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苍凉记》洛水真儿

15、十五 夜聚

　　颜夕柔所在的地方立刻能够从凡尘变为仙境！
　　也许这句话曾经听说的时候，可以觉得无法相信，但当她的真人出现在你的面前，才会了解到这种震撼是何等的剧烈……
　　如约在天色刚近黄昏的时分，一身素白的颜夕柔独自现身于风天扬等人所居住的青竹雅舍，在一片青绿的竹林映衬中，颜夕柔娇柔的身影，宛如从天而降的天女，美得令人叹息绝耳。
　　“看，颜姑娘可真的来了，我才不会骗人呢！”从她的身后传来清脆的笑声，欧阳璇从她的身后绕出，一身的清新亮丽，却在颜夕柔的身边，顿时失去了所有的美丽。
　　没有人能够在颜夕柔的身边不惭愧的……
　　她是无人可及的仙子，应在九天之远的天上缥缈来去，而非是坠落尘间，让庸俗之人来烦恼的。
　　风天扬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那是种极其复杂的心绪，人的一生或许不会有几次真正的震撼，然而，唯有的几次，却会叫人终生难忘。
　　哪怕曾经的感情，在时光的流逝中，会渐渐淡漠，但是，这种顿时心神如醉的感觉，是永远会如烙印一般深邃地刻在心底，成为无法抹去的痕迹。
　　是痛，但痛得凄凉却快乐，宁可忘记的不是这种痛，而是失去痛之后的快乐。
　　人的时候是否经常自虐，明知幸福近在身边，却是宁可不去想，而是思念那一刻不得之痛，不得之留恋，远深于自己的想象。
　　风天扬还是无法挪动自己的脚步，他望着面前的颜夕柔，如此真实又太过真实，任何美丽的事物，都有很残忍的一面。
　　“颜姑娘……幸会……”他的脑海中，那片惊艳的黑色身影，突然间，消失于无形，流失于某个逝去的空间。
　　此刻，他的眼前，他的眼中，他的所有所有……只有眼前的颜夕柔，匆匆的背影，神思不守的茫然，涌上心头的潮水般震撼。
　　他无法控制，假如定要失落自己一次来换取此刻的宁静和快乐，他愿意的。
　　“我的老天爷！”李小梦的声音在身后突然响起，刹那间，风天扬从一个虚无缥缈的世界中被丢回了现实之中。
　　他幽然叹了一口气，神色一整，微笑道：“能够与颜姑娘共进晚餐，将成为风某一生无法忘记的幸事。”
　　“天扬！”李小梦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如此肉麻的话，竟然出自一向严谨的风天扬。
　　欧阳璇忽然身躯一晃，轻轻咬了记下唇，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对面前的人似乎是视而不见，谁都没有看见在她眼眶中滚来滚去的泪珠。
　　颜夕柔神色如常，清澈如水的双目轻轻视向面前的两名男子，淡然道：“欧阳小姐盛请，小女子岂有不来之理……诸位大侠士切莫如此多礼折杀小女子……”声音一如她的身影，娇柔动听，缠绵而又清幽。
　　“我……”风天扬抬头看她，被她清澈的眼神所惊醒，灵台一片清明，微笑道：“是，我们确实是托了欧阳小姐的光。”
　　“这位大侠士太过客气了，其实，能够见到两位大侠士，也足是不虚此行。”颜夕柔抿唇微笑答道，双目始终清凉如水，不见丝毫的波澜。
　　一举一言，皆不失一代名妓的风范。
　　风天扬望着她，终于看到在她身边低头不语的欧阳璇，轻咳了一声，道：“欧阳小姐，多谢你了，为我们请来颜姑娘。”
　　欧阳璇轻“嗯”了一声，突然别过头去，“我去叫厨子他们来！你们先多聊聊吧！”不等他们回答，清丽的身影已经迅速离开了青竹雅舍。
　　“颜姑娘，您可真是美……”李小梦双目不离颜夕柔左右，低声道。
　　颜夕柔轻轻一笑，眼中神色流转，道：“二位都是将军看重的大侠士，贱妾此来，是特意代将军向二位问好的，不知……”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看二人脸上的神色起了变化，才了然于心地继续道：“将军说了，虽然二位阵前救走露水清华，但前事大可不作计较，只要二位诚心归依将军，将来仍旧可有灿烂的前途等待着二位……”
　　“颜姑娘！”李小梦顿时脱口叫起来，“你，你竟然已经知道了……我们是……”
　　颜夕柔双目如刃，射入李小梦的心中，点头接口道：“是叛徒，贱妾知道二位此刻的处境，假若不接受贱妾的提议，二位恐怕今生都难以离开这里半步了……”
　　如此威胁的话语从她的口中吐出，却仍旧无法让人气恼，她是如此的完美，如此的完美，无法让人恨的女子。
　　李小梦看向风天扬，“天扬，你怎么决定？”
　　眼前突然觉得白影一闪，风天扬竟然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李小梦左右寻找，看到风天扬竟然伸指在颜夕柔的颈上要害处。
　　“天扬，你干什么？”李小梦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到底来这里干什么？”风天扬没有理睬李小梦，只是低声问颜夕柔。
　　颜夕柔在他的控制之下，居然没有丝毫惊慌，幽幽地道：“一名卑贱的妓女，为了讨生活，所以不得不听从主人的吩咐前来劝你们……”声音里冷得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天扬，不要！”李小梦生怕天扬那么厉害的武功，随时可能将颜姑娘那么娇柔的女子弄伤。
　　“小梦，你去照顾露华！”风天扬着急地吩咐着，他在担心，既然金城将军已经知道了，那么最危险的还是露华！露华才是他想要伤害的人。
　　“不用……”温和的声音轻轻传来，风天扬一怔，卓露华从屋中走出，斜靠在门上，无力地望着他们，“放她离开吧……风大哥……”
　　风天扬剧震，“你，他们会来伤害你！无论如何，只要她还在我手上，他就不能够伤害你。”
　　卓露华只是摇头，“放她走……”脸色仍旧是那么苍白。
　　风天扬虽然无法明白究竟是为了什么，还是将颜夕柔放开了，瞬间，已是沧海桑田，曾经的震撼和梦想，因为现实，变得清晰又残酷。
　　他已经回到了必须面对的现实，从容地面对自己的心痛。
　　颜夕柔重获自由，双目中流露出奇异的神色，轻轻走近屋子几步，“你还想干什么？”风天扬拦在了她的面前。
　　颜夕柔抬起头来，望着他，双目中流露出一种朦胧的神色，“有你在，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的，对么……”声音突然温柔又忧伤。
　　这是种怎样的感觉……风天扬茫然难答，只是点了点头。
　　颜夕柔眼中露出了笑意，低声轻叹，悄然转身，缓缓朝外面走去，远去的身影，竟然是如斯孤独又冷清。
　　说不尽的寂寞萧瑟，缭绕在这名传天下的美丽女子周围，终究无法离去。
　　过了很久，很久，风天扬才回过神来，转身去扶起卓露华，“你这是为什么……”他无法理解。
　　卓露华眼神空洞，望着颜夕柔离去的背影，整个人的灵魂都似要掏空了，两行清泪缓缓流下，她没有伸手擦去，只是默然道：“她，也是很可怜的人……我们又何必为难她呢……”
　　风天扬忽然心中有些熟悉的感觉，但却无法把握住，只是同卓露华一样看着那已经空荡荡地的方向，心中一片凄凉难言。
　　“颜姑娘怎么先走了啊！？”蹦蹦跳跳进来的是欧阳璇一身清丽，她走到风天扬的身前，道：“又有好消息呢！金城将军知道我这里有你们两个客人，要请你们明天一起去参加晚宴呢！去不去啊？”
　　“当然不去！这是鸿门宴啊！”李小梦面对风天扬这号怪人已经闷得受不了，一看到欧阳璇进来，立刻将心中的火气一股脑儿地倒出来。
　　“喂，你胡说八道什么？！是我哥请你们啊！你这么说，是在骂谁呢！？”欧阳璇立刻冲到李小梦的身前，大声抗议道。
　　“是你哥，才更可怕！”李小梦偏是看不顺眼欧阳璇，瞪眼大叫。
　　“你！？”欧阳璇挥起手掌，就朝李小梦狠狠打去。
　　“啪！”的一记，这次没人给李小梦挡住，他是真真切切地吃了这一巴掌，他被打了，还一时间无法弄清楚是为什么，突然大叫起来：“天扬！你来帮我教训这野蛮丫头！”
　　风天扬看着卓露华，“我们是否要连夜离开这里？”
　　卓露华忽然间眼神黯然，犹豫着，最后抬头看着他，问道：“我们能不能够留下赴约明天的晚宴……”
　　“啊！”两人同声惊叫，高兴的那声是欧阳璇，震惊的是李小梦，前者微笑道：“好啊，姐姐肯去拉！”
　　后者瞪了眼睛，连被打都顿时忘记，“为什么？他要杀死你啊！”
　　“什么？！”欧阳璇无法明白，望着李小梦，“你什么意思啊？”
　　“跟你说也不会明白的……”李小梦烦恼地挥手，正要去问天扬，但衣服已经被欧阳璇抓住了，“你不说清楚就别想走！”
　　幽静的青竹雅舍中，顿时一片喊打喊杀的叫嚣，良久都无法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