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吉日宜私奔》汝死我葬

92、哎……

　　从那晚之后，我就脱离队伍和暮仓一道上路了，披着雪狼王的皮毛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后，总是在快要跟不上时，前面那人就会停下来，然后一脸鄙夷不屑的看着我。

　　“为什么你还是这么弱！”

　　“为什么你一开口，就这么讨厌！”

　　这是我们路上唯一说过的话。也是跟在他身后才看清，他竟然这么瘦，斗篷里的身体就像一具没有血肉的骨架，虽然眉目清黑，身形高挑，但脸颊却瘦得凹进去，更显眼眶深邃，神鬼避之不及。

　　不知道锦艳现在怎样了，这样一眼望不到头的雪景好想也让他看看，那个约定……那个约定，根本就不敢想，举心动念都是心疼孤零零活在圣京的他。

　　现在才知道，被关进囚车也有被关进囚车的好处，那就是，不用自己一步一步丈量延绵不绝的雪山。一路上摔倒爬起，爬起摔倒，速度却不慢，也许是因为我吃多了内丹心里有火发不出来，又或者是因为不想被暮仓看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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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饿得受不了了勉强拢把雪吞掉，人也为之一振，又可以继续赶路。这两天里，暮仓也有给我弄吃的回来，血骨摊流的生肉扔在雪地上，就像喂狗一样，那种感觉让人很不好受，哪怕是在天牢里饭菜也会放在破碗里。可能是还没饿极，所以还有力气顾及尊严，所以不吃，所以不吃就继续赶路。就这样埋头走了整整两天两夜，要赶在大风雪来临前找到山背处，不然雪崩和刀子一样的大风，哪一样都不是我受得住的。

　　很快，眼前出现了一片黑林子，我们头顶黑压压的鸦群一片吵闹从我们身边掠过，仿佛回家一样歇在黑林子里叫个不停。稳了稳被乌鸦惊到的心虚，这才发现，这不是我和游青当年来过的地方么？游青的容貌就是在这里被毁掉的，不会错的，一定不会错的。

　　进到林子，一块肉又被扔到脚旁，这些我看清是什么了，这鹿角好大，是成年雄性雪鹿肚子已经被剖开，腹部的伤口还往外冒着白蒙蒙热气，只是看了一眼，继续埋头走路。

　　暮仓见我仍然不进食，停下脚偏着脑袋，披着白斗篷两手垂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盯住我背影，看看我还能走几步。他的观察力极强，他知道，我的极限就在这几步了。

　　轻轻摸在树皮上，曾经刀划在树干上的口子，年深日久，已经鼓起瘤子一样的东西，还有这颗，我和游青当年爬上去躲避狼群还被树枝刮下块袖子布缠在上面，也已是破败不堪了。

　　“呵呵呵呵……”终于体力不支一下跌坐到树下，凄惨兮兮的笑着湿了眼眶，想到锦艳，游青，姐姐，夏姬，在这白茫茫的世界里，就好像做了一场长梦。

　　这颗树，和宫里的那颗腊梅好像啊，同样的张牙舞爪，同样的孤身一枝，不知锦艳有没有看到我在腊梅树上刻下的字，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我埋下的戒指。悉悉索索从怀里最里面的内衣夹层翻出那枚红宝石戒指，在这个颜色单一的雪山里，那红色竟是如此醒目，小心翼翼的戴在冻僵的手指上，还好，我的手不丑，不然怎么和他握在一起。只戴了一下，就赶紧收起来，生怕它被这风雪腐蚀，唯恐它被暮仓抢去。

　　暮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我身旁升起篝火，只见他用树枝串了雪鹿肉架在上面翻烤，血滴在火里发出的滋滋的响声，将我从回忆拉回现境。有了火，身上渐渐暖和起来，冻到失去知觉的脚也在靴子里慢慢蠕动，试图找回自己的十根脚趾。难得他这次没有嘲笑我虚弱的体能，更难得他终于知道要把肉烤一下。

　　好怕他讲话，他一旦开口，不是讽刺挖苦我，而我似乎老是惹怒他，然后就是用脚踹，倒宁愿他就这样一直沉默下去。暮仓似乎也并没有打算开口，默默烤好那块肉，将手柄往地上一插，不知道隐到哪里去了。

　　等他回来，肉还原封不动的插在哪儿。不是不饿，而是那块肉腥得要死，根本就没烤熟，而且毫无盐味得鹿肉会有一股膻腥的酸涩味，必须经过特殊的烹调手法才能压制下去，而变成人间难求的美味。

　　在火边打着瞌睡，听他在我对面坐下，翻个身拿背对着他，继续睡。

　　“你不想见到我。”

　　他终于开口说话了，又是一阵沉默。

　　“我以为，你已经把我忘掉！”他又一次打破寂静，在这片黑林子里他的声音就像鬼火一样惊扰人心。

　　冷哼一声，回敬道：“不想见也见了！忘不掉也会忘掉！”

　　“出卖我，还要忘掉我！”

　　他说话还真是言简意赅，肃杀凛冽，即使有火堆也冷得我心寒，听他这语气，看来今天一顿踹是躲不掉了。这个时候才品咂出锦艳的好来，那俊小子总是笑得像只狐狸，最终把我哄好然后哄到怀里，哎……

　　“是，我是出卖你了，所以遭报应了，取出你体内九阴天箍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拉了拉狼皮，堵住不停往脖子里灌进的刺骨寒风，尽量让自己不要去想他，转而同暮仓对峙起来，甚至…甚至是期待他揍我一顿，在疼痛中，可以让我暂时忘却去心疼一个人孤零零在盛京的锦艳，这样我会好过一点。

　　“你…觉得，我要杀你！？”

　　噗嗤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难道你不觉得很好笑吗，哈哈哈哈哈！你那样说出来，那种语气，哈哈哈…好像在说不是这样打算的一样，从你成为游青的那一刻开始，将我仅剩一年的性命缩短到一个月；还有皇陵一役，庞家军之所以会发现我们，想必也是你趁我不注意露出破绽给他们，狼牙鞭也是你送给我的见面礼吧，还有…还有庞渊……”

　　“住口，住口——”

　　一阵阴风夹杂着雪花猛的出现在我眼前，盛怒之下一把揪住我衣领整个身体被他从雪地里拎起。此刻他浑身都在往外冒黑气，白色斗篷下的恶魔这次是真的发怒了，那副样子宛如刚从地狱里爬出的嗜血修罗。

　　直勾勾盯住已经抵在我鼻子的那张脸，因为极度愤怒，形同枯槁的灰色面容上，五官扭曲到令人恐惧的地步。哼！还知道生气就好，总比平时老是不阴不阳拿话讽刺我，或是用眼神鄙视我的样子要好太多。

　　要我不要提，我就偏偏要提：“那个时候，你按住我的手，看到我那副样子，想必一定觉得大仇得报了吧！可你还有更厉害的手段在后面等着我，你要我活着，方便你好慢慢的折磨我，让我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死去，还伙同你那死鬼师傅劫持我父亲他们，你知道我的软肋，也利用的很好，这每一步，借刀杀人，兵不血刃，真是高明至极，要论折磨人的手段，你认第二，这天下就没有人敢认第一。”

　　“我叫你，住口，没听到吗！”

　　觉得身体一轻，就像飘在了空中，然后狠狠撞在树干上，一口鲜血冲涌而出却硬是被我活生生咽下去。咬着牙还没缓过神来，又被他从地上猛得提起。力量的悬殊实在太大，正酝酿着再喷他一脸血，打不过他恶心一下他也好，却在对上他眼睛的一瞬，彻底呆掉。

　　他……竟然……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