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迷江湖》紫木萧萧

18、深夜长谈

　　第十八章深夜长谈
　　苏青得见黑魅煞已经是在两天之后，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幽谧小巷，距离她在伍梁城最后一次见到他恰好七天。
　　罗城早在两天前回来，告诉她黑魅煞已经安排他监视其余的师兄弟，与苏青所料无差，唯一的差别是肖梓寒依旧安安稳稳地活着，没有组织的人前来处理他，而苏青也安安稳稳的活着，这或许该是件值得庆幸的事儿，至少证明她的计谋总达到了自保的目的。
　　苏青此刻确实很庆幸，虽然从西蜀联盟来的密信在她手里压了两天，但她就是无比庆幸，她庆幸两天前师尊没有来见她，她庆幸在忐忑不安的两日后她已经与昨日不同，她明白了肖梓寒为什么没有死，她知道了为什么她的师尊黑魅煞要忌讳他。现在黑魅煞前来见她的时候，苏青的手里恰恰有了足够的筹码。
　　黑魅煞依旧蒙着黑色的面纱，他正在查看由苏青取来的密信。
　　密信看完后，在黑魅煞的手里化作碎片尘埃，在夜风里飘散。
　　“公子要来了。”黑魅煞道。
　　苏青巧颜盼兮地笑道：“这似乎是个很难熬的过程，但越是难熬，在靠近终点的时候就越兴奋。”
　　“你不可以去见他，除非有我的允许。”黑魅煞道。
　　苏青依旧笑道：“我知道，我看得清清楚楚。”
　　黑魅煞又道：“武多智的府邸以及他的上林别苑的布置是否查清楚了？”
　　苏青从怀中取出几日来绘制的地图，交到黑魅煞的手上。
　　黑魅煞接到手里，奇道：“怎么会有三份地图？”
　　苏青既委屈又狡猾道：“青儿闲着无聊，所以把白迎风的府邸也查清楚了，省的师尊还要另把这样的任务派给我。”
　　黑魅煞的眼神犀利起来，半响道：“我把肖梓寒分给你已经近十天，他的表现怎么样？毕竟他不是我调教出来的徒弟，我对他还有点不放心。”
　　苏青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凑到黑魅煞近前以几近喃呢的语调对他道：“师尊提防他却狠不下心，除了他不是你亲手调教的徒弟，是否另有隐情呢？”
　　黑魅煞的眼神更加犀利起来，半响严厉道：“相互排挤自相残杀对刺客联盟有什么好处，青儿是否已经糊涂到对付起自己人来了？！”
　　苏青在黑夜里轻摇着头，仍旧暧昧兼且呢喃的语调从她口里发出：“犯糊涂的恐怕是师尊自己，谁是自己人谁是敌人师尊已经辨不清。师尊对心爱的女人的痴情程度真让苏青感到嫉妒，是否是桃花仙子出面庇佑肖梓寒呢？！”
　　黑魅煞突然伸出右手，修长钢铁般的手指扣住了苏青纤细的脖颈，一用力已经把她推到高墙之上，苏青血气上涌，情急下用手抵住黑魅煞的发力，嘴角溢出鲜红的血液。
　　“青儿，你是为师最得意的弟子，但这不意味着你就可以恃宠而骄，”黑魅煞咬牙切齿道，“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插手，你无论多么聪明也只不过是刺客联盟里的一个杀手，没有了我你也就没有了庇佑，你想指望公子来替你撑腰恐怕要令你失望，做大事的男人从来不会顾及男女私情，他达到了目的恐怕连你都要除掉。”
　　苏青发出一阵嘶哑的笑声：“师尊现在被桃花仙子利用，为他人作嫁衣裳，难道自己还浑然未觉吗？”
　　黑魅煞犀利的双眼几乎想要将苏青杀死，但是片刻后他突然收了力，任由苏青栽倒在地，猛烈地咳嗽。
　　天边的月牙在云层里只露出尖尖的下巴，秋风吹过，云层翻动，大地依旧暗得可怕。
　　“这些都是你推测出来的吗？”黑魅煞冷冷道。
　　苏青咳出最后一口血，又痴痴地笑起来：“当局者迷，尤其是为情所迷，师尊这么帮桃花仙子难道没有想过她的真正目的吗？”
　　黑魅煞负手，在风中独立，显得落寞而凶恶。
　　苏青又道：“青儿知道师尊的想法，也知道师尊的后顾之忧。师尊揣摩不透殿主的圣意，怕我们的计划成功后殿主会后发制人，所以想为自己留条后路，但你该知道，殿主心狠手辣，一旦他做了武林至尊，即便你对他忠心耿耿，他若想杀你仍旧会杀你，不会惦念任何情分的。”
　　黑魅煞喃喃道：“原来你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我们魔门与正派合作灭掉武林正统，无论成功与否，作为合作纽带的我们，恐怕都难逃兔死狗烹的命运。”
　　苏青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青儿和师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可是师尊却舍近求远。师尊这些年为魔门四处奔波以为殿主会体恤，以为白玉长老有外心所以殿主的矛头不会对准我们，可是却没有发现桃花仙子的变化。长风长老派桃花仙子可能仅仅是来协助你，可是桃花仙子却有自己目的，她恐怕已被白玉长老拉拢，而师尊就是那个为他们跑腿的笨蛋。”
　　黑魅煞的戾气已经全都收敛起来，此刻像一尊雕像一样呆立在风中。
　　苏青又道：“我们魔门的圣主本来不该是赤尊楼。”
　　此话一出，黑魅煞突然机警起来，冷然道：“你可知这句话被其他人听到，能全尸而死已经是殿主手下留情。”
　　“苏青知道，”苏青望着天际的月牙淡淡地讲，“师尊不会去告发青儿吧？”说着便又笑起来，“白玉长老一直是前任殿主的忠实追随者，所以三十年前鬼王把殿主之位传给沈落沙，白玉长老是四大长老中唯一拥护沈落沙的人。而今一晃三十年过去了，新任殿主不得他意，白玉长老想着寻回沈落沙助他夺回殿主之位我想师尊该很清楚。”
　　“你知道的的确很多。”黑魅煞道。
　　苏青又道：“长风长老虽然一直与白玉长老不合，但他的宝贝徒弟桃花仙子与沈落沙的一段恋情相信众所周知。”
　　“那是三十年的事了，余桃说她已经忘却了这个人。”黑魅煞凄凉地说。
　　苏青残忍道：“三十年前师尊就已经对桃花仙子一往情深，如今她对你的态度可有所转变吗？”见黑魅煞无言以对，苏青复又道:“可见桃花仙子不过是欺骗你，我也是一个女子，一个女子一旦喜欢上一个人，是不会经过时间改变的。”
　　“是吗？”黑魅煞喃喃道，似在问苏青，又像在问他自己。
　　苏青道：“桃花仙子内心一直渴望找到沈落沙，这与白玉长老的目的不谋而合，他们合作的可能性不言而喻。”顿了顿，苏青突然无比认真道，“所以，是桃花仙子在庇佑肖梓寒对吗？”
　　黑魅煞道：“是。”
　　苏青又道：“有件事我一直没有禀告师尊，那就是当日成羽裳之所以没有死，不是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动手，而是肖梓寒从中作梗救了她。”
　　黑魅煞无动于衷，半响才道：“是我偷偷给肖梓寒下令，要他半路救下成羽裳。”
　　“什么？！”这次轮到苏青难抑制惊讶之情，“怎么会这样？”但随即黑魅煞的话又令她明白过来，黑魅煞讲的是：“是余桃让我这么做的。”
　　苏青轻轻道：“这下全都明白了。我早就看出此事有蹊跷，这下全都明白了。”
　　黑魅煞沉吟了半响，幽幽道：“成羽裳的确不该死，她无论对我们还是对于长风长老都有用处，肖梓寒只是奉命行事，而肖梓寒之所以能通过层层审查，以至于被排除在奸细的范围之外，的确是有很多人为他保驾护航。”
　　苏青冷笑道：“白玉长老不会这么天真吧，以为找到了沈落沙就能令他东山再起，真是痴人说梦。对了师尊，我们中间真的有奸细吗？”
　　黑魅煞道：“千真万确。”
　　“是谁？”苏青望着他。
　　“我不知道。”黑魅煞道，“这个人隐藏的太深，所以我才会动用其他人来查你们，可惜——”
　　苏青狡黠的双目透过黑暗望着她的师父：“师尊怀疑过青儿吗？”
　　黑魅煞直言不讳道：“我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因为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正如你所讲，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要首先排除你的可能性。”
　　苏青道：“既然师尊排除了青儿的可能性，现在何不把内幕消息告诉青儿，说不定青儿能够为你分忧解难。”
　　黑魅煞承认道：“我排除了是你的可能性，的确应该把细节告诉你，让你为我查出这个人。”
　　苏青悠闲地踱步到刚才她差点被掐死的墙边，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她没有不识相地问为何之前不打算告诉她，因为她心里很明白为什么，黑魅煞仍旧有理由提防她，他们虽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但一旦跳出这条绳子，他们还会飞向不同的方向。
　　“凤头白鸽是圣门驯化的信使，十天前我无意看到一只凤头白鸽飞离伍梁城，”黑魅煞款款讲来，“你们师兄弟在伍梁城，而我也没有向圣门发送密信，可想而知这是身在东北的刺客联盟成员在向总部发送的消息。”
　　“师尊出于好奇震下白鸽看了消息对吗？”苏青道。
　　黑魅煞点点头：“我想看看冯千丈那边进展地如何，如若他查到了董双飞、史信游方面的动静，对于我们控制局势也有帮助。”
　　“师尊看到了什么？”苏青问道。
　　“上面写着，”黑魅煞一字一顿道，“上清有三十家商行投靠刺客联盟，有二十八家商行投靠北陆商会。黑魅煞已进驻伍梁城，首先对付的是董家绸缎行，至于伍梁之首成家还未有动静。令获意外消息，黑魅煞有两名徒弟潜伏在洛丹城，负责监视杜家动作，代号分别唤作初一、十五，他们会用黑头斑鹰向黑魅煞传递消息，切注意。”
　　苏青张了张嘴，终于道：“果然是我们身边的人，这些消息只有我们师兄弟几个有可能知道。”
　　黑魅煞又道：“这个人除了知道我们的进展，连我从未在你们面前提到的另两个徒弟也知道。”
　　苏青道：“我知道师尊为何第一个怀疑我了，因为最可能知道的人是我，但是我只知道有这两个人，至于代号及黑头斑鹰根本就不清楚。师尊有没有想过跟我们中的谁透露过初一和十五的存在，单凭这点就可以把这个人拿住。”
　　黑魅煞摇摇头：“我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因为在此之前的前一天我刚刚接到初一和十五从洛丹传来的密信，他们以黑头斑鹰传来消息，密信上还有他们的代号，我发现有这个奸细存在之后立刻去我的房间把那封密信找出来，却发现根本就找不到了。”
　　苏青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就在我们中间。”
　　黑魅煞道：“青儿，你仍旧是我最得意的弟子，现如今我唯一信任的人也是你，我要你为我监视其余人，希望在百商大会之前把这个奸细找出来。”
　　苏青心中冷笑，黑魅煞已经向罗城委派了这项任务，像他这样缜密的人不会完全信任一个人，所以他便要他们师兄弟相互监视，即便找不到这个人，也能令这个奸细无可趁之机。“青儿领命。”苏青嘴上应道。
　　“我还有一项任务给你，”黑魅煞道，“自从十多天前我接到洛丹方面的信件，到现在再没有收到那边的消息。”
　　苏青看着黑夜中黑魅煞冷漠的双目，已经明白黑魅煞要她做什么。于是她试探道：“师尊，如果我在洛丹找到了他们，而他们还安然无恙，是否考虑留下活口？”
　　黑魅煞深吸一口气，淡淡道：“这条消息已被泄露，而我们还未找到我们之中的奸细，所以，无论这两个人情况如何，即便他们已经被杜宇轩抓到关进机关大牢，你也要设法为刺客联盟灭口。”
　　苏青迎着黎明前的徐徐冷风，问道：“我有多长时间完成任务？”
　　黑魅煞道：“越快越好，最起码在三天后公子开始布置大局之前做好。”
　　苏青露出清浅的微笑，欣然道：“现在师尊把与这两个师兄弟的联系讯号给我吧，苏青需要把他们引出来，最不济不会一间房一间房地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