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四十五章 笼中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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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燕北晴做小伏低，好生避了几天风头，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回宫廷大宴之前，那个不引人注意的王秀女。燕北晴心底甚是唏嘘——这宫中果然暗潮汹涌，险恶异常，自那日在宴会上“出了风头”，他已经被不知多少小主明里暗里踩了无数脚，更别提那从四面八方“唰唰”招呼而来的眼刀，古有帅哥卫玠因为容貌过于俊美而被人“看杀”，现在自己的处境，应该也算得上是被“看杀”的另外一种境界吧？
走路尽量只看地上的蚯蚓和石子，要注意沿墙根，溜着走，别往人群多的地方去，尤其不要在人家吃饭或闲聊的时候靠近，那纯粹是去做活动靶子的，“不小心”洒过来的热茶，汤水，酱汁绝对都毫不留情的招呼过来的，甚至有一次一位小主直接把手一抬，手上正在刺绣用的银针就这么险险划过燕北晴的眼睫毛，若不是燕北晴即时不漏痕迹的躲开了去，铁定会被划伤了脸，事后那小主一个劲儿道歉说自己“动作大了点”，燕北晴只好苦笑，大姐，你是在绣花，又不是在玩名扬花鼓，手扬那么高干嘛？
燕北晴这几日疲于应付，真恨不得那祭天大典早日来到，每日上完课就早早一个人到冷清的后花园躲着，这日，正在隐秘的假山处练功，却听到有人惊讶道，“这假山后有人！”
听得他一愣，自己明明已经藏好了，怎么会被发现？正惊讶间，却见从外面探进一张脸来，正是那日在宴席上见过的柳妃，她掩口小声道：“妹妹怎么会坐在假山后面？”
“奴婢参见柳妃娘娘。”燕北晴连忙起身见礼。
“妹妹不要多礼了，快出来吧，看，连身上的衣服都弄脏了。”柳妃满脸笑意道：“妹妹行事总是这么出人意料。”
“柳妃娘娘怎么会发现奴婢…”燕北晴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呼吸声应该够轻了，怎么会被旁人看穿了藏身之处？那柳妃会心一笑，道：“妹妹的粉色衣带还挂在外面呢，一眼就看到了。”
汗，燕北晴有些心虚的瞟了一眼自己挂在假山上的衣带，难怪杀手刺客都要挑简便轻松的衣物，而且所有的衣角都要用绑带扎好，原来为了不暴露行藏啊，他连忙微笑掩饰道：“方才下课有些累了，这才在假山后面休息片刻。”
柳妃眼中露出一丝了然，“方才我看见有一群秀女打后花园经过，我看啊，妹妹在假山后休息是假，躲着那群秀女们才是真的吧。”
“奴婢惶恐。”燕北晴有些讪讪，又有些不解，以柳妃的身份，实在没有必要对自己一个小小秀女这么亲切，那神态真挚自然，居然浑然不似作假，就更加令人惊讶了。
“哎呀，在我面前就不用自称奴婢了，我叫你一声妹妹，是合了眼缘，第一眼见了妹妹，便是喜欢，更何况，你是我的知音。”柳妃轻轻扶住燕北晴就要下拜的身子，眼底掠过一丝黯然，“莫非你以为，我也要和你玩那番虚情假意的游戏？”
燕北晴闻言微微一怔，柳妃却已经轻笑着拉起燕北晴的手，将他拉入湖中的连环亭，却原来早有一班宫女在亭中置办了茶水，亭正中摆着一架古琴，虽已不是当日的九锡，看成色却也是难得的上品。
“你叫什么名字？我向小太监们打听过你，你是王小主对不对？名字却是不知道了，我闺名叫做柳如仙，原先家里人都叫我如儿。”柳妃一边笑着让宫女们给燕北晴上茶，一边轻叹道：“你若是好好打扮，必定是倾城美人儿，可我看你好像日日素面朝天，连香料都不用，可惜了一副好胚子。”
燕北晴琢磨不定对方的态度，只好稳妥的回答，“奴婢叫王秀儿，平素不喜香料和胭脂水粉什么的，索性也不用。”
“秀儿，真是个好名字，你长得真像我的妹妹，”柳妃目光变得柔软深沉起来，轻叹了一口气，“我已经有好些年没有见到她了。”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势屏退了旁边伺候的宫人。
燕北晴静静打量着眼前的柳妃，半晌，才轻轻问道，“娘娘的妹妹是什么样子？”
“宫中这许多年，她样子怕是早就变了，不过，之前我们还见面的时候，便像你这个样子，”柳妃笑了笑，“秀儿你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和这宫中的其他人完全不一样。”
燕北晴连忙撇开脸去，眉头微皱道，“奴婢和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
“你不一样，你不喜欢这里，也并不想争权夺利，攀龙附凤，”柳妃目光雪亮的看着燕北晴，“你不属于这里，虽然举止得宜，进退有度，却做什么都带着疏离戒备，你表情谦恭，态度诚恳，却打心底里对这里的一切厌恶至极。”
燕北晴叹了口气，“娘娘说得这么了解，又是怎么知道的？莫非是调查奴婢了？”心底涌上戒备，脸上隐隐露出一丝敌意。
“了解一个人，有时候，靠的是直觉，”柳妃微笑着，眉头笼着淡淡的轻愁，“因为你也真的很像以前的我——对不起，我今天尽说些傻话，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以前我觉得乐曲是我最好的倾诉对象，有什么话都放在音乐中，可是现在我觉得，有些话，对你说也没有关系。”
大姐，你还真以为我是你的知音啊，燕北晴有些无奈，亦有些尴尬，只好含糊道：“柳妃娘娘……”
“没有人的时候，叫我如仙好了，你也不用自称奴婢那么见外，我也叫你秀儿可好？”柳妃说着突然展颜一笑，端的是倾城绝色，无双容华，看得燕北晴又是微微一怔，心中暗叹这柳妃的绝代风姿，一时看得有些怔忡。
柳妃微笑着在琴前优雅坐定，开始轻轻的抚弄琴弦，琴声优雅舒缓，却是一曲常听的清心普善决，由柳妃抚来，琴声圆润棉长，如缠似绕，温润若水，细听竟似女性柔声安慰的细细絮语。
“人说如果用凤纹九锡演奏琴曲，有缘人可以看见自己的过去，秀儿那日也看见什么了？”柳妃低头抚琴，却不忘柔声道，“秀儿那日哭得那么伤心，一定是看见了什么非常难过的事情吧？”
“明知如此，娘娘又何必要问？”燕北晴轻轻闭上眼睛，心却随着温润的琴声渐渐放松，那清心普善决的调子又舒缓柔和，让他不禁渐渐沉入梦乡。
猛然惊醒时，却已是傍晚光景了，燕北晴惊讶的发现自己斜靠在凉亭柱旁，竟然睡了大半个下午，那柳妃似是怕他着凉，在他身上轻轻盖了件狐皮披风，甚是柔软舒服，难怪自己迟迟不愿意从甜美的梦乡中醒来。
已经许久没有睡得如此沉醉了，燕北晴醒来时甚至有一丝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慨，他向身边的柳妃望去，却见她正在亭边眺望远处日落西沉的晚霞。她转过头来望着燕北晴微微一笑，披了一身的霞光，淡淡道：“秀儿醒了？”
燕北晴扶着额头，仍旧有些不清醒，低声道，“谢谢娘娘的曲子，对不起，奴婢方才居然听的睡着了。”
柳妃淡淡一笑，“都说叫我如仙就好了，在我面前也不用再自称奴婢，那实在太见外了，好了，天晚了，我也该走了”说完叫来侍女清理桌上的茶杯，一边吩咐旁人小心收好琴具，一边转身对燕北晴神秘一笑：“不过我想我们很快还会再见面的。”说完便带着众人离去，留下燕北晴一人满腹迷惑的站在原地。
事后燕北晴向小狐瞳青询问起下午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狐狸甚是不满的上下乱窜，直说那柳妃居心不轨，趁燕北晴睡着了，给燕北晴盖披风，还偷偷的摸燕北晴的脸，不过好像很小心的样子，只碰了一下子手就弹开了。
“是么，这柳妃说的好听，却不知打的什么主意。莫非知道了些什么？”燕北晴皱了皱眉头，细细想来，愈发觉得今日的事情透着一丝诡异，心下打定主意日后还是少和这柳妃打交道的好，自己今日也是不在状态，居然在不认识的人面前睡熟了过去，真是托大，再三暗自提醒自己，下次可不能再这么疏忽了。
晚上阿罗照例过来找黑衣下棋，两人一下起棋来就心无旁骛，专心致志，燕北晴在旁边看了会儿，甚觉无聊，索性披了件外衣，跑到屋外的紫竹林中赏月，想到还要等到下个月才能得到凤纹九锡，心头一阵烦恼，忽然他听到身边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立刻警觉的回过头去。
“秀儿？”月光下一个隐隐约约的黑影轻声唤着，“真的是你！秀儿！”
燕北晴眉头轻皱，沉声道：“是谁？”
一个年轻的男子从黑暗的角落中走了出来，满脸的欣喜和激动，“我在这里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你了。”
——这种情况，大概是老相识吧？燕北晴心底长叹了一口气，最近真是多事，还有没有安生好日子过了？他转过身去，心底有些慌乱，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应对才好，只好静静的站在原地。
“你还在生我的气？”男子眼底掠过一丝悲哀，“可是，这一入了宫，你自己这一辈子的幸福也…”
“不用你管。”燕北晴冷冷一甩袖，转身就要走，那男子却抢上前一步，死死拉住了燕北晴的手，“不要走，秀儿，以前的事，都是我对不起你！你不要离开我！”
燕北晴低下头去，一眼瞟到了那男子的腰牌，却原来那男子是宫中侍卫，难怪这么晚了，还能来到这紫竹林中等自己，他明白现在最好不开口，多说多错，他只是回眸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心底寻思要不要把他一掌劈晕算了。
“秀儿！”那侍卫握着燕北晴的手轻轻颤抖着，“到现在这地步，我再也顾不了这许多，我已经想好了，我们，我们私奔吧！”他望向燕北晴的眼神中充满了恳切和希望，“我们逃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安一个小小的家，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我们两个人，生儿育女，白头偕老，你说好不好？”
“不好。”燕北晴皱了皱眉头，轻轻将手从侍卫手中挣脱，心底暗道，傻瓜，你心爱的秀儿，早就不在了，现在才来，又有什么用呢？
“为什么？”侍卫像是接受不了燕北晴的回答，难以置信的倒退了几步，“我知道你还爱我的，为什么你不答应？！”
那侍卫声音越来越大，眼看就要惊动旁人，燕北晴暗叹刚才果然应该把他打晕的，一边只好权宜之计的柔声安慰道：“我又不一定会中选，落选了我马上就可以回家的。若是私奔，我的家人又该怎么办？”
“你不是恨你的父亲么？他们从来没有对你好过！”
汗，赶快撇过脸去，尽量将声音压压低，装出黯然的表情和凄凉的声线，“可是他们，他们毕竟是我的亲人啊…”
“秀儿，你不知道，”那侍卫闻言更是激动起来，“你已经中选了！第一轮选审，你已经提前取保就选了！明天就可能会伺寝了！”
“什么？！最后中选结果不是下个月末才出来吗？”燕北晴大吃一惊，立刻抓住那侍卫的双肩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你确定么？”
“我就是皇上身边的人，我怎么不知道？柳妃娘娘向皇上力荐的，她说你温婉可人，知书达理，更有难得的诗才，皇上一动心，就特意提选了你——秀儿，我们再不逃，就来不及了！”那侍卫一脸悲伤的将燕北晴搂入怀中，“跟我走吧。”
半晌，却听自己怀中的“王秀儿”冷冷道：“这句台词原来一向是我说的。”
“什么？”侍卫微微有些疑惑的看向“王秀儿”，燕北晴却立刻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轻叹了口气，偏过头去看了看眼神变得呆滞的他，柔声道：“你从来没有爱过王秀儿，甚至根本不认识她，但是不用担心，你以后一定会找到你的美满良缘——话说你今晚执勤很累，所以来紫竹林中散步，月光太美，所以睡着了。”说完一个手刀干脆利落的劈在那侍卫的后脖根。
转身走开来两步，眼见那侍卫慢慢的软倒在地上，摇了摇头，扯开自己的衣襟将王秀儿原来一直带在心口的同心结拿了出来，轻轻放在那侍卫的手心中，小声道，“算是个纪念。”
燕北晴随后火速赶回自己的房间，小心掩上房门，看着桌前兀自厮杀不休的两个棋痴皱眉道：“大事不妙，我中选了，明天可能就会侍寝。”
阿罗瞪大眼睛，惊讶道：“啥？你也会中选？”
黑衣单手撑着脸，整个人靠在棋盘上，斜着眼瞟了燕北晴一眼，“这皇帝老子什么眼光啊？”话音刚落，一道银光破空而来，险险掠过他的脸颊，“叮”的一声钉在他身边的窗棂上，疑似碎发的东西从他的额头上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黑衣见状皱了皱眉头，立刻不满道：“我的刘海…”
燕北晴冷笑着看着他：“再多嘴，连你的脑袋也一起削下来。”
黑衣“刷”的一下抽出放在身边的剑，“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本事了。”
“好了好了，”阿罗看两人火药味这么重，只好站起来，一边一个按住肩膀，转移话题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出对策，总之绝对不能去侍寝，不如装病吧？”
“总不能一直装病，到了祭天大典才突然好了，很惹人怀疑的。”燕北晴摇了摇头，“事后被追查起来，恐怕会暴露我们的身份线索。六扇门的人，不是吃素的。”
“那又有什么其他方法，可以名正言顺的不侍寝呢？”阿罗皱紧了眉头。
“这还不简单，我俩打一架，我划花你这张脸，不就行了？”黑衣看着燕北晴，满脸的挑衅，燕北晴目光一沉，冷声道：“你想怎样？”
阿罗却在一旁轻笑道，“这倒是个法子。制造一场意外，划花了脸，身有残缺者，不能侍寝，果然是个好主意。”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笼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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