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醉》凌纱

3、（三）

　　夜晚。月朗星稀。
　　洛阳城中，一处私家园林。一黑一灰，两个身影，手持利剑，背脊相抵。面对重重包围，二人的眼神波澜不惊，尽管在众人的包围之中，纤细的身影，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老实交待，是谁指使你们的？”一名身材魁梧的壮年男子，从家丁队伍中走出，盛气凌人地逼问眼前的刺客。
　　慕容世家，横行江湖，人人畏惧。心怀恨意，前来行凶者，不占少数。少则四五人，多则十几人的行凶队伍，最后，无不落得抽筋、扒皮、粉身碎骨的下场。不知何人，竟妄想依靠区区二人之力，毁灭慕容之势！
　　黑衣刺客，薄唇微动。“行侠仗义，替天除恶，何须指使！”话音刚落，面容依然沉静如水的二人，身形陡然一晃，直逼对方。长剑出鞘，雪亮摄人的剑芒吞吐而出，雄雄剑气笼出对方的要害。
　　只听得“当”的一声，金属碰撞，异常刺耳。
　　黑和灰，穿梭在整齐划一的队列中，冲破一道又一道的防线，直取敌首。
　　又是一声巨响，黑衣刺客手中银剑，应声飞出。
　　家丁首领，掐准时机，手持利刃，直指其喉。
　　刺客根本无路可逃，认命的闭上了眼。
　　他举手一击，就可以让其命丧黄泉！
　　胜负，似乎已见分晓。男子张狂的笑了。
　　只需取了这刺客的命，他也能够像前几任头领那般，平步青云，享乐余生。
　　蓦地，男子嘴角的笑容，渐渐凝固。他，很慢很慢地低下头，亲眼看着那鲜红的血液，瞬间染上他的衣襟，好似那妖艳惑人的曼珠沙华，悄然绽放。
　　那是一个致命的伤口。
　　男子一个踉跄，向前扑倒在地上，鲜血，从他口中倾泻而出。浑身是血的他，颤抖地回过头去。
　　灰衣刺客，手持银链，目光宁静的看着他。银链从他的背后深入，一直贯穿了他的前胸。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男子的心跳，一点点，一点点地停止……
　　亲眼目睹了这一幕，黑衣刺客，眼波平静不再，茫然无措的看向面前的灰衣刺客。
　　对方无暇顾及他的感受，径自将长剑塞入他的手中：“记住，不是他死，就是你亡。”语毕，返身，杀入包围。
　　黑衣刺客，握着剑柄的手指，无收地收紧。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黑衣刺客不再犹豫，手起剑落，鲜血飞溅。
　　他一遍又一遍，机械的重复着这个动作，手举起，放下，然后再举起……
　　温热的血液沾上了他的夜行服，衣襟，胸口，袖口，到处都是。
　　鲜活的生命，一个个从眼前消失，最终，徒留一片死寂。凄冷的月光照在无数尸首分离的遗骨上，肃杀悲凉。
　　仿佛浑身的力气被抽空，黑衣刺客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
　　灰衣刺客沉默着将黑衣刺客从地上拉起，带着他回到了牡丹阁。
　　不错，那位灰衣刺客，正是颜若轩，而黑衣者，是柳凝雪。
　　“小雪，可还记得我曾说过的话？杀了人，你会痛苦，会害怕，会内疚的过一生。甚至晚上睡觉，也会做噩梦。”看着神志依然恍惚的柳凝雪，颜若轩轻叹一口气。
　　“我知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柳凝雪转过头来，痛苦的眼神中带着决绝，“所以……就算是爬，我也会爬下去的！”
　　颜若轩笑了，笑得很苦，很无奈。这个孩子，也长大了。
　　颜若轩摇了摇头，终是未曾多语。
　　她伸出抚平柳凝雪额前的碎发，静静地看着柳凝雪入睡，又静静地离开。
　　次日清晨，柳凝雪发现自己的床上边多了一条银色细链。银链旁边，附着一张纸条。
　　那是颜若轩的字迹：送给小雪的生辰贺礼。
　　柳凝雪，细指微抬，拾起精制的银链，系在腰间。
　　自那一夜后，曾经叱咤风云的慕容世家，已是人去楼空，风光不再。
　　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在这场巨变后，又隐藏着多少辛酸与苦楚，更是无人能知……