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青玉案》七澜

21、回首灯火阑珊处（1）

　　或许谁都不会想到，有一天事态会发展到这样。沉鸢一心报仇，却在无意之间伤害了更多的人，梅轻庐纵使是再大义凛然，也断是不能留这样的人物在家中了，不过她终究是自己的弟妹，该如何决定她的去留，即便自己现在是一家之长了，却也不能在没问过轻云之前便草率决定。只是她犯下了这样的罪名，回去梅府之后，母亲不会给她好脸色看，轻云又断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说起来也确实是他们梅家欠了她，一命抵一命罢了……他是这么想的，可不知道家中他人又该如何论断呢？
　　“要送我去官府，亦或带我会梅家处置，都随便你了大哥，我仇已报，此生再无可恋。”沉鸢像是看出了梅轻庐的犹豫与为难，凄凉一笑说道。
　　梅轻庐张了张唇，却发不出一个单音，这件事着实是让他为难了。知道真相的一瞬间，他是震惊的，却也是愧疚的。
　　站在一旁的舒广袖和颜曦面面相觑，他们的本意只是为了揭开真相，让逝者往生，剩下的事情的决定权还是在梅家，颜曦作为从一开始到最后都参与了全过程的人，他不禁也觉得这事十分难办。
　　“梅大哥。”颜曦开口，“此事若是捅到衙门去，必会牵扯出旧事，得饶人处且饶人，大哥请斟酌办事。”
　　梅轻庐点点头，招了招手说道：“沉……璞媛，你且先跟我回去吧，要怎么做，我们再说，毕竟这件事说到底是梅家理亏，我父亲害死了你爹是他不对，作为他的长子，我先向你道歉了。”
　　“道歉有用么大哥？人死不能复生啊！”沉鸢苦笑说道。
　　舒广袖忍不住说：“夫人只念自己的丧父之仇，却也别忘了梅大哥此时也跟你是一样的心情。”
　　沉鸢愣了愣神，转而上前几步说：“大哥，我随你回去，有些事我要亲自对轻云说。舒公子、颜公子，此番牵累你们了，我本无意害二位卷入此事，可轻云却死咬着说舒公子是凶手，倒是差点害你替我背了这罪名了。”
　　舒广袖凝神说：“没做过的事，又怎会担心别人非议？夫人是夫人，梅轻云的想法与你何干，我不过一介外人，也终究不会受其影响。不过夫人的父亲若是知道此事，怕是会伤心了。”
　　沉鸢终是流下泪来，说道：“是我辜负了父亲的期望，我对不住他。但此生若是有仇不报，我怕是这辈子都不会瞑目的。”她说着，便渐渐前行，随着梅轻庐离去了。

　　颜曦与舒广袖站在原地，心里也都不是滋味，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颜曦开口说：“终是了却了一段恩怨，这事于情是没有对与错的，怪只怪梅老爷生前心存歹念，在林逸死后还对沉鸢冷嘲热讽；但于理，是沉鸢错了，她不该亲手杀了一个长辈。”
　　舒广袖也随即叹气，“罢了，红尘之中这么多事，哪里能一一说得清是非对错呢？对了，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颜曦说：“既然青玉一案解决了，那我便准备回去了，我也数日没有见父亲了。你呢？可还要继续南下？都快出境内了。”
　　话题一转，这下气氛便松了些，舒广袖稍微想了一下说道：“浔州城明夜据说有灯会，不如我们过了明夜再走吧，我不南下了，也要回藏雪庄一趟了，那总是没人也是不好。”
　　颜曦点点头说道：“也好，记得你我初见，便是在灯会上，如今已隔数年，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当时的情景？”
　　“记得，那时候你看起来是个迂腐的小子，我心里还有些嫌你笨呢。”舒广袖笑道。
　　颜曦挑眉不悦，“这样说可真不好啊你，我哪里迂腐了？”
　　“是是是，事实证明我错了行了么？好了，走吧。”舒广袖拉起颜曦，准备回城，“我明天去打听一下梅府的动静吧，我还是放心不下沉鸢的生死，毕竟那梅老夫人看起来不似省油的灯。”
　　“也好，不过云妆的死你应该心里有数了吧？”颜曦沉声道，“既然不是夫人杀的，那么就是沉烟了吧？夫人确实是一副不知晓的样子，我仔细观察过她的反应，应该是没有作假的，你道如何呢？”
　　“算了吧，一来是我与她悠久，二来云妆的死捅出来也无疑，万一惹人前来挖坟找证据，倒是让死者不得安宁了。走吧，这事便到此为止好了。”舒广袖说完，便迈起了回城的步子。

　　每个人活着都有他自己想做的事，若你选择走这条路，那么便再无回头的机会，只能一个人走到底，即使伤痕累累也只能无怨。或许自从那日沉鸢决意离开珈蓝教回中原起，她便已经做错了，可这是她想要的，如果此生不报仇，于她而言不就更加痛苦了么？所以对于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她来说，即便是杀了梅老爷让自己众叛亲离，也好过一辈子活在父亲冤死而自己未知真相的阴影下。
　　白榛就是因为太聪明，太了解沉鸢，所以他才会放她回来，不然如果他硬留，难道是毫无可能的么？只是他不想，不希望沉鸢痛苦一世人，人生很短，只不过数十余年罢了，既然她对此路无悔，那自己又怎好阻拦。
　　只是这一场复仇，伤了的，又何止一人，就连唯一置之度外的舒颜二人，也照样是为了此事有所神伤，更何况深陷其中的人呢？
　　佛曰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作者有话说

　　快结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