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苍凉记》洛水真儿

8、八 出行

　　等到何苍佑醒来的时分，视野中最动人的风景正背对着他，轻轻梳着及地的长发。
　　窗外的阳光照射在那乌黑的青丝上，闪烁着明亮的光彩，透露着绝美的风采，这是让他深深觉得引以为豪的女子。
　　世间的名利固然如此重要，但若没有了令人心动的美人相伴，人生将是何等的苍白，他庆幸能够拥有她。
　　金陵城的第一美人绝非浪得虚名，琴棋书画的精通不过是她天生的魅力之一，善解人意的聪慧，还有温柔动人的性情，绝代风华的姿容，任谁都无法不对她生出长久的仰慕之心，他是其中的幸运儿。
　　他从床上起身，上前轻抚她的长发，低声道：“夕柔，若非亲眼见到，谁能够相信世间竟然有你如此完美的女子……”
　　“只有大人才懂得珍惜贱妾……”娇柔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轻轻响起，再次让他的心湖翻腾不已。
　　“夕柔……你真叫我可怜又不舍……”他在她的耳边低声述说着。
　　帘子轻轻垂下，遮掩去缠绵的风情。
　　她是哭着跪倒在他的脚边的，他心痛地让她起身，她却怎么也是不肯。
　　“夕柔，只要我能够为你做到的，你开口吧……”他从未觉得如此伤痛过，只因她的容颜上全是忧伤的泪。
　　“贱妾不得不离开大人数日……”娇柔的声音内透着一丝悲伤，她担忧地望着他，“贱妾无法原谅自己，无法想象见不到大人的日子……”
　　“究竟出了什么事？”何苍佑上前想要扶她起身，他委实不忍见她继续如此凄凉。
　　“贱妾终于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原是远在西域的夫妇来中原时遗落的女儿，贱妾只希望能够回家见两位老人一面……”颜夕柔不敢抬起头来，娇柔的声音里全是期待长久的情怀，至亲的情，不能够忘记。
　　他虽是不舍，但更不舍她的泪颜，点头答应了她暂时离别的请求。

　　灰暗的大地偶然会飞过几只疲倦的大雁，去往南方温暖的水土，连生来就能够抵抗寒冷的动物也无法在这种毫无生命气息的沙漠生存。
　　而他们，这些受金城将军所托的战士们却不得不继续着他们的旅程。
　　一场现在看来还非常遥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到达目的地的旅程，就在他们踏上旅途的第一步起，就该明白，那些成堆的银两是绝不可能好赚的。
　　生起一堆堆明亮照人的火焰之后，疲惫的身子才能够渐渐恢复过来，这要命的天气里，微弱的火焰随着大风忽灭忽起，战士们只好围坐在周围。
　　是为了更靠近来取暖，还是尽可能阻挡风的势头来保护这些微弱的火焰，似乎没有人清楚。
　　作为领队的首领，严凌今夜负责保护全队的安全，守夜的任务落在他的身上，他不该有任何怨言，毕竟他获得的报酬，远大于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严凌是在比武大会上连败三位高手后，被金城将军亲自请入府内的人，作为雪山派的大弟子，能够成为金城将军看中的人，当然是绝大的光荣。
　　在这次大会上，他遇到了昔日的不少江湖朋友，青城四剑的老大风天扬竟然也会出现，委实令他觉得有些紧张。
　　青城四剑在武林中的声名之高，当今一辈中人，几乎无人可出其左右。
　　尤其是老大风天扬，以内力之深，剑法之浑厚令江湖各派的敌人都无法不敬佩，江湖多事，能够毅力不倒的并且数年来获得赞誉的，放眼当今武林，除了青城四剑之外，竟然再也找不到其他人选。
　　严凌学自雪山派掌门亲传，一手雨雪纷飞剑，施展开来之时，可令敌人闻风丧胆，但比之青城四剑能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风采，严凌只有望之兴叹，自愧不如。
　　等到大会完全结束之后，他再次认识到身边的高手之多，委实到了让他大开眼界的地步，除了风天扬外，另外还有高云门的孔三公子，拂花手远精彩过任何门派的剑法，等等无数武林高手，在金城将军名利的召唤之下，蜂拥而来。
　　这到底是武林的可喜之处，还是武林的悲伤之处？
　　高手虽然众多，但在如此太平盛世中，只能够谋取为官府出力的机会，来获得声名与财富。
　　人生就是如此无奈，假如他们生在乱世中，凭借自己出色的身手，只要跟对名主，或者是自立门户，想必终有一天能够成王拜相，在朝中享有一定地位。
　　现在时至明朝年间，大多武林高手因为生活所迫，很多加入了朝中的秘密组织东厂，成为东厂的工具。
　　更多的高手纷纷改行，有的甚至经营起了钱庄，有的开起了酒楼，更有人成为金陵秦淮河上画坊的保镖。
　　高手的命运难道就是如此无奈，为了生活，终究需要放下一切清高，成为有钱人手中的工具，没有自我的荣誉。
　　金城将军许下的诺言，只要能够顺利完成任务，他们都能够获得军中的不小官职，以后只要能够忠诚于将军，必定有会有更远大的前途。
　　他们中有人甚至猜测，将军的用意恐怕更遥远，这是场需要冒险的赌博，虽然是以性命作为赌注，但想象成功之后的地位和权力，作为有勃勃雄心的他们，无法不心动。
　　虽然现在困在沙漠中，必须忍受着寒冷干渴等身体上的痛苦，有了精神上的坚定恒心，他们每个人都在内心支持着自己。
　　严凌开始吩咐起大家支起帐篷，最后一丝阳光也在西方落下，黑暗中的沙漠更具有一种令人颤抖的恐怖色彩。
　　每个人各自拿出自己的包袱，准备好的帐篷，虽然人数不少，却是在无声的静静各自支起帐篷。
　　直到有一名大汉大声喊起来：“娘的，这鬼东西，俺一个人怎么行？”
　　所有人停下手上的工作，看着他，似乎在看非常有趣的笑话，有的人甚至发出了冷漠的笑声。
　　严凌虽然也是其中的一个，心中不由略过一丝淡淡的失望，他并没有上前帮助那名大汉，虽然他自己也明白仅靠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将帐篷支撑起来。
　　他不能够开口请求旁人的帮助，这将会被看成是软弱无能的举动，或许所有人同他一样，宁可自己继续无奈下去，也不会求人，更不会主动开口。
　　风天扬放下自己手上的帐篷，朝那名大汉走过去的时候，他身边的人拉住了他，“天扬，你要干什么？何必管别人的闲事！？”
　　严凌的注意力集中在风天扬身上，他随后发现，几乎所有人开始注意起风天扬的举动来。
　　风天扬微笑不语，快步朝那名大汉走去，大声道：“来，我们一起架起这个帐篷吧！”
　　周围的人低低叹息着，似乎是根本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事，竟然有人肯主动去帮助不相干的人，多么不可思议！
　　大汉不若刚才的气愤，反而用怀疑的眼神望着前来帮助他的人，想了一会儿，才大声道：“别指望我会帮你！”
　　“你说什么呢？”风天扬身边的人先气愤地开口了。
　　周围的人开始冷笑，本来很冷清的气氛顿时起了些奇妙的变化，也许能够看到一场非常精彩的戏。
　　“来吧！你不欠我任何东西！”风天扬已经开始动手支起了帐篷。
　　大汉虽然有些脸红，开始明白自己可能有些误会了别人，默默动手弄起了帐篷，在两个人的合力下，帐篷很快就完成了。
　　周围的人看着，很快，纷纷组成了两人一对的小组，原来无法搭起的帐篷，在荒凉的沙漠内一个个地竖了起来。
　　严凌是最后一个完成帐篷的人，也是风天扬过来帮他的忙，这是名比他更适合成为领袖的人物。
　　他对风天扬充满着钦佩，但同时不无嫉妒，矛盾又复杂的心情令严凌无法开口说什么，他似乎本应当感激风天扬为他所做的一切。
　　“天扬，真有你的！”等到风天扬辛苦完成自己的帐篷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李小梦迎面而来的夸奖。
　　他是风天扬没有上山学艺之前从小一起玩到大的童年伙伴，这次下山遇到的第一个人竟然还是他。
　　李小梦是那种想比做更勤快的人，他永远有无穷的伟大梦想，能否实现就成为了并不太重要的次要事情，也许在他的梦想里，他早就成为了坐拥千城的霸主，或者是天下第一的武林高手，或者是令皇帝也夸奖不已的御厨。
　　和李小梦在一起的时候，最快乐的事情，就是倾听他的梦想，分享他的快乐，虽然风天扬清楚他那些伟大梦想，几乎是没有一个能够实现。
　　风天扬同李小梦是完全不同的人，他讲求实际，每一件事都要自己做过之后才会下结论，他也有梦想，但必定是能够慢慢去实现的。
　　比如他希望能够学出一身厉害的本事，就独自上青城山，老老实实地跟随师父，认真学起所以的本事，扎马步的时候，别人往往当师父的话是耳边风，听过就算，练不到多久就偷偷离开了。
　　他知道必须听师父的，所以一练就是一整天，一练就是好几年，终于扎下坚实无比的基本功。
　　风天扬所能够得到的一切，都是他点点滴滴辛苦积累的结果，没有任何的取巧，他自认绝非是聪明灵活之人，所以必须付出别旁人更多的努力。
　　但并不意味着他是迟钝笨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