月光淡淡的撒在自己身上，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方才是做梦了，她又梦见了那日的情形，她深呼吸了好几次，仍旧觉得浑身冰冷，不禁抱住双臂喃喃道：“小蝶……”
她深锁眉头，抚摸着自己的脖颈，望向窗外挂在天边的一弯新月，轻轻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第九十章 尉迟暮蝶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