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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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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臻臻略一思索,纤纤玉指按弦,先弹了一曲《挟仙游》。这曲子相传为黄帝所作,自有一股悠然畅快无拘无束的潇洒气质。
她这一曲弹完,水祈苏心中也暗暗惊叹,他本以为贺臻臻盛名在外,毕竟不过是个女伎,所擅的无非也就是些春花秋月的缠绵小曲,倒想不到她能弹出这样一首潇洒大方的曲子来。
李嘉祥已经忍不住的摇头晃脑说:“志在寥廓之外,逍遥乎八极之表。若御飚车以乘天风云马。放浪天地,游览宇宙,无所羁绊也。”(注)
意思是说形容首曲子仿佛驾车畅游天地翱翔宇宙一般随心所欲、自由自在。
贺臻臻拜了拜,说:“李公子见识过人,臻臻好生佩服。”
倒是水祈苏看着李嘉祥不由微微一笑,心想,认识你这么些时候,也从不见你说这些个文绉绉的话,只怕是……
李嘉祥不知水祈苏心思,嘿嘿一笑,对贺臻臻说:“哪里哪里,其实这话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我师父以前说的。”
贺臻臻叹一声:“尊师想必定是高人。”
李嘉祥不无得意的说:“那可不是么。”吹捧了离隐几句,话题一转:“好啦,美女再弹别的曲子给我们听听吧。”
贺臻臻点点头,又弹了一支曲子。
这支曲子与先前颇有不同,曲风细腻许多,虽然略显平淡,可却让人觉得异常的清幽静谧。这时淡淡的新月之光照在四周薄纱上,透过熏香飘渺的烟气看去,朦胧成一片。
待曲子弹完,过了一会,李嘉祥才回过神来。
贺臻臻问:“李公子以为此曲如何?”
李嘉祥大呼小叫说:“怎么这么好听的曲子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过?这叫什么名字?”
贺臻臻连忙回答说:“李公子,这曲子名为《观月》,臻臻幼时有缘,得一位故人相教,学会了此曲。”
“观月?”李嘉祥心里面想,“这倒和传说中的小师弟名字一样,嘿嘿,不如我来学这首,以后遇到小师弟就弹给他听,那多好玩。”
倒是水祈苏问:“不知贺姑娘那位故人是什么人?竟能作出这样的妙曲?”
贺臻臻回答说:“苏公子可知道十年前上京闻名的绝世才子楚观月?此曲便是他与友人喝酒赏月时所作。”
水祈苏神色略出些古怪,说:“原来如此。”
李嘉祥心里好奇更大了,心想这可真巧,连名字都是一样的。靠近水祈苏,小声问:“楚观月是什么人?很厉害么?”
水祈苏忽然邪魅一笑,说:“你想知道?”
李嘉祥满脑的好奇,眼巴巴的望着水祈苏,说:“快告诉我啦。”
水祈苏凑到李嘉祥耳畔,悄悄说:“他其实是我舅舅。”
“啊……”李嘉祥相信如果他这时候在喝茶,一定一口水喷出来。虽说水祈苏有舅舅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听起来总觉得有点说不出的诡异。
看看水祈苏,真不知道这家伙的舅舅会是个怎么样的人。
忽然想到以前水祈苏说过的话,心里又一惊,忍不住说:“啊,那他是不是已经……”
这时听见贺臻臻在一旁叹气,说:“只可惜楚观月那般的人物,早早病故,实在是令人惋惜。”她尚在惋惜楚观月,加之水祈苏声音又低,因此并没有听见李嘉祥和水祈苏的对话。
水祈苏淡淡说:“便不是病故,也未见得能得以善终。”
贺臻臻闻言,仿佛感同身受,脸上流露出伤心神情,低下头轻轻说:“不错……”
李嘉祥看气氛有点古怪,连忙干笑两声,说:“啊,过去的就过去了,人要往前看嘛。”
贺臻臻振作精神,微笑着说:“李公子说的是。不知公子还想听什么曲子?”
李嘉祥很不好意思的摸摸头,说:“呃,那能不能麻烦你再弹一遍那首观月。”
看见贺臻臻一愣,又连忙补充说:“其实呢,我想学一下这首曲子,但是我比较笨,听一遍记不住,不好意思麻烦你哦。”
贺臻臻笑着说:“哪里,原来李公子也是喜爱弹琴之人。李公子若是喜欢,臻臻弹几遍也是无妨的,臻臻还录了曲谱,公子可要看看?”
李嘉祥连忙点头,说:“那最好了。”
贺臻臻转身吩咐丫鬟去拿曲谱。趁着这空档,李嘉祥去解琴囊。水祈苏知道他是要弹琴了,亲自伸手把他面前桌上的杯盘挪到一边去。
李嘉祥一边说:“谢啦。”一边把琴摆在桌上,开始逐个弦拨过来听音。
大约是水祈苏时时令人护养此琴的缘故,三年未用,弦音仍是准的,自然不需要李嘉祥再去调音。倒是经过了这不长不短的三年,音色似乎变得更加圆润了些。
贺臻臻听琴音便知这是上好的琴,又看见琴只有五弦,心里略微有点吃惊。
琴弦越少,便越难弹,如今世上常见的都是七弦琴,五弦倒是罕见。
再看看李嘉祥,贺臻臻心里忽然想到一个人。忍不住摇摇头,心想:不会这般的巧罢。
过一会,丫鬟取来琴谱,李嘉祥拿过来看了两遍,虽说琴弦不同,弹法上略有差别,但大致上是明白了。
又催着贺臻臻重新弹给他听,一边听一边对照着琴谱默记。
一直听了三遍,才说:“大概记住了,让我来试试。”
于是便弹开了,初始尚有些艰涩,到后来渐渐流畅起来,有那么一些韵味,水祈苏正要心里赞他一声,忽然李嘉祥又停了下来,摸摸头说:“不好意思,后面的一段忘记了……”
贺臻臻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李嘉祥脸红的说:“你不要笑我,我是比较笨的,以前读书的时候,小白看一遍就记住了,我要抄好几遍才能记牢。”又很认真的说:“不过我师父说,弹琴要的是勤学苦练,不是谁琴谱背的快就一定弹的好。”
贺臻臻收了笑容,点点头说:“李公子说的是,纵然天资聪颖,但若不勤加练习,也不过就是逞一时之能罢了。”
她虽然是这样说,可李嘉祥不知道,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美女,其实就是那种听一遍就能记住曲子的强人。
于是贺臻臻又不厌其烦的弹了几遍给李嘉祥听,李嘉祥前前后后断断续续练了近一个时辰,才算是把这曲子学全了。
得意洋洋的说:“总算学会了,这次我好好弹一遍给你们听哦。”
按弦起调,仍然是与先去一模一样的曲调,水祈苏陪在旁边听了许多遍,饶是耐心好,也有点耳朵起茧的感觉,就有点听的漫不经心。
谁知道听到中途,忽然忍不住讶异起来,因为李嘉祥这次弹的,与贺臻臻所弹的感觉大不相同。
总觉得贺臻臻毕竟女子,弹这曲时便有些偏向温婉细腻,李嘉祥弹的时候,少了一分柔气,却又添了一点别的,好像有些遗憾,又好像有些不甘,这种感觉一闪而过,转眼又变成了释然与开怀。
仿佛许多微妙的情绪,都蕴涵在这短短的曲子里。
等到这一曲弹完,贺臻臻已经愣的说不出话来,看向李嘉祥,惊异莫名。
一片沉默,谁也没有开口。
忽然水榭外,有人鼓掌叫好,说:“好曲!想不到多日未见,臻臻的琴艺更上层楼!”
三人都不约而同看向水榭外,这时纱帘被人挑开,走进一个年轻男子。
李嘉祥看见这人,不由抽一口气,心里很是不平的想:“又是一个帅哥!”再仔细看,又觉得这人脸型轮廓似乎有些熟悉。
这时候千水阁的鸨母也冲了进来,陪着笑说:“打扰两位贵客,实在抱歉。只是五皇子殿下乃是臻臻的熟客……”
李嘉祥心想:“原来他是五皇子水晟洌啊。怪不得看起来有点眼熟,和水祈苏还是有点像的。”
水祈苏虽然是贵客,但他既然未表明身份,当然就比不上五皇子来的尊贵,鸨母哪里敢拦?
水晟洌快速扫视一眼三人,笑着说:“今日忽然想起许多时候未听臻臻弹曲,才一时乘兴而来。倒想不到竟这般的巧,竟会遇着十一皇叔在此,小侄见过皇叔。”
他这话一出,贺臻臻和鸨母都吃了一惊,都不曾想到原来这个自称姓苏的人竟然是安王水祈苏。水祈苏素来性情难定,若一不小心得罪了他,可就是大麻烦了。
水祈苏也笑着说:“皇侄不必多礼,既然来了,便一同坐罢。”
鸨母擦擦汗,连忙招呼丫鬟端茶送点心的,忙了半晌,觉得安顿妥当,才告退。
水晟洌问:“不知臻臻方才弹的是什么曲儿?”
贺臻臻连忙回答说:“殿下您误会了。方才是这位李公子在弹琴。”
水晟洌“咦”了一声,看向李嘉祥,上下打量了一番,又忍不住看旁边水祈苏,最后视线一转落到摆在桌面的琴上,忽然眼睛一亮,说:“难道说,这位便是闻名天下的琴君李嘉祥么?”
李嘉祥听到自己名字前面那一串华丽丽的前缀,就不由的凌乱了。
倒是水祈苏镇定自若的代他回答说:“贤侄好眼力。”
这话一出,贺臻臻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拜了拜,说:“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李公子如此高妙琴艺,臻臻早该想到才是!”
李嘉祥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去拉贺臻臻,说:“啊,你快坐啊,不用这么客气。”
贺臻臻依言坐下,忽然又叹口气,说:“琴君出世,臻臻竟还班门弄斧,实在惭愧!”
她这么一说,李嘉祥倒很不好意思起来,一个劲的安慰她,可是他又不擅长说好话,说来说去也就是你弹的很好啦,我很喜欢啦,自己听着都觉得没有什么说服力。
过了一会,贺臻臻也不好意思再让李嘉祥安慰,振奋精神,陪着三人说笑。
水晟洌颇懂音律,只言片语便把话题带到琴曲上,旁征博引,洋洋洒洒发表了一通议论,又连带把李嘉祥吹捧了一番。
贺臻臻也不时插话,谈论了不少见解。
李嘉祥一下子遇到贺臻臻和水晟洌这两个同好,这一晚上都兴奋不已。
说到兴奋处,已经完全把水祈苏冷落在一边了。
注:出自明·朱权《神奇秘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