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苍凉记》洛水真儿

7、七 伤痛

　　夜风沉沉，冷风在庭院内扫荡着飘落的秋叶。
　　满池碧莲花，只留下暗淡的光影还在无力地摇曳着，点滴微小的水珠，都能使整个平静的水面起着久久不绝的波动。
　　在阶梯前等待了良久，她未敢有任何的不满，或者是怨恨，这是她的命运，不能够反抗，也没有能力来反抗。
　　多少个这样的夜晚，万家灯火明亮，家人团聚，欢笑着相互关怀。
　　而她只能够孤独地等待着这里，等待着一个又一个任务，不论生死，只求完成艰难的任务，才有继续的生活可以去过。
　　但这生活，究竟是不是她要的……
　　这样的生活，没有人间的温情，只有残酷的冷漠，无情的杀戮，她不过是个杀人工具，一具没有自我的行尸走肉罢了。
　　唯一牵挂的只有她的妹妹，一名美丽到让人心痛的女孩。
　　一名值得更多快乐，更多幸福的女孩，而不是像她一样，成为杀人工具，失去自我，连爱的天性，都可忘却。
　　在每一剑刺去的时刻，她常常会麻木到忘记，眼前被杀死的，竟然曾经是同她一样活生生的人！
　　也许她从未当过自己是活人，自然也无法将任何人视为值得珍惜的生命。
　　除了她唯一的妹妹。
　　思绪被渐响的脚步声打断，年轻的太监面无表情地对她吩咐道：“大人请你进去，商谈要事。”
　　所谓商谈要事，除了要她再一次杀人之外，还能够是什么。
　　她点点头，身边的风景已经变得冷漠无味了，快步走进面前那座清冷的华丽建筑，一排小太监随侍两边，他们看上去都非常平凡，实际上是大人一手栽培的亲信，功力之深可能还在她们姐妹之上。
　　越过重重的阻碍，终于来到大人的面前。
　　一如往常的没有任何表情，哪怕是愤怒，哪怕是欣喜，都不能够从那张过于苍白俊美的面容上读到。
　　他是收养她们姐妹的恩人，感激的心情在艰苦的训练之后，已经荡然无存，再加上多年的生死拼搏，生存对她们来说，可能只是一种无法结束的痛苦。
　　她仍旧恭敬地跪倒在他的面前，必要的礼节，绝不可忘记，否则将是杀身之祸，她亲眼看到过一名本来得宠的太监，就因为不肯跪拜大人，在次日清晨，宫殿内的湖面上，浮起了他冰冷的尸体。
　　死亡并非是她惧怕的，但她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够死，因为她还有妹妹，虽然妹妹已经长大自立，她仍旧希望自己能够尽可能照顾她，如她对爹娘的许诺。
　　她跪着，眼前只有那双脚，脚的主人冷然地陈述着一件事实：“何苍佑的大会招纳到相当数量的高手，三日之后，他们会前往西域。”
　　她认真地听着每一字，又是一次生死的拼搏，无法不小心谨慎。
　　短暂的停顿之后，大人道：“露华，你明白本尊的意思么？”
　　她微微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答道：“全灭。”
　　大人冷笑道：“你以为你一个人能够做到么？”声音里充满嘲笑。
　　她毫不迟疑地答道：“露华将竭尽所能。”
　　“姐姐，你真是太自大了……”背后传来清脆的声音，是妹妹到了！她怎么也会来？难道大人连她也不肯放过，要她一起去——送死。
　　她是明白敌人的厉害，就算明明知道是送死，也无法拒绝，她的回答只能够是无条件地接受，接受大人给她的任何任务，哪怕再艰难，再危险。
　　可是，她的妹妹，她希望妹妹能够继续好好地活着！
　　“你来做什么？快给我出去！”她冷冷地对妹妹厉声喝道。
　　“姐姐，你忘记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吗？大人要我来，我怎么能够走？”妹妹清脆的声音里满是得意的微笑。
　　傻丫头！她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刚才那句话已经是冒着很大危险说出来的，她不能够再犯了。妹妹，她为什么就是不能够明白她爱护她的心思……
　　“露清，记得你给本尊的保证……”大人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奇异的味道。
　　妹妹跪倒在她的身旁，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微笑道：“请大人相信露清，其实露清一个人就足够对付那些家伙了啊……”
　　“住口！”她无法再忍受妹妹的糊涂，脱口而出。
　　大人没有动怒，淡淡地道：“留下一个活口，你们也不用回来了，明白了么？”
　　妹妹得意地白了她一眼，回头对大人微笑道：“明白！”

　　推门而出之后，妹妹的眼神冷漠得可怕，“卓露华，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我？”
　　她无法从怔愣中走出来，不知该如何回答妹妹的问题，她不肯放过她，从何说起。
　　妹妹冷冷地“哼”了一声，道：“每次都是你，要抢我的功劳！那些人我一个人就足够了，要你来做什么？监督我吗？”
　　“你是我的妹妹，我为什么要跟你争？”她的心几乎在淌血了。
　　“我就是不明白！你真是我亲姐姐吗？这次请你别再来抢功了，行不行？”妹妹的双眉轻扬，完全无视她伤心的眼神。
　　“妹妹，他们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应付的！”她看着妹妹的自信，着急了。
　　“小看我？”妹妹又误解了她的意思，“我可不是你！你不能够做到的，不等于我没有！你明白么？”
　　“妹妹……”她还想继续提醒妹妹。
　　“以后你走的你的路，我不想跟你有任何关系！别再来烦我！”妹妹飞身离去，留下淡雅的清香，人影已经消失在遥远的地方。
　　她望着妹妹绝尘而去的身影，连叹息都是不能够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刻，她竟然感觉到浑身发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光停留在了床边的一封信上，她费力拆开信，看到熟悉的笔迹，是妹妹留给她的。
　　“卓露华，昨夜是我给你服下了离心散，三日内你的功力将全失，不想送命的话，乖乖留在你的房间里吧。”
　　是妹妹故意做的！
　　她怎么能够相信，曾经天真的妹妹竟然会使计来陷害她，只为了能够自己独占所有的功劳……
　　眼泪无声地落下，她终究什么也做不了。
　　脑海中略过妹妹一人独自在沙漠中，无数高手包围着她，她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仍旧无法摆脱死亡的命运，最后脱力倒在了沙漠之中。
　　所有人冷漠地离开她，她的尸体被黄沙掩埋，静静地消失在无尽的沙海之中。
　　“不——”她心痛地大声尖叫起来，她不能够让妹妹有这样的结局。
　　就算妹妹陷害她又怎么样？
　　她怎么能够不管妹妹的死活！
　　她要她的妹妹快乐地活着，不要她死，绝对不要！她除了妹妹，再也没有任何亲人了，再也没有了！
　　费力地盘腿坐起，她要运功，早日让功力恢复，她便可前去救她的妹妹，可怜的妹妹，希望她能够坚持到她赶到的时刻！
　　一定要等到她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