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迷江湖》紫木萧萧

16、攻心之计

　　苏青一字一顿道：“我要你去师尊那里告密。”
　　罗城惊道：“告密？！”
　　苏青嘴角扬起一抹清浅的微笑，道：“对，我要你去师尊那里告发我和肖梓寒，这正是解除此次危机的最好办法。”
　　罗城盯了她半响，后摇摇头，道：“我是不会这么做的，你和梓寒都是无辜的。”
　　苏青笑起来，又背对他坐回梳妆台前：“罗城你真是傻得可爱，偌大的刺客联盟本身就是一个阴谋的工具，你又能保证谁是真正的无辜？也许你不爱听，但我还是要奉劝你提防肖梓寒，他是不是个奸细我不知道，但我敢保证他绝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目的也未必和你一致。”
　　罗城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走到苏青面前俯望着她，道：“但既然连你都不能肯定，为何你要我去师尊那里高发你们，况且还要牵连上你？”
　　苏青眼中的神采蓦然一滞，淡淡道：“所以这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即使我们为刺客联盟忠心耿耿又怎样，一旦上层怀疑我们的衷心，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把我们牺牲。因为他们不能肯定我们是奸细，也不能肯定我们不是，在针对百商大会的计划达成之前，一切不安定的因素都要去除，我的意思你可曾明白？”
　　罗城开始明白苏青的意思，苏青的办法虽然冒险，但却能保住他们在百商大会前的性命。
　　苏青接着道：“我猜测师尊会在这几日除掉我们也不是没有道理的，问题的关键在于他手上没有得力的人控制住我们。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把我们当中的奸细揪出来，所以我才会这么留心这件事，甚至是要你帮我调查肖梓寒，但时间实在紧迫，连师尊都没有把握找出这个人，更何况是我。”
　　“所以，你要我去当师尊手上的棋子。”罗城望着苏青，不禁黯然神伤。
　　苏青却突然笑起来，对上他的双目：“今次，你却不傻。知道你该怎么做吗？”
　　罗城点点头却没有说话。
　　苏青走到他面前，以纤细的手抚摸罗城英俊的侧脸，缓缓道：“罗城哥哥，帮青儿这次好吗？”
　　罗城被苏青突然的亲密举动打动，尽力保持理智，道：“我怕弄巧成拙，惹得师尊他们真的来杀你。”
　　苏青道：“的确很冒险。但以苏青对师尊的了解，一旦他有了你牵制我们，他就不会急于除掉我们，要知道今次圣门对抗大通商联的计划我们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罗城点点头，复又摇摇头，纠结道：“我还怕连累了梓寒，真的也要把他牵连进来吗？”
　　苏青道：“若不加上他，苏青就更危险了，要知道两个人可疑比一个人可疑更有不确定性。”见罗城不再有异议，苏青又道：“见到师尊后，说话要小心谨慎，师尊聪明绝顶，不合情合理恐怕骗不了他。你要讲的不必添油加醋，只把你觉得可疑的地方告诉师尊便可。”
　　罗城想了想道：“偷偷去告密，师尊会不会反而怀疑我呢？”
　　苏青笑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咱们师兄弟里面，最不可能是奸细的人就是你。罗城哥哥你真是傻，要不然你该早就发现师尊想收你做他的亲信好监视大家的行动，当然了，令他萌生这种想法的原因也恰恰是因为你没有什么私心。现在时机正好，在师尊最拿不定注意的时候你做了他的定心丸，这样他才会放心继续要我们为圣门做事。”
　　罗城思量了片刻，终于道：“我懂了，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可是青儿，你会一直相信我吗？”
　　苏青迎上他的目光，既冷酷又多情道：“罗城该知道苏青是个不会许诺的人，你若仔细想想，或许还会发现青儿在利用你哩。”
　　罗城不知所谓的点点头，勉力微笑道：“不要紧，即使如此，罗城也甘愿被你利用。”
　　苏青一双美目变得清寒无比，罗城不敢再去看她，支吾道：“我想师尊所谓的七天不见我们也是指在他不想见我们的时候不见，若我能主动联系他，我想见到他应该不难。”
　　苏青道：“罗城哥哥去吧，苏青晚上等着你的回音。”
　　罗城深深地注视她一眼，心中有万般语言却欲语而不能言，终于转身走出这戏班的小小化妆间，从此刻起，他似乎又多了一层身份。
　　苏青静听他的脚步消失在楼下，方掀开房间的小窗小心地向外望去，正好看到罗城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罗城，要怪就怪你自己好了，苏青心里默默地想，若你发现我的计划除了自保更兼且害了肖梓寒，就只能怪你还看不懂苏青。苏青跟你讲的确实都是事实，但却向你隐瞒了另一件事，那就是师尊知道我的另一重身份，我确实怕师尊借由奸细的名目除掉我，但如果师尊确实在查我们中的可疑人，那么你的这次告密就实实在在害死了肖梓寒。要知道肖梓寒是白玉长老的手下，而桃花侍者是长风长老的手下，师尊和桃花使者合作足可见他们要联手排挤白玉长老，肖梓寒这下完蛋了。
　　苏青心情大好，整整了妆容，这才施施然出了小楼，向百味街的方向走去。
　　她的目的地是八角糕点店面，这是约定好的地点。
　　八角糕点店面位于凤凰城有名的百味街的街尾，这里的糕点名声在外，苏青做足了戏码，一路打听来到了这家有名的商铺。
　　商铺临街有四个窗口，分别写着：酸豆角、蜜饺糕、酱肉包和甜龟苓。清晨买卖的高峰已经过去，商铺窗口外仅有几个客人而已。
　　苏青走到标记“酸豆角”的窗口边，里面的年轻伙计马上热情的招呼她。
　　苏青道：“我要吃蜜糖莲藕酥，这里有吗？”
　　那伙计抱歉道：“这位姑娘，小店经营的品种都在前面牌子上写着呢，这莲藕酥不是本地特产，您再看看别的。”
　　苏青道：“我是被别人介绍过来的，都说你们这儿的莲藕酥做的最好，怎么会没有呢？”
　　伙计留心看了她一眼，笑道：“您是从哪里听来的？”
　　苏青道：“巴山楚水凄凉地，如今天府富庶国。”
　　伙计答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去取了一包莲藕酥出来，笑着递给她道：“真被你来着了，小店里确实还有一包舍不得卖。”
　　苏青接过布包，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递过去，道：“替我谢谢做莲藕酥的人，务必把谢意带给他。”说完，便取出一只莲藕酥边吃边向来时的路走去。
　　才走了一步，苏青便发现在糕点店对面的胡同路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只见一个穿着黄衣绿裙的女子正搬着一坛酒从一个小酒肆里出来，向胡同的深处走去。
　　成羽裳，怎么会是她？
　　苏青对在长江南岸的凤凰城见到成羽裳还是很惊讶的，成羽裳可能在任何一个地方，但是偏巧她居然也来到了凤凰城，一时间，苏青开始担心她错漏了什么，要知道苏青不喜欢犯错。
　　苏青把剩余的几个莲藕酥分给路边的几个玩耍的小孩，然后把布包藏在怀中，便跟着成羽裳的背影没入了小胡同。
　　成羽裳在笨拙地搬着一坛酒，她把酒坛抱在胸前，四溅出来的烈酒在她走过的地方留下一阵酒香。
　　忽然，苏青心中警觉一起，发现胡同上方的屋檐上躲着四五个人，他们动作轻微，正将苏青慢慢围困在他们中间。苏青怀中正藏着刚刚收到的情报，若被拿在当场恐怕大事不妙，立刻迅速转身以最快的速到奔出胡同，只听身后哗啦一声摔碎东西的声音，她情急下向后望去，却见那四五人已经跳下屋檐向她追来，而正抱着酒坛在路边行走的成羽裳被他们撞翻在地，一整坛酒全倒在了早晨干燥的地面上。
　　酒坛摔碎引来了路人围观，给苏青的逃走制造了机会。

　　成羽裳跪倒在地，眼望着一地的泥水，不知该如何是好。刚才那些是什么人，怎么就偏巧走得那么急，还偏巧撞到了她，还偏巧连声道歉都没有扬长而去？若她是王志杰，一定要把这些人关起来，每日把他们的饭碗打翻并且若无其事，也算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正想着却见一只大手抓着她的手腕把她扶起来，不是别人，正是还在店里等着喝酒的颜可为颜老板。
　　“刚才，”成羽裳急忙解释道，“刚才有一大群人从这里跑过去，真的不是我不小心摔烂的，你看看这泥水里还有脚印呢。”
　　颜老头坚韧的手紧箍着成羽裳的手腕，道：“我看到了，就四五个人，先回店里。”
　　成羽裳道：“先把这些碎片捡回去吧，谁路过不得扎一脚。”
　　颜老头道：“我让王老头过来干。”说着拉着她往回走。
　　成羽裳执意道：“这老头子懒得厉害，必定先嘲笑我半天才做，还是先把碎片捡到路边吧。”
　　颜老头回头看了她一眼，慢慢把成羽裳的手腕举到她面前，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的手腕受伤了？”
　　成羽裳低头一看吓了一跳，只见左手腕上有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正从这个口子里渗出，若不是颜老头以他的手在伤口上方按着，血流量恐怕会更大。
　　然后成羽裳就疼得哀嚎了一声，今日真是倒了血霉了。
　　回到店里后，颜老头为她处理了伤口，血止住之后，他拿来蒸馒头的那层白布纱要为成羽裳包扎。
　　成羽裳吓得一把推开，瞪着他喊道：“这是蒸馒头用的？！”
　　颜老头道：“不要紧，厨房还有备用的，这条就给你用了。”
　　成羽裳哭笑不得，没好气道：“这不是厨房还用不用的问题，这是人身上用不用得的问题，包扎伤口总该用一些干净的布料吧？”
　　颜老头也没好气道：“还有什么比被沸水煮过好几年的布料更干净呢。”
　　成羽裳想了想，终于道：“这条布料昨天掉进炉灰里呢，你看中间还有被烧不来的洞呢。”
　　颜老头坐下来，问道：“不给你包扎伤口，你打算就一直用它蒸馒头卖给别人吗？”
　　成羽裳乖乖地笑了笑，道：“也不危害别人，我用它蒸苦味馒头，你知道苦味馒头一个也卖不出去的。”
　　颜老头露出一副吞掉一只苍蝇的古怪表情，喃喃道：“可是我却吃了不少。”
　　成羽裳尴尬地笑笑，见颜老头表情严肃知道自己又闯了祸，立刻转变立场道：“那也危害一下我吧，就用这条布料给我包扎上，还有什么比被沸水煮过又被灰烬烧过的布更干净的呢。”
　　颜老头站起身来走进了后院，不一会儿竟又拿了另一方干净的白布纱过来，一言不发地给成羽裳包扎住伤口，成羽裳连疼都忘了，心想这老头不会是真的生气了吧。
　　“颜老板，”成羽裳诺诺地问道：“我等会出去给你买两条新的吧，我自己出钱。”
　　颜老头摇摇头道：“不用了，那条烧出洞的布再接着用吧。”
　　“啊？”成羽裳望着专心致志的颜老头有点不明所以，“那多不卫生啊。”
　　颜老头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道：“不，我们用它蒸白面馒头，都卖给别人。”
　　成羽裳活动了下自己的手腕，发现竟然奇迹般地不疼了，她试探地问道：“用来蒸白面馒头，那我怎么吃啊？”
　　颜老头道：“你不是说也危害一下你吗，从今天起，你也要吃苦味馒头。”说罢端着清水的木盆向庭院走去。
　　成羽裳在他身后喊道：“颜老板，你扣我的工钱吧？！”

　　颜老头处理完成羽裳的伤口，便到旁边寿衣店，叫王举老头去处理散落在路上的酒坛碎片，那平日懒得要死的王老头就然兴高采烈地去了，回来的时候成羽裳见王举老头的粗狂大脸又出现在窗口，只听他喊道：“欠我二斤好酒，可快点给我送来。”
　　颜老头坐在茶室淡定地喝着清茶。
　　成羽裳举了举手，道：“颜老板，中午饭怎么办呢？”
　　颜老头转过头来看着她道：“叫王举老头过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