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苍凉记》洛水真儿

16、十六 晚宴

　　西域的羌笛在乐师的妙手下，奏出动人心弦的悠扬乐曲，在座所有人无不被这首《西塞曲》所感染，回想起曾经中原同西域之间长久的战争，多少无辜平民流血成河，染红了青海湖的清澈碧水。
　　“千里江山一日还，北风吹灭营弱火，胡杨垂枝鸟飞绝，血河鬼哭哀九霄……”中央升高的白石台上，歌女妙音徐徐，将《西塞曲》唱得绕城不离，虽是喜庆的晚宴，顿时增添了忧愁难解的无奈。
　　东面主桌落座的蓝衣男子，正是此地独一无二的霸主欧阳裂，万里城的城主。他的一双神眸扫视在场的客人，见到客人脸庞上的忧愁之色，开口解释道：“西塞曲乃是当年本城主的旧友所作，如今他已魂去九天……当年若非是他的鼎力相助，本城绝不可能会有今天，所以无论是任何重要场合，以《西塞曲》待客，乃是本城主视为最高的礼节。”
　　“城主不必挂怀，能聆听此等深具爱国情怀的佳曲，是我等莫大的荣幸……欢乐不忘曾经悲伤，多谢城主的关怀。”西面桌落座的白衣男子，一脸深沉幽邃，举止不减华贵，正是本次晚宴的主请客人金城将军何苍佑。
　　欧阳裂听何苍佑一番话，本来略有担心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举起身前白玉杯，朗声道：“酒敬知音，望何兄千万不可推辞！”当下一口饮尽杯中酒。
　　“欧阳兄盛情如此，何某怎能如此不肖！”何苍佑微笑着举杯，也是一口饮尽了美酒。
　　“豪爽！”欧阳裂大为高兴，左右纷纷鼓起掌来，在忧愁的歌声中，夹杂着热烈的掌声，顿时有了种奇异的气息。
　　“下去吧！”欧阳裂挥手间，悲伤的《西塞曲》顿时停歇，台上歌女施礼步下，一群身穿七色彩衣的美丽少女纵上台，旁边的乐师曲调陡转，已然奏起了《佳宴歌》，清脆的鼓声中，少女们踏着节奏，每个人的脸庞上都布满了欢乐的笑容。
　　“何兄，我再敬你！”欧阳裂举杯饮尽，双目看向何苍佑，片刻不离。
　　何苍佑反而是垂下头去，对面前的美丽少女视而不见，默默举杯，痛快地饮尽美酒。
　　“何兄，方才《西塞曲》如此悲伤，却能令你目不转睛。为何换作是本城佳丽之舞，你却低头不见？难道是我们西域佳丽太过粗陋，难入何兄之目？”欧阳裂微笑着问起，双目中射出一抹凌厉的光芒，直射向座中的何苍佑。
　　“城主误解何某了……”何苍佑这才抬头笑答道，“何某心有所属，所以在何某眼中看来，任何女子都已然毫无颜色……望城主见谅。”
　　欧阳裂朗声笑道：“能令何兄失魂的女子，我可有幸一见么？”
　　“当然！”何苍佑抬头答道，“假如城主不弃，她愿为城主献上一舞，不知城主是否……”
　　不等他说完，欧阳裂已经接口道：“何兄实在太客气了！本城主有幸欣赏到夫人一舞，夫复何求？”
　　“不是他夫人，哥哥！”欧阳裂身边的彩衣少女终于忍耐不住，抬头对欧阳裂道，“她可不是他的夫人！”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汇集到这名彩衣少女身上，只见她丝毫不在意地扫了所有人一眼，大声道：“看什么看！？哥哥说错了，难道我能让他继续错下去吗？”
　　客人中不少人低声笑起来，知道那是城主最宝贝的妹妹欧阳璇，从小是欧阳城主看大的小姑娘，从来在哥哥面前放纵不拘。
　　欧阳璇虽然脾气直率，容易得罪人，但心地极为善良，她娘重病之时，是她在山神庙中连跪七天七夜才换来一张妙方，终于救下了欧阳老夫人。
　　所以客人们中很多是熟悉这位欧阳小姐的脾气，也没多在意，一笑罢了。
　　“这是小妹璇儿……”欧阳裂城主果然没有怪责妹妹，只是对何苍佑微笑解释道，“璇儿向来直爽，何兄不必挂心。”
　　“令妹所言不错，她确实不是我的夫人。”何苍佑微笑答道，随后对身边的随从吩咐了几句，随从起身离座。
　　何苍佑解释道：“她已等候在外，既然城主不弃，她将进来为城主献上一舞。”
　　欧阳城主点头微笑，令仆人继续送上美味佳肴，他在此空隙，下座为客人敬酒，宴中顿时气氛轻松热闹起来。
　　“你这刁嘴婆娘！”在欧阳璇身边的年轻人禁不住气得低声说道。
　　“你说什么，你这无赖小子！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欧阳璇俏脸通红，拿起酒就往年轻人身上洒。
　　整整一杯酒洒了年轻人一身，红得如血一样鲜红。
　　“哇！你这可恶的女人！”年轻人气得也要还击，却给身边的白衣男子拦住，“小梦，坐下！”声音虽轻，却自有一股气势。
　　“她……她……”年轻人拿着酒杯的手在不停地颤抖，显然是气得不轻。
　　“坐下！”白衣男子伸手轻捏年轻人的手腕，年轻人几乎痛叫出声，只得乖乖坐下，低声道：“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在白衣男子身边的女子则是淡淡望着前方，神情冷漠，双目中包含着复杂的东西。
　　“哼——”欧阳璇得意地望着年轻人，俏丽的脸庞上尽是快乐的微笑。
　　“别得意！”年轻人恨恨地瞪了欧阳璇一眼，随即别过头去，不再看她。
　　台上跳舞的少女突然整齐地下台去，乐声跟着停歇，全场一片奇异的宁静，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门口缓缓走来的少女身上。
　　叹息声在周围缭绕不绝，举杯的忘记放下杯子，夹着菜的筷子松动了，菜落回盘中，都无人感觉到。
　　他们的心神已经被眼前的少女所吸引，无法自拔……
　　“小女子颜夕柔，见过各位大人……”娇柔的天籁妙音自遥远的天际传递而来，任何乐声都无法比拟的清新感受，沁人心脾的柔情，打动着所有在场的宾客。
　　欧阳璇侧头看风天扬，他是目不转睛地望着颜夕柔……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这名天下无双的女子。
　　何苍佑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乐师的位置，举手轻弹起面前的古琴，七弦琴在他的弹奏下，一曲激昂的乐曲顿时奔流而出。
　　随着乐声起，颜夕柔妙步如飞，有如仙子般跃上了舞台，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展开她曼妙的身姿。
　　“哗——”在她轻柔的舞步中，所有客人禁不住轻声叹息。
　　乐声自激昂到幽缓，渐渐入了清凉的境界，台上颜夕柔的舞步开始越来越缓慢，每踏出一步都似用尽了浑身的力量。
　　“长风送秋雁，别时久相逢。故乡明镜月，何时照客归……”何苍佑突然朗声唱起，而手中的乐声跟随唱词舒缓。
　　颜夕柔轻轻旋转起身子，身上衣服的彩带跟着一起飞舞，有如漫天洒下彩色的雨丝，细密而又绝美。
　　“苍凉硝烟起，愿借东风回。晴天动霹雳，江山代无幸……”何苍佑的歌声自幽缓陡然转到悲怆，乐声顿时有如狂天风雨般急落，阵阵寒冷的阴风袭来，冻得客人们纷纷搓手不停，双目仍旧眨也不眨地望着台上颜夕柔的舞姿。
　　台上女子突然纵身而起，凌空翻转身子，姿态有如燕子飞翔般自由，轻松自如地甩开手中的彩带……在天际陡然停住，缓缓落下的片刻，神情凛然，姿态悠闲，仿佛是九天云霄的仙女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