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醉》凌纱

8、（八）

　　多年来的信念在顷刻间破碎，消散，柳凝雪只觉身周一边昏暗。
　　地崩了，天塌了，压得她喘不过气。十年来的怨恨，十年来的不甘，十年来的艰辛，在这一刻一并涌出。
　　柳凝雪蜷缩在角落，低声抽泣，消瘦的肩头止不住地颤抖。真是可悲啊……她竟然连哭都不会了，只在这无用的呜咽。
　　活着好累……支撑着她活下去的念头唯有复仇，没有了这个支柱，她甚至都不知自己的存在有何意义。庸庸无为的人生只叫人厌倦。
　　不如死了……柳凝雪支起身子，缓缓向被遗在角落处的“璎珞”挪去。她刻意用那受伤的手去握，冰凉沉重的银器碰上手中裂开的口子，手不禁一颤。
　　柳凝雪倒吸一口凉气，吃力地蜷紧指尖，用力一抬，将其横至项间。
　　红尘恩怨，从此与她再无瓜葛。手腕一扬，硬是向下划去。
　　忽地，手动弹不得。柳凝雪一再挣脱，终是无用。
　　来者稍一用力，“璎珞”便弹出老远。
　　柳凝雪转身欲寻，却觉腰间一紧，跌进一双有力的臂弯。
　　那人棱角分明的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幽声叹道：“还是放心不下你呵。”
　　放心不下，过于突然的成长压塌你的世界。
　　这嗓音对柳凝雪而言再熟悉不过了。除了叶笑渊还有谁人？
　　“不知公子来此为何？”柳凝雪的语调凄凉悲痛。
　　任谁都无法接受吧？适才分明是他强将真相告知于她，使她落入这生死迷茫的境地。而今却又突然赶回，阻止她自杀，还道“放心不下”。
　　她与他本是仇家，无关谁对谁错，必是没有共存的理由。他又何必如此……
　　心脏的跳动略为转快，柳凝雪似了非了。
　　叶笑渊不答，那紧环柳凝雪的双手亦是未松动。
　　柳凝雪一时也不敢有何动作，怕他又做出些惊人之举。
　　屋内静极了。
　　成年男子稳重的心跳声一记记格外清晰地在耳畔响起。
　　柳凝雪始觉不妥，这等暧昧之态……
　　惨白的脸颊“腾”地窜上可疑的红晕。强压下心中的悸动，用尽全身气力，柳凝雪挣开叶笑渊的禁锢，顶着一双红肿的眼，与他对视：“时日不早，公子回罢。”
　　柳凝雪看似温柔淡漠，与人无争，实则生性倔强好强。那能容忍自己这狼狈的模样被人所见？就算本赴死之心，此刻怕也是全数收回。
　　她不愿让人笑话，尤其是这个人。
　　对于柳凝雪冷淡的逐客令，叶笑渊也不恼：“那叶某告辞了。姑娘还请好自为之。这牡丹阁又今日这般成就也不容易阿。”话落，拂袖而去。
　　也许，所谓的信任早在孩提时代已弃他们而去。无论是柳凝雪，还是叶笑渊。
　　脚步声渐渐远去，又一次，柳凝雪握紧了拳头。他算是在威胁她吗？那句话，不是分明在告诉她，倘若她自寻短见，他定会让整座牡丹阁也不复存在。
　　叶笑渊，够狠！柳凝雪不得不承认，这一局，他赢了，彻彻底底的赢了。
　　且说那颜若轩看到柳凝雪的样，不免吃了一惊。自收养她来，便从未见过她有此般失态。情知柳凝雪正值沮丧之际，颜若轩也不过问。只是替她简单地包扎了伤口，更换了衣衫，也就离开了。
　　柳凝雪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