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吉日宜私奔》汝死我葬

85、第 85 章

　　“皇上，不好了，王爷他不肯沐浴、不肯进食，皇上刚走，他……他又悬梁自尽了……”

　　我的头好疼，好疼好疼，这已经是第几次了，现在只要一看到宫女慌张的影子在窗帷出现就知道准是粉鞋又在闹。

　　从卸下他的手足镣铐开始他就抓住一切机会寻死，跳湖跳楼跳浴池，吞药吞金吞水银，起初我还耐着性子好好的劝，大道理说了一堆，同情他祖坟被挖兄长被废，同时也时刻提醒自己打出十二万分的精神千万不能让青鸾也落得和北国一样的下场。

　　一进偏殿就看到粉鞋踮脚站在凳子上，脑袋也伸进了白绫圈里，太阳穴都快疼爆了，还得顾着他，自己都恨不得跟他一起自尽算了。

　　恼归恼，但也总不能真由他在眼前寻了短剑，他身份尊贵，一旁的太监宫女眼巴巴干着急，却不敢擅自触碰他身体，这是大不敬，只得由我出马，一把抱住他双腿尽力举得高高的。

　　“王爷，有话好好说，可千万别踢板凳，！千万别踢……”

　　“别拦我，流放的王爷，圈禁的皇帝，列祖列宗啊，青阳无极不肖，害得你们尸骨暴晒在烈日下，连衣饰都被人扒光连个遮体的都没有，都是我放那东西出来的，都是我……”

　　又开始了，每次都是这句，一听到他开始哭念简直气就不打一处来，再加上头痛欲裂，是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将他抛在地上，跨坐在他身上狠狠压住他，狂骂道：

　　“青阳无极，那白绫是女人自杀的玩意儿，你就不能死得像个爷们儿点吗？我要是你，谁让爷受了委屈，爷就一拳打过去，天皇老子也照打，要是打还不解气，你就玩命啊，玩命你总会吧！”

　　实在看不了他长胡子的摸样，心想等他不急着自杀了，一定亲手给他把胡渣刮掉。

　　“洛雪生，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是六年前没死干净的掌座同伙，你早就认识我是不是，你……你行啊！你害得我……你害得我国已不国，如今连人都做不了了……一路上没水喝，脚磨破了一路流血也不给休息，彻夜赶路跟赶去投胎一样，押送我们的山魈怪物不用吃饭，觉得我们也不用吃东西，能活着到达这里简直是奇迹了，还让你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真是没……”

　　粉鞋哭哭啼啼，虽然被我压着，但还不停拿后脑勺撞地，吓得我赶紧抱住他脑袋，死死搂在怀里，这样一来，我们两个似乎都好多了。他的哭声由嚎啕捶打转为哭喊哀嚎，然后……渐渐的，只剩下抽泣……

　　看他大肆哭闹一番后，似乎没了力气，也似乎平复了些，摸着他乱糟糟的头发，长叹口气，思绪渐渐飘到那里：“王爷，我知道你怨我，你去过我们桓远族吗？”

　　粉鞋埋在我怀里，肩膀轻抖，静静地听着。

　　“如果你去过，你就会发现我们村子虽然不大，却找不到和我同龄的男人，六年前的那个傍晚，你们北国军队的铁蹄从我们村口踏过，晚上当同伴的尸首被木车拖回村里的时候，家家门口挂着丧白布，彻夜痛哭焚烧纸钱，那段时间，猎狗不叫连鸡都不打鸣，整个村子……整个村子只要你静心听，就能听到冷风里夹着哭声从门缝窗檐里钻进来，我们族里的人，把这所有的仇恨和血泪全算在北国雪山之国的你们……”

　　没想到自己越说越难过，差点就哭了，还好及时忍住。

　　“王爷，你在这世上又不是没有亲人，你这样寻死觅活，可为你还在世上受苦的皇兄想过，现在大家都是大难临头，你是他唯一的兄弟，如果连你也没了，他想复国都没个帮手。

　　你说的对，我的确早就认出了你，也无数次想为六年前祭台之上你救下我跟小鬼跟你说谢谢，但我又不敢提起往事，因为，当年的确是我贪生怕死，出卖了他的藏身地，我后悔了六年，你呢！会不会也很后悔当年救下我们？”

　　粉鞋摇了摇头：“你不是我，你永远不可能知道我的答案，现在你虽然救下我，但我的确已经没脸在活下去，你不是我，你不会知道……我有没有后悔过，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

　　瞅见粉鞋脸上灰败之气渐浓，心里一下紧张起来，难道他仍打算寻死，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这么劝都没有半点起色，一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爷！王爷你听我说，人最怕的就是钻牛角尖，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吗？很多事情并不象拿刀切萝卜那么简单，我来到青鸾的遭遇你都是知道的，无数次我也想过死，可我们现在不能死，我们要活着，要保护他，父亲，叔父，兄长……还有很多很多，你听我一句劝，只要还活着总能遇到好事，你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们在凤藻宫里讲话，窗口和屋顶却不时有黑色的东西迅速窜过，本来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可现在，我必须让粉鞋安全离开，能走一个是一个。

　　蹲下身，贴上他耳朵小声叮嘱：“你安静听我说，如今这皇宫不比往日了，到处都是他们的耳目我们随时会遭到攻击，你听我的，无论如何得好好活着，我一定送送回你皇兄身边，庞熊将军和虎牙在每天黄昏的时后都会在皇宫北门值守，他们的队伍里绝对没有弥鹿的间隙，到时我打开寝宫里通往北门的密道，你带上锦囊赶紧走，能走一个是一个！”

　　说完，将装有黑狗内脏的锦囊塞进他怀里。粉鞋诧异看着我将他绑起来，突然笑起来，那么的无可奈何：“你怕我又要寻短剑是吗？想送我走？哈哈哈……如果事情有这么简单就好了，那么容易能让猎物逃走的话他就不是暮仓了！”

　　粉鞋提起这岔倒是让我想起来问他：“诶，你不是跟我说过，暮苍跟他师傅两个不对付吗？整天都在算计彼此，为什么他们现在又凑到一起了？”

　　“你……你见过他了！”

　　糟糕，说漏嘴了，不过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点了点头！

　　粉鞋叹了口气，沉吟半响，他想事情的时候是非常专心的，专心到足以冲淡面容上的灰败，让人放心许多：

　　“我想暮仓如今又和他师傅凑到一起，是因为他体内埋有七道九阴天箍的缘故！听闻那东西十分厉害，山魈妖魔别说是碰到，就连靠近都已经很辛苦了，寻常人一旦沾染就会浑身着火，眨眼间就烧成灰烬，那东西好像只有他师傅弥鹿才能挖出来。”

　　这样吗？记得当年小鬼被关在寒铁所制的笼子里，一道天箍就让他浑身无力了，我揭下那天箍时也差点被灼伤，但到底还是揭下来了。

　　粉鞋似乎想起了什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喃喃自语：“……当初也是他亲手缝进暮仓血肉里，真不知那老不死是怎么做到的，用了怎样的手段呢？！如果知道的话，说不定我们也能干掉他……

　　“不，不行，不能干掉他的！”想都不想急忙打断他。

　　“急什么，我记得你当年似乎碰过那东西，却只是灼伤而已，对吧……！？”

　　我最讨厌的粉鞋的白眼，他翻白眼时可以娇媚，可以狠毒，也能将两者结合得很好。此时，他正用十足十的狠毒白眼在我身上捅窟窿。

　　粉鞋眼含怨毒，咬牙道：“弥鹿也一定知道你的体制多少也可以抵抗九阴天箍，他为了彻底控制暮苍，肯定会千方百计除掉你，至于暮苍，虽然我从来没有猜透过他，但我想他总归是不甘心被人控制的，更何况他之前砸了他师傅多年苦心经营的庞大地宫，又对跟随他师傅的教众进行清洗，他们两个现在都是恨不得至对方于死地的立场，可现在又迫利益所趋，谁也离不开谁！”

　　他说完便若有所思的看着我，然后，眼底突然精光一闪，我马上明白了他在想什么，乍然道：“你不会想让我去把九阴天箍取出来吧，我可告诉你，昨晚我差点就被弥鹿踢死，现在胸口脑袋都还是疼的，当时暮苍就在旁边，还给他师傅帮腔，说一脚踢死我太便宜了，他找了我这么多年可是来寻仇的，决不可能让我帮他取出天箍！”

　　“是不是寻仇我不知道，但魔物都是极为自私残暴的东西，这点我十分肯定，如果你能帮他取出九阴天箍，作为交换让他干掉弥鹿那帮乱臣贼子是完全有可能的，站在暮苍的立场，现在谁能解脱他免于九阴天箍的约束，谁就有资格跟他谈条件！”

　　粉鞋的法子不是不好，只是，让我跟暮苍去谈条件，总觉得有些奇怪，就像一只兔子在跟头狼做交易。想到此，连忙摇头，这个法子我绝对不干。

　　粉鞋被我用白绫捆得结实，见我不停摇头，也知道我的顾虑，像根捆肠子一样坐在地上闷哼：“今日早朝没见着郝莲锦艳和青鸾国师，你做为凭空冒出来的代理皇帝，想必是郝莲锦艳周密部署的一部分，那小子虽然表面看上去玩世不恭，桀骜不驯，但实则深不可测，九曲心肠，辛辣手段不在暮苍之下，只是想不到郝莲锦艳竟把你推上急风口。”

　　“不，不是这样！”随后，将和他分别后的所有经过讲给他听。

　　“……就这样，作晚半夜我冒雨跑回来，就把义父藏进密道了，我想，只要‘观神’没有到手，其间还有机会供我们周旋的……”

　　粉鞋听到他们两师徒绑架了我父亲和九叔，一扫刚才的萎靡不振，瞪圆了一双杏眼好象看到转机和希望：“所以你就更应该去跟暮仓谈条件，你帮他取出九阴天箍，让他保你父亲和九叔的安全！顺便让他为我们所用，这样，一切的噩梦不就解决了吗？可以的，这样真的可以的！”

　　奇怪，怎么有种不是利用暮苍，而是我正在被他所用的感觉，是我的错觉吗？

　　粉鞋亢奋无比的幻想着，也许是他一路上受了太多的苦，这个时候显得有些太急迫的想要结束这一切。突然，他脸色一变，由兴奋转为不安，激动的猛站起，差点撞翻我。

　　“完了完了，我忘了，北国圣女，那个北国圣女……”

　　“圣女怎么了？”见他脸色一白，赶紧问道。

　　“千万别让那女人抢了先，她……她……弥鹿用她炼过药，听说过程发生了意外，后来她的体质也变得……变得不惧怕九阴天箍，总之，不管是真是假，你现在……现在就去杀了她，快点……”

　　我想，这个传闻应该是真的吧！否则弥鹿从北国逃出来的时候，怎么会如此宝贝她，还非得把她塞给锦艳做妃子！诶！不对，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明明是一环扣一环，明明所有的阴谋部署全都浮出水面，全都指像一个人——弥鹿，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漏掉了一个，为什么……为什么总觉得漏掉了最重要的一个，到底是谁……

　　四处打听圣女下落。哪知还没出凤藻宫就看到那个化成灰都不会认错的女人。

　　看到正忘我的在凤藻宫主殿里的一处宫墙上东摸西戳，心下一紧，难道她知道皇宫中有密道？

　　故意大声叱问：“后宫中人都各自遣散回原籍了，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果然吓了她一跳，见身后吓唬自己的人只是个代理皇帝，便镇定神色，一副老娘就是不走你耐我何的嘴脸。记得六年前初见她时，觉得她也还算清丽动人，可如今一张巴掌小脸抹了两片血红嘴唇，还高高地不可一世的嘟着，让人怎么看怎么讨厌。

　　“本宫可是皇上亲封的妃子，不在凤藻宫主持日常，难道在朝堂之上指点江山不成？识相的就赶紧给我消失，杀了你都嫌脏了本宫的手！”

　　你还来劲了！？今天在本就窝了一肚子火没出撒，她倒撞上门来了。叫了声‘来人’，一直忠心耿耿守在殿门外的关大哥立马带人冲了进来。

　　圣女一见我这是要动真格了，脸色也有些挂不住，但依旧保持着那副‘你敢耐我何’的嘴脸，扬眉挑衅道：“你们敢——！本宫是北国圣女，是皇上……”

　　关大哥和我一样，在和山魈乌鸦的对峙中窝了一肚子火，一听她是北国来的，眉毛都竖立起来了，不等她说完一个大耳光就扇上去，直接拖走。气得北国圣女眼睛都要冒出火来，猩红的嘴还不停大骂翻飞，叫嚷着‘你们给我等着……’

　　让关大哥先找个隐秘的地方把她关起来，我的原则是，能活一个就是一个，朋友是人，敌人也是人，这几天见到的死人已经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