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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五章 ...

  •   横滨的城郊,抑或藤泽的城郊——也许已经不能称之为城郊。放眼只见一片草木皆无的荒野,地平线上一望无际的苍凉,难以言喻的空荡。
      他们从最偏远的车站出发,走了将近一公里,出了片小树林后,眼前就是这么副景色。
      牧面色苍白,拳头紧握。雪色瞟了瞟他失去血色的嘴唇,忽然升腾起一股莫名其妙的轻松感。
      “这就是我们世界的边缘。”她叹了口气。
      “这里原本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横滨,或者藤泽也好,往西面都不是无限延伸的荒野。但我不知道这里原本的模样,换句话说,我脑子里没有针对这一地区的任何数据记录,无论是清晰还是模糊。所以在设定里,这便成了空虚地带,什么都没有。”
      她深吸口气:“没错,这个世界是我构建的,完全是思维的产物。这只是根据漫画、根据游戏‘虚构’的写实世界,只存在于我的想象中。”
      牧缄默无语。
      “设定的只是最基本的元素。时间和空间的延伸,会依照思维的延伸而扩大加长。因为我保留了大量本体记忆,所以这个世界在很大程度上会按我所知世界的存在模式运行。”
      “几天前,我觉得我的想象应该是到头了,做梦可以醒了,于是想回真实世界去。结果我发现我已经回不去了。”
      “在努力从梦境中跳出时,我迷迷糊糊看到了我们世界的躯壳——泡在营养液中的一块脑组织,上面还连着许许多多的电极片与线路,然后是一台电脑。”
      牧仍旧一言不发。
      “电脑里存放着我的资料,虽然并不完整。从伦理学审核报告和实验数据记录日期来看,我确实曾经历过一场车祸,死于失血性休克。幸或不幸,试验者们把我的脑子——只有脑子——抢救回来,与另一个巨大的数据库兼运算分析处理中心连接在一起。于是我的脑细胞又开始活动,开始做梦,形成了一个独立世界。”
      她一直冷静的讲述她的故事,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流下眼泪:“也就是说,其实我已经没有现实世界可回去。而你们,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一切一切,打一开始就是虚拟物,随时可能消失。怎么办,你愿意相信我所说的一切吗?”
      “我明白了……”牧的声音在颤抖。“那么,你让我看这一切,是因为你已经清醒,然后我们马上就要完蛋的缘故?”
      “不,我不确定……”
      雪色擦擦眼睛,牧几欲伸出的手缩了回去。
      “也许,还没那么快。”她说。
      牧那恍惚的表情是她从所未见的。多么稀罕,多么真实的表情啊。她到现在都不愿承认面前这个他其实只是一串数据符。他缓缓的说:“你打算怎办?”
      她打算怎么办?
      既然无法离开,就假装现实并不存在,继续生活下去?直到某一天——她不知道哪一天,但她想那必定是存在的——这个世界彻底坍塌。总会有那么一个时刻,这里的一切化为虚无。也许不是马上——故事还在夏天停留,全国大赛刚去不久。也许她的潜意识,或者想象力,比漫画和游戏更深远、要延伸得更广。毕竟,梦境并没有戛然而止。
      牧的眼睛里没有她那么多的疑惑,虽然这只是她的感觉。他叹气:“不管怎么样,我现在好歹还算‘活着’。我饿了,还会想吃东西;我累了,还会想去冲个澡,我困了,还会想找张大床躺一躺……我们先回去吧。”
      活着的感觉?雪色忽然想问问自己,有多久没感到肚子饿了?过去的三天她好像并没有吃什么东西。思想是不会饥饿的,而她已经没有胃了。但是她不想强调这个事实。至少她目前有一点喝水的念头,她感到嘴唇很干。
      她冲牧点点头。“先回去吧。”
      谢天谢地,电车仍旧把他们送回了城市。人流涌动、灯火辉煌的横滨给了他们些许踏实感。即使很清楚这一切并非真实,但在这种环境里,看着那些晃动的身影,雪色觉得,她并不是那么孤立无援。
      牧跟她始终保持近一尺的距离。他的步子迈得比她要大,而她不愿意加紧步伐赶上去。她若是索性慢下来,他也会脚步略缓,维持他们的距离。他是牧,原本这个世界里她最亲密的、最重要的人,现在她把他从‘人’的范畴里划了出去——确切说她把自己从这个世界里彻底划分出去了。即使他还维持着这一尺的尴尬距离,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停住不动了。
      牧也随之停下。
      “阿绅……牧,对不起。”
      她琢磨不透他眼神里的味道,但她能品尝到他话语里那一丝凄凉:“我大概明白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是特别的。不过,就你而言,我是可有可无的,对不对?”
      “我……”
      “也许我可以期待,在你心里牧绅一其实还是有点分量的,毕竟你告诉了我真相。”
      道旁的橱窗里,电视正在播放着黑白的、列侬与洋子在一起的画面。
      Imagine you and me
      (想像着我和你)
      Sharing all the world
      (共同分享这世界)
      You may say I’m a dreamer
      (你也许会说我在做梦)
      Yes,I'm afraid that I am the only one
      (是的,我害怕我是独自一人)
      “曲调没变,但是歌词不一样了。”牧苦笑道。“这是我的心声吗?”
      “够了。”她坐在地上,抓着头。“为什么还不结束?”
      “因为还没到结束的时候。”他居然还能幽默。“我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充分感受到:事物的发展往往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即使那件事物是人的意识。”
      牧伸手把她拉起来。“走吧,回家睡上一觉,也许还可以换个梦。”

      “您好,您拨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您好,您拨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牧不见了。她最后一次见他是从门缝中,他背靠墙壁深长的叹气。他的手按住额头,眼睛藏在那片阴影里。那还是他送她回公寓那一晚。其实不仅是他,其他熟悉的人物仿佛也在一夜之间消失。她已经忘记去海南附中的路该怎么走了。其实也不要紧,反正冰原雪色不打算上学了。
      时间忽快忽慢:有时她才走过三条街道,太阳就从正空落到了地平线下;有时她睡睡醒醒十余回,分针才不过移动了数小格。她想,暑假也许不会结束了,知了将一直这么放肆的鸣叫,她见不到海南附中重新开学那一天。将不会有秋日的文化祭,良子不会为该办咖啡厅还是鬼屋发愁,她也没法亲眼看到四处张灯结彩的盛况;国民体育大会也许不会开赛,牧和藤真仙道流川樱木们作为队友出场的画面终究是个迷;冬季选拔赛牧不必考虑是否要参加了,不用担心全国联考和毕业出路,也没有圣诞节和新春可庆祝;他们将不会进行结业典礼,也不会有学弟学妹来抢制服的第二颗纽扣。在牧失去踪迹之后,她居然开始设想一部SD同人游戏可以安排的各种剧情,老套、但是常见的剧情。如果她早有这些念头,是不是故事还可以延续更久一些?
      要是那样,也许她大可不必一时激动,把残酷的真相就那么硬生生的抛给牧。
      不过,已经没有如果了,她已经把游戏的男主角给吓跑了。GAME OVER &BAD END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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